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关擎看着沈乔这样,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前几年一直在部队，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什么异性。若是出任务，甚至有可能几个月都待在密林或是中东危险地区。周围都是一帮糙汉子, 以至于本身就不太会和女人打交道。
沈乔突然的变化更是让他心乱, 甚至是有些生气。只觉得她对待感情时, 总是过于随着性子。
但至少有一件事, 关擎是明确的——
当一个女人在危险关头被男人所救的时候, 会很容易对其产生短暂的依恋感。而这种依恋感, 往往会被女人们误当成是异性之间的喜欢。
但其实完全不是。
他低头看着正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沈乔,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
沈乔眼仁就天生比较亮, 平时看起来就像戴了美瞳似的，但其实并没有。
她的头发仍然保持着刚睡醒时蓬蓬松松的状态，发顶有些微乱。但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发质很好，很黑, 有一种淡淡的光泽，也没有丝毫毛糙的感觉，看得出来是从小就时常打理, 生活条件也很好的女孩。
关擎心口沉了一下，但仍然蹙了蹙眉, 说了一句：“能不能别胡闹。”
沈乔听完，甚至都愣了一下。
她不就亲了他一下吗？怎么就变成胡闹了。
她看关擎那个样子，真怀疑这男人是不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要不然怎么这么老古董呢。
她有些不满的噘嘴, “亲一下怎么了嘛？”
“外面那么多男人等着本小姐亲, 本小姐都不亲呢。亲你一下, 占便宜的人明明是你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站起来, 点了一下脚仰头看着对方, 皙白的脸蛋微微发红。
“我不管，刚刚那个是我初吻。”
“所以你以后要对我负责。”她这样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关擎则是彻底被沈乔的强盗逻辑给打败了。
他偏过头去，脸上仍然有几分不自然，像是不太想面对她。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神情严肃。
“如果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怜悯又或者是缓解愧疚感，那真的没有必要。”
“我也不需要。”他说。
沈乔之前对他什么样，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他从没有过好脸色。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
关擎虽然跟女人打交道比较少，但也并非看不出来沈乔眼底昭然若揭的傲慢。
她看不上他，一直都是十分明显的事。
可这次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态度上的转变。有也只有一种可能——
因为他救了她。
“我……”
关擎的话传到耳朵里，沈乔微微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关擎会这样想。
其实连沈乔自己也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会亲上去。就只是心里面有这个念头，这个冲动，所以就去做了啊？
要说是因为她喜欢他，那倒是也可以接受了。
这个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她脑子里面转悠。其实她早有预感这是什么原因，只是碍于面子，总是找借口，迟迟不敢面对而已。
“我……”
她突然像是熄了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重复着这单个字。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自己才会这样吗？
真的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沈乔突然之间也有些分不清了。她脑子里面乱得很，实在梳理不出来头绪。只是觉得刚刚关擎的话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就在她眼眸低垂，东想西想的时候，一切细微的表情都落在了对面的男人眼底。
关擎的眼眸迅速暗了暗。
他看到她微微愣住，然后陷入了某种思考时便已经明白了。
“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觉得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亏欠我什么。”
沈乔站在那里，听到关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声音低缓且平和。
但她的心却是沉沉。
“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当时如果将你换成任意一个人，我也不会站在旁边见死不救。”她听到他说。
关擎的话像是有一种力量，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心脏。
沈乔抬起头来看着男人的脸，胸口忽然有一种沉闷又酸痛的感觉。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性。他当时就只是纯粹出于正义感的行为对吗？
沈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现在被刀尖戳破了一个口子，整个人都在快速的软化缩小。
而这时，关擎已经离开了她眼前。
男人重新拿了刚刚放到一旁的塑料袋，正在往厨房那边走。
沈乔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出了一声：“关擎……”
她平时很少叫他的名字。
更确切的说，两个人在事故发生之前所说过的话，甚至不超过十句。
“我……”
沈乔咬了一下唇瓣。道歉之类的话对她来讲一直都很难，说出来的时候又艰又涩，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
“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向别人道歉。等话都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话音未落，便瞧见那人的脚步停下。
关擎没有转过来，只是微微侧首：“你不用对我道歉。你没有错。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不合适。”
“冰袋再敷一会儿。”
“等你觉得好些了叫司机来接吧。以后也不用再过来找我了。”他说完，便进了厨房。只剩下沈乔一个人站在客厅里面。
关擎不说还好。
他说完，她心里面就更加难受起来。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对关擎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沈乔也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但凡心里面有什么念头什么想法，都是直接去做的，不会思索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是一想到关擎又这样无声的在赶她走，她心里面就难受得不行不行。
感情或许很复杂。
但最直观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他在让她走，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沈乔忽然之间也觉得自己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就好像一个笑话。
他根本都不要她了。
其实自己大可以什么都不管，直接走人就好了。可是心里那种不愿意离开的感觉却又如此强烈。她知道自己走了之后，两个人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他们圈子不同，地域不同。就像两条平行线，以后都再也没有相交汇合的可能。
她真的觉得很难过。
沈乔走了两步，站在厨房门口的地方，看见关擎正在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那你之前有喜欢过我吗？”她问。
话说出口后。
她看见男人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手臂停在半空中，半晌后才缓缓放下。但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沈乔想，自己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知道了，谢谢。”她说着，声音很弱，像是没有多少力气。
其实沈乔已经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疼痛了。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在那上面。
“那……”
她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才说：“祝你以后找到合适的人。”
沈乔说完便转身回了卧室。这一次，对方倒是没有拦。
其实她眼泪掉下来了，但是没有哭出声。好像突然接受了现实之后就变得坚强了很多似的。
沈乔换好了来时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
然后便拉开门出来。
那时，关擎还站在厨房里，仍然在刚刚的位置上。她没有看他在做什么，而是径直来到玄关处把自己的长筒靴穿上。
最后推开门，出来了。
当门最后砰的一声关上的那一刻，沈乔竟然真的有种失恋的感觉。
她拉好衣服的拉链，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正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此时，最后的一丝太阳光线也已经落下。黄昏时，越是接近黑暗的时候，太阳便落得越快。没有了阳光的那一层温暖，外面自然变得更冷。
天空中下起雪花来，每一片都很大。
北方，雪花落在地上基本上都是不会融化的。一层一层堆积起来。沈乔高跟的靴子踩在上面，有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一个人往小区外面走，两只手揣在外套的口袋里。
走得很慢。
因为心里很难过，所以真的走不快。沈乔倒是想找一个地方大哭一场，可是这边人生地不熟，她浑身冻得不行，刚刚流出来的眼泪此时还余下一些水渍在眼角，都快结冰了。
终于出了小区，沈乔站在街边不知所措。
她拿出包里的手机，正准备给一起过来的司机打电话。却忽然听到旁边有几道年轻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过来。
“诶？你看那边内个像不像沈乔？”
“我去，真的好像啊！不会就是吧？”
“人家大明星怎么可能跑咱们这破地方来……是模仿的？这也太他吗像了吧。”
沈乔心尖颤了颤，顺着声音抬起头来看。正好看到几个二十出头，有男有女的一帮人正从前面路过，但在看到她以后便停下脚步，正在旁边讨论着。
甚至已经有胆子大的男人，上前一步凑近过来看。
“你是那个沈乔吗？”
沈乔有些害怕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使劲摇头。
而这时，这男生的那帮朋友已经拿出手机在开始拍照和录像了。
“能不能别拍了？”
她使劲低下头，用手挡了挡，忍不住说了一句。
自己现在这样纯素颜，还刚哭过的狼狈样子，实在不想被拍了传到网上去。以往自己出门都是有保镖和助理陪同的，遇到这种事情也从来不会管，只由下面的人去疏清通道。
可现在只剩自己了，再加上心情本身就乱，整个人完全手足无措。
“别啊，我们都是你的粉丝。我们都可喜欢你了。”
“对对对！”
那人一说话，后面一群人又在那边附和着。可他们怎么可能是她的粉丝啊。听声音都根本不是，根本就是一群地痞流氓小混混。沈乔只觉得害怕。
可那些人却还在拍。
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也已经把手机拿出来了，镜头离得她就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甚至那人还得寸进尺的想要再往前一步。
沈乔不断后退。
虽然手挡着，但已经马上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她说了别拍了，你们是听不到么？”
而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出。
沈乔后背麻了一下，但没扭头去看。
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那帮小混混和小太妹们被吓到了一下。估计是看那人长得又高又大，脸上还带着疤，周身气质也不好惹。
都是混社会的人，自然辨别的出几斤几两，立马状若鸟兽似的，讪笑着道歉了几句后便要跑。
若他们遇到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但偏偏遇到的是关擎。
刚刚离沈乔最近的那个男人还没跑出半步，右臂就被关擎抓住，差点被卸了力。沈乔站在旁边，甚至听到了骨头的响声。剩下几个人也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男人的声音很冷，也极具危险的威慑力。
“手机里的东西，删掉。”
“是是是，删删删，真，真对不起。”
那个人点头如捣蒜一般。一边胳膊快抬不起来，只好用单手闪了刚刚录到的画面。删完还不忘招呼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起。
“删了，哥，都删了。”
他讪笑着扬了扬手机，示意自己都删干净了。余下的几个人也瑟瑟发抖的点头。
“滚。”
终于得到首肯，那些人如蒙大赦一般，赶紧一溜烟跑了。
沈乔站在旁边，嘴唇动了动。
她心里既有一点点高兴，又十分委屈。自己刚刚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却没有想到关擎还会出来。本来是很让人感动的事。
可一想到就是这个男人要把她撵出来，不要她了。
她就又觉得很委屈，很生气。
结果关擎现在又是站在她旁边不说话，跟个木头似的。她一看到就来气。
“根本就不用你管！”
她抬起眼，恨恨的看了一眼关擎，眼圈红红的，眼泪又开始转圈。
男人盯着她，没说话。
沈乔低下头来，心里摇摇晃晃的，像是快要支撑不住。她抬起头问他：“你又跟我出来干什么？不是都叫我不要找你吗？你又跟着我干嘛？”
她越说越难过，对方还不回答她。
沈乔觉得自己像是在演一出独角戏。自己歇斯底里，对方却总是平静如水。
像是认定了关擎不会回答。她倒是也不再问了，狠狠吸了吸鼻子，更像自言自语一般，“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
“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也没有人要我……”
她说完就控制不住，眼泪滚出来，在原地呜呜呜地捂着脸哭。还没哭几秒，便只感觉肩口一暖，被拥入了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
“别哭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别扭。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郑重其事。
“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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