094


  “嫂子,  我哥来信了,这是写给你的。”余思雅一回去,沈红英就高兴地冲她招手。

  

  余思雅接过信,  顺手就拆开。自从知道沈跃的通信都会被人检查后,  余思雅就知道,  这信里不会有什么不好给旁人看的东西,  所以当着沈红英的面拆也没问题。

  

  果然,  信里还是讲他的日常生活,  跟家人问好,  叮嘱他们天热了,注意防暑之类的事情,  平淡中透着对家人的关心。余思雅两辈子亲缘单薄,  从没收到过这样的信,  现在读起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沈跃也没写什么稀奇的事啊,  红英兴奋什么?

  

  余思雅一边看,一边问:“你哥给你写什么了,你这么高兴?”

  

  提起这个,  沈红英的脸马上红了,用打趣的目光看着余思雅,掩嘴偷笑:“嫂子,哥特意写信给我,让我劝你暑假去探亲,  还让别告诉你。”

  

  余思雅失笑,  这回沈跃失算了。估计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亲妹子把他卖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你就这么说了,  不怕你哥知道生你的气吗?”余思雅笑着问道。

  

  沈红英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劝嫂子嘛,  我就说实话。嫂子,哥说他今年过年恐怕没假回来探亲,你过年也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去看他。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好可怜哦,你就去看看他嘛。”

  

  毕竟是亲哥,沈红英虽然没瞒着余思雅,但还是忍不住帮他说好话。

  

  余思雅垂下了眉眼,沈跃当然没假,过完年就要发生自卫反击战了,今年就绝对不可能回来过年的。

  

  暑假虽然有两个月,但余思雅这段时间是真忙,因为平时要上学,耽误了许多工作,大动作只能抽寒暑假来筹办,所以最近一直抽不开身。

  

  不过嘛,现在蒋主任他们先插一脚,饲料厂的计划有变,她不想妥协,那肯定不可能如先前预料的那样马上动工了。这段时间倒是空闲了下来,如果她继续呆在公社,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烦她的。

  

  正好她想去见见沈跃他们后勤的领导,这就是个机会,错过暑假,她还真没空去了。

  

  想到这里,余思雅将信纸折叠起来,塞回了信封里,抬头笑看着沈红英问道:“你想去南边看望你哥吗?”

  

  沈红英惊喜地看着她:“嫂子,你答应去探亲啦?我哥知道一定很开心。”

  

  余思雅捏着信,笑眯眯地看着她:“难得咱们红英都出来做说客了,我当然要给个面子了,你说是不是?建东忙着卖瓜子、冰棍,怕是没时间跟咱们一块儿去,你跟我去吗?”

  

  沈红英长这么大,最远就去过省城,而且也是来去匆匆,住一晚就回学校了。想起上次她哥寄回来的各种果肉干,听嫂子说南边的风土人情,她还真有点心动,只是:“嫂子,我就不去了,明年就高考呢,我得在家好好复习。就辛苦你代表我和建东了。”

  

  余思雅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梁,挑眉问道:“真不去?我有事,不会呆很久的,算上来回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十来天就回来。”

  

  沈红英有点心动,但还是摇头:“不了,嫂子,我跟香香都约好了,一起找闫教授他们帮忙复习功课,这次就你去吧,等明年考完了,我再跟你一块儿去。”

  

  她才不要去坏她哥的好事呢。

  

  确实是高考最重要,她想留下复习学业,余思雅也不勉强:“好吧,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去公社找王书记和周部长,我走的时候会跟他们打招呼,让他们照应你。”

  

  沈红英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啦,嫂子,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全红云公社谁不知道我嫂子和哥哥是谁,谁敢欺负我啊?“

  

  这倒是,没看到沈老大、沈老三两口子都不敢往他们面前凑了吗?路上遇到也是热情得不得了。

  

  余思雅放下心来:“好,你一个人在家要是害怕,就住到养殖场去,让李主任给你安排个房间。”

  

  “不用了,嫂子,你准备哪天走?我给你做点吃的路上带着。可惜天气太热了,不然还可以给哥带一点东西过去。”沈红英轻声嘀咕道。

  

  余思雅扯着嘴角笑道:“不用准备,天太热了,东西容易坏,我明天就走,你看好家就行了。”

  

  沈红英惊呆了:“这……这么快?”

  

  她才刚提起呢,她嫂子这做事的效率也太吓人了吧。

  

  余思雅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正好最近没事吗?过阵子我又得忙起来了,早去早回。”

  

  她明天要不走,那就躲不掉梅书记了。

  

  梅书记一直挺支持她的工作,身份地位又摆在那里,他要是出面,余思雅还真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先避开,将这堆烂摊子丢给他们。

  

  她倒要看看,她走了之后,蒋主任和钱书记怎么搞饲料厂?拿什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们是村办企业,自负盈亏,不享受财政拨款,也不受计划委员会的管辖,蒋主任就是手再长也管不到他们养殖场的账上。

  

  不过为了防止她走后,小李压不住这些人,次日七点多,余思雅就去了养殖场,找到杨会计:“账上还有多少钱?”

  

  “养殖场这边总共有九万多块。”杨会计核对了一下账目说道。目前厂子里现金的大头在省城那边,因为两个门市部、铁路局那边的结算都是由楚玉涛负责,这些钱也由余思雅统一调度,最后做好账存档。

  

  余思雅算了一下说:“你留下两万多做日常开销,剩下的七万块存到楚会计那边的账户上,省城的厂子已经开始动工了,现在需要不少钱。”

  

  杨会计不疑有他,马上按照余思雅的要求去做了。

  

  小李一上班就听说余思雅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找她,正好看到杨会计出去,他纳闷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你大清早找杨会计做什么?账目有问题吗?”

  

  “没有,省城那边不是建厂子需要钱吗?我让杨会计留一部分流动资金,剩下的钱打过去。”余思雅笑着解释。账目上没钱,这些人想动养殖场的歪脑筋也没办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小李没想其他,提起了昨天傍晚的事:“对了,你昨天刚走胡秘书就来了电话,应该是梅书记找你,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回什么电话,她就是不想回电话才跑路的。

  

  余思雅笑着说:“等有空吧,李主任,我要出一趟远门,厂子里就劳烦你看着了。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就去找王书记,你跟他一起商量。”

  

  小李怔了,听她这口气,去的时间不短,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去多久啊?”

  

  余思雅苦恼地说:“这不是沈跃又来信了吗?他催我去探亲,你知道的南边现在的局势,他今年恐怕都没探亲假,没空回来。我平时要上课,还有厂子里的事要忙和,正好最近稍微闲下来了一点,所以就决定去看看他。择日不如撞日,我一会儿就出发,红英和香香会到这边来复习,你帮我照应她们俩一点。”

  

  小李虽然不想余思雅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但人家两口子结婚以来一直聚少离多,这都大半年没见过面了,暑假去探探亲也是人之常情,他要用工作拦着也未免太不近人情,管得太宽了一点。

  

  于是小李说:“好吧,那余厂长你路上小心点,厂子有我的呢,你不用担心。”

  

  余思雅含笑说道:“好,那就交给你了。”

  

  说话间,马冬云跑了进来,笑着说:“余厂长,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余思雅点头:“好,让人搬到车子上,记录做了吧,这批货是咱们送给部队的。”

  

  马冬云笑眯眯地说:“已经做了记录。”

  

  余思雅颔首,又对小李说:“李主任,那我先走了。”

  

  小李把她送了出去,正好看到她爬上车子,车斗最外侧安置着几个蛇皮袋子,捆绑得结结实实的,跟他们平时送的货不一样。

  

  小李指了指袋子,问马冬云:“袋子里是什么?”

  

  马冬云笑着说:“这是一百只酱板鸭,两百份清河鸭大礼包,还有两百个咸鸭蛋,咱们厂子送给部队的。”

  

  小李……

  

  余厂长又想搞什么?千里迢迢送这些吃的去,他总感觉余厂长又想搞事情。

  

  还没想明白,办公室里的一个员工突然喊道:“李主任,电话响了,找余厂长的。”

  

  小李赶紧跑回办公室,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了胡秘书的声音:“你好,李主任,余厂长来上班了吗?”

  

  小李有点头痛,苦笑着说:“胡秘书,她刚才来了一会儿,又走了。”

  

  胡秘书皱眉,追问道:“那……余厂长什么时候回来?”

  

  小李硬着头皮说:“沈同志写信来催余厂长去探亲,余厂长要去南边探亲,估计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吧,这来回的路上都得耽误个五六天呢。”

  

  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然后胡秘书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梅书记。

  

  梅书记挑眉:“余厂长去探亲了,今天刚走?”

  

  胡秘书点头:“现在应该还没到县城,要我去路上拦她吗?”

  

  梅书记沉默了一会儿,余思雅突然赶在这个时间去探亲,太微妙了,他想不多想都难。

  

  但余思雅的丈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身为军嫂,她不远千里去探望丈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哪怕明知她现在有故意撂担子不干的嫌疑,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余思雅这个借口找得好,让人挑不出刺来。

  

  “算了,不用了,人家小两口结婚以来就一直聚少离多。余厂长好不容易有空,去探望爱人也是应该的,咱们干事业也要兼顾家庭嘛。”梅书记淡淡地说。

  

  胡秘书看了他一眼:“那……蒋主任他们那边怎么办?”

  

  以蒋主任为首的还在闹呢,就想逼余厂长让步,谁知道余厂长干脆跑路不跟他们玩了。蒋主任知道了,肯定会气得不轻。

  

  梅书记淡定地说:“怎么办?他们不是想办饲料厂吗?又没人拦着他们,现在余厂长明摆着不插手了,那就由他们搞呗。”

  

  梅书记也很光棍,干脆学余思雅撒手不管了。反正现在余思雅走了,主持大局的人没了,钱没人出,机器没人采买,技术配方没人弄,他也没办法。

  

  蒋主任这么起劲儿,他自己搞啊,手伸得比他这个书记都长,这么能,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要是搞不好,事情闹大了,他还可以反告蒋主任一回。不过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看有没有机会。

  

  胡秘书听明白了梅书记的潜台词,知道梅书记也非常不高兴蒋主任越俎代庖插手饲料厂的事,遂尽职地说:“好的,如果蒋主任再来,我就说梅书记你没意见,让他们跟余厂长协商。”

  

  人都跑了,怎么协商?蒋主任这个憋吃定了,梅书记隔空指着胡秘书:“小胡,你不错,脑子灵活。”

  

  胡秘书微笑道:“梅书记谬赞了,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两人都笑了。

  

  蒋主任不是想摘桃子吗?这下看他怎么摘!到时候听说饲料厂要建到省城去,财务局就第一个不干,蒋主任有得头痛了。

  

  ***  

  

  这边,余思雅去了公社让潘永康停了一下车:“我有点事要跟王书记说,你等我几分钟。”

  

  余思雅下车还把沈红英也叫了下来:“你也别送了,我顶多也就去十天半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回去吧。”

  

  沈红英恋恋不舍地看着余思雅,虽然只是十天半个月,可暑假才两个月,前段时间嫂子又去省城呆了好几天,这么算下来,她就没好好跟嫂子呆一块儿过。

  

  哎,早知道她就不劝嫂子的。

  

  沈红英递上了一个袋子:“嫂子,天气太热了,我没做其他的,就给你煮了几个鸡蛋,买了点饼干,你在路上吃。对了,你去得这么匆忙,我哥还不知道呢,你到了火车站能找到地方吗?”

  

  余思雅觉得应该不难,但这会儿没有手机地图,也没有出租车,尤其是她还带了这么多东西,确实挺麻烦的。

  

  “红英,你给你哥发个电报,跟他说我坐今晚的火车过去,让他去火车站接我。”余思雅可不矫情,她去看沈跃,沈跃来接她是应该的。

  

  沈红英赶紧点头:“我这就去邮电局发电报。”

  

  唯恐慢了,丢下这句话她就直接跑去了邮电局。

  

  王书记走过来:“说什么呢?一直站在这里不进去,你们的车子又要去省城送货?”

  

  余思雅笑着说:“是啊,铁路局那边的货卖得很快,前天就在催了,正好让潘永康捎我一程。”

  

  王书记吃惊地看着她:“你也要去?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

  

  余思雅咳了一声:“不是,我要去部队探亲,厂子和我的两个妹妹就劳烦王书记照应了。”

  

  王书记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你要去多久?怎么这么突然?”

  

  “怎么也要个十天半月吧,也许更久,得看火车的速度。沈跃写信叫我去探亲,我最近终于有点时间了,就想去看看他。你应该也清楚,他今年恐怕都没空回来了。”余思雅笑着说。沈跃这信来得及时啊,现成的借口。

  

  说话间沈红英已经发完了电报跑回来,轻声补充:“王书记,我哥都催了好多次了。”

  

  一副生怕他棒打鸳鸯的样子,王书记好笑,他还能管得了余厂长吗?没看她连蒋主任的账都不买吗?

  

  现在王主任只关心一个问题:“余厂长,那……你这一走,我们养殖场还办不办啊?”

  

  虽说是建到省城也不想便宜了蒋主任和钱书记他们,可不到最后,王书记还是舍不得这块蛋糕。

  

  余思雅笑看着他:“还建什么建?行了,你也别操心这个了,天气热,该干嘛干嘛,让大家也歇歇嘛。对了,职工宿舍楼那边给我建个小院子,三间砖瓦房,厕所浴室都做好一点,带一个百来平米的小院子,整理好,种点咱们本地好养活的花之类的,我有用,至于花销,找杨会计报销。”

  

  她答应了贺教授的话总不能不算数,厂子可以晚点建,但房子得先建起来,早点弄好,贺教授两口子也能搬进新家,过上新的生活。

  

  王书记点头:“好,这个事我来安排,你放心去探亲吧。”

  

  “辛苦你了,我先走了。”余思雅冲他和沈红英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了副驾驶座上。

  

  车子发动,很快就驶离了红云公社。

  

  ***

  

  东风公社离红云公社相邻,钱书记又一直盯着红云公社的动静。他很快就知道余思雅回来了的消息,马上赶了过来,直接到公社找王书记。

  

  王书记到底还不够老练,看到钱书记,脸上没一点喜色,嘲讽地说:“什么风把钱书记这尊大佛刮了过来?”

  

  钱书记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肯定不受待见,他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个事他干得不算厚道,可厚道能当饭吃吗?两个公社相邻,眼看红云公社蓬勃发展,跟他一起的老同志冯书记早升迁去县里了,他却还在原地踏步,估计一辈子书记就到头了,还是个社员们都埋怨的书记,他心里能平衡吗?

  

  所以听说红云公社准备建饲料厂的时候,他就想分一杯羹,搭上这辆车,带着他们东风公社一起发展,这是他仅有的机会了,不然再过几年,他就要退休了。

  

  “王书记,还生我气呢?你也是公社书记,你应该能体会我的难处才对?你看我也是没办法,咱们两个公社相邻,我们公社的社员天天念叨着你们好,恨不得搬到你们公社了,大家都是兄弟公社,就带咱们一把呗。你放心,我也不要多的,就给我们东风公社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招工的时候让咱们公社也参与就行了。”钱书记厚着脸皮说,“至于钱,咱们公社也可以出一部分,还有地,你们看中那一块,随便你们挑。”

  

  听起来很优厚,可红云公社十个大队,缺他那点地吗?红云公社十个大队自己都还抢破了头想建饲料厂呢。

  

  王书记不为所动:“你别跟我说这些,这个事我做不了主。”

  

  钱书记也知道,王书记做不了余思雅的主,要他说啊,王书记这个书记也当得太没意思了,说的话丁点用都没有。余思雅虽然精明,但到底年轻,而且心肠软,看她在红云公社做的这些事就知道了,所以钱书记有信心,找余思雅哭哭惨,卖卖穷,死缠烂打一番,余思雅很可能就松口了。

  

  “好吧,那麻烦王书记陪我去见余厂长吧。饲料厂早点建起来,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你说是不是?”

  

  王书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说自话的钱书记,冷笑一声说:“钱书记来晚了,不好意思,余厂长去探亲了,归期未定。”

  

  然后成功地看到钱书记的眼珠子瞪得老大,震惊地看着他:“怎……怎么这么突然?”

  

  王书记心里痛快不已,觉得余思雅这个亲真是探得好,不然对上没脸没皮又倚老卖老的钱书记还真是心烦。他笑呵呵地反问:“哪里突然了?人家两口子大半年没见面了,余厂长去探亲不是很正常吗?”

  

  是正常,可余厂长不是工作狂吗?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去探亲了,她这个关键人物一走,那建饲料厂的事情怎么整?

  

  “那余厂长走的时候有没有交代饲料厂的事?”钱书记盯着王书记问道。

  

  王书记明明已经知道了余思雅的计划,但他就是想折腾一下钱书记,不肯给钱书记痛快,故意说:“这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管不了养殖场的事,余厂长是什么打算也不会告诉我啊。”

  

  好像还真是,钱书记知道王书记在养殖场没什么话语权,信了这话,又追问道:“那她跟李主任交代了吗?”

  

  王书记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李主任一直是向余厂长汇报工作的,他不从公社领工资,用不着知会我。”

  

  钱书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书记,到底是年轻,明明是公社一把手,结果混成这个样子,嘴边就挂着这么大个肥肉,竟然都啃不了一口,真是失败。

  

  见王书记实在是没用,钱书记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站起身说:“那我去找找李主任,这可是关系着咱们两个公社社员们转为工人的大事啊,王书记,你也上点心吧。”

  

  王书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没本事,能者多劳,那就有劳钱书记费心了。”

  

  钱书记摆手:“好说好说,咱们这不都是为了公社,为了社员吗?”

  

  王书记只是笑,没接话,等他一走,王书记立马把小沈叫了过来:“你马上去找槐树村的村支书和大队长,就说钱书记去养殖场找李主任商量把饲料厂建到东风公社的事了。”

  

  小沈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火,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王书记冷笑,钱书记什么东西,拾人牙慧,没学到他们清河鸭养殖场的优点,胃口倒是不小,还看不起他。他比不上余思雅就算了,余思雅好歹能干实事,解决问题,哪怕输给对方,他也心服口服。

  

  可钱书记是什么货色?一把年纪了不要脸,净想着捞好处,做他的白日梦。槐树村的社员本来以为能将饲料厂建在他们那儿,一个个都很兴奋,结果被钱书记他们插这么一脚,饲料厂的计划也给搁浅了,现在损失最大的就是槐树村的社员。

  

  这些社员知道了这事,还不得恨死钱书记。乡下妇女汉子直来直往,可没那么多讲究,小沈应该明白他的意思,稍微暗示暗示槐树村的大队长和村支书,就够钱书记喝一壶的。

  

  可惜了,那个姓蒋的没来,不然连他一块儿收拾一顿。

  

  ***

  

  钱书记骑着车子,急匆匆地赶到养殖场,直奔小李的办公室而去。

  

  “李主任,好久不见啊!”还没进门,钱书记就热情地招呼道。

  

  小李虽然不管饲料厂的事,但饲料厂这么大的事也瞒不住他。虽然余思雅已经表明了,饲料厂会另外选负责人,其实建在哪里对小李影响不大,但他怎么说也是红云公社的人,养殖场的人,当然得维护自己人。

  

  所以看到钱书记,小李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说:“钱书记怎么来了?找我们余厂长吗?我们余厂长去探亲了,不在。”

  

  钱书记被甩了脸子也没不高兴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坐到小李对面,两只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笑呵呵地看着小李说:“李主任,我知道余厂长走了,估计得去大半个月吧。我是来找你的,余厂长这么忙,建饲料厂的事就咱们来替他操心呗。李主任比余厂长参加工作还早,余厂长去上大学后,厂里也一直是你在管事,这个事李主任你就能作主。”

  

  这人竟然挑拨他,小李怒了,脸拉得长长的:“钱书记什么意思?怂恿我篡权?”

  

  钱书记愣了一下,心说真是个愣头青,怎么不长脑子,这话也能挑明的吗?他赶紧摆手:“怎么会?我这不是为余厂长着想吗?她要忙学业,兼顾家庭,实在是没空,你多做一点,她就轻松点了。李主任能力在这儿,再管一个厂子也是没问题的吧。”

  

  钱书记也不打无准备的仗,自从听说红云公社要建饲料厂之后,他就打听清楚了,饲料厂余思雅似乎在物色新的管理人员,并不会交给李主任。他就不信了,李主任对此心里没点想法,谁还会嫌手上的权力太大了不成?

  

  所以他说完后就期盼地盯着小李,等着答复,他觉得但凡有也野心的男人都会抓住这一点,至于余思雅,等她回来木已成舟,她也无回天之力。

  

  谁料,他没等来小李的答复,倒等来了一个鸡蛋。

  

  啪地一声,一个生鸡蛋直接砸到钱书记的后脑勺上,鸡蛋碎裂,蛋液糊了钱书记一脖子,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扭头怒瞪着站在门口的人:“你是什么人?你干什么?”

  

  胡雪迎气得两颊鼓成了青蛙:“就是砸你又怎么了?你个糟老头子,在这里煽风点火,想对余厂长不利,我砸的就是你!”

  

  “你……你……”钱书记肝都气疼了,他当了一二十年的书记,大小算个干部,什么时候被人丢过鸡蛋?这可是只有以前□□的人才会被人丢鸡蛋。

  

  可看胡雪迎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一条白色的波点连衣裙,脚上还是一双浅色皮鞋,这打扮不像是村里人。

  

  他不好向胡雪迎发火,就把火出在了小李身上:“李主任,你就是这么对客人的?”

  

  小李还没来得及说话,胡雪迎先笑了:“你这样的老不羞,跑来挑拨离间的家伙算什么客人?你敢对余厂长不利,你来一次,我丢你一次鸡蛋。”

  

  钱书记肺都气炸了:“你哪个大队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胡雪迎掰着脸,冲他做了个鬼脸:“我管你什么人!”

  

  “胡雪迎下去工作。”小李看钱书记这样子怕是不会轻易算了,怕她吃亏,赶紧将她赶出去。

  

  但胡雪迎就是硬是呆着不走,还戒备地盯着小李:“我要帮余厂长盯着,要是你们敢合谋算计她,我就找她告状,你可想清楚了啊。”

  

  小李哭笑不得,哪里来的天真大小姐啊,他真要跟钱书记搞小动作,还能被她发现啊?这姑娘也真是傻,都不知道她怎么考上省大的。

  

  搞不定胡雪迎,小李只好对钱书记说:“钱书记,那蛋液要凝固在你衣领上了,我带你去洗洗?”

  

  钱书记觉得这是小李在故意羞辱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养殖场的员工这么对他,小李竟然就轻轻放下了。

  

  他气冲冲地站了起来:“算我白来了,李主任,我看错了你。”

  

  说完恼怒地背着双手走了。

  

  小李快气笑了,他让钱书记看了吗?这都什么事?

  

  “喂,你怎么不追出去啊?”胡雪迎好奇地打量着小李问道。

  

  小李瞥了她一眼:“我追出去干什么?”

  

  胡雪迎眨了眨眼说:“电视里、书上都是这样的吧?”

  

  都什么鬼,不过这姑娘家竟然有电视,果然是来历不简单,难怪舍得拿好好的鸡蛋砸人呢。

  

  算了,她砸钱书记蛮痛快的,他不方便动手,这姑娘倒是让人解气。因而小李也不想跟她计较了,按了按额头说:“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去工作吧,下次别这样了。你一个外地来的姑娘,得罪了本地人没好处。”

  

  胡雪迎不以为意:“我还怕他那个糟老头子啊!喂,你,你可不准坑余厂长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小李哭笑不得:“你怎么跟我没完?”

  

  这姑娘只怕比沈红英和余香香都还单纯,而且性子冲动,就她这样的,还跟他没完,说什么梦话呢!

  

  胡雪迎觉得被他看轻了,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李以为她要搬出家世压人,嘲讽地勾起唇:“哦,你爸哪个单位的?”

  

  “错,我是余厂长的室友。”胡雪迎骄傲地抬起下巴,一副特别自豪的样子。

  

  小李明白了,敢情这位大小姐是余厂长的忠实追随者,难怪她这娇滴滴的竟跑到他们厂子里当工人呢。

  

  虽然大小姐傻了点,但直来直往的性子也还算好,关键是挺维护余厂长的,小李的语气和缓了一些:“知道了,你去工作吧,咱们这个厂子是余厂长一手建立起来的,离得开我,也离得开其他任何人,但就是不能少了余厂长。你的担心是多余……”

  

  “李主任,李主任,不好了,不好了……”忽然,马冬云慌慌张张的声音打断了小李。

  

  小李站起身迎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马冬云喘着粗气说:“钱,钱书记在厂子外面被人给打了。”

  

  啊?小李赶紧跑了出去。

  

  厂子外,钱书记本来以为自己被砸生鸡蛋已经是最丢人的事了,谁知道还有更倒霉的。他刚走出养殖场没多远,一群社员就围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下了自行车,问这些人:“你们要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隔壁东风公社的公社书记!”

  

  “原来你就是那个姓钱的啊,打,就是他坏了咱们的好事,要抢我们的饲料厂!”一个穿着短袖的男人一挥手,好些个男同志跑上去,对着钱书记就是拳打脚踢。

  

  两个大队都能因为抢水干架,更何况是建厂子这么大的事,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钱书记干的这事可不把槐树村的社员给得罪狠了。人家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辛辛苦苦种地,好不容易遇到翻身的机会,结果呢,却被钱书记虎口夺食,谁能忍?

  

  钱书记何时受过这种苦啊,忙抱着头,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还是看他年纪大了,又怕打出人命,带头的年轻男人喊道:“算了,别打了,给这老小子一点教训就行了,别弄死他了,不好交代。”

  

  男人们才退开,但女人们又冲了上来,对着钱书记就是一阵骂,还吐他口水,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等小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钱书记整洁的衣服上全是脚印,灰头土脸的,露出来的皮肤上不少青青紫紫,头上还有唾沫星子,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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