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谢阑深说好第二天回, 却在邬镇耽误了半周,姜奈想他是肯定的,没催他回。
最近谢临也不怎么出去浪了, 只要早晨醒来下楼, 都能看见他在客厅院子外, 竟然有那闲情逸致雕刻木头, 心无旁骛得谁也不理。
唯有姜奈路过时, 他会侧目, 视线不偏不倚地扫一下她的肚子。
要说谢临表现得多期待谢家的孩子, 也没有。却安分守己很多,不会在故意给姜奈惹事情。
在养胎期间, 星光有你的总决赛成绩在网上也出来了, 她退赛, 迟珠无意留在舞台, 冠军毫无悬念落到了季颖初头上,成为这个节目最后的赢家。
偏偏有人得了便宜卖乖,上午时, 季颖初又发了一条微博,暗指自己不容易。
这次没有粉丝买账,在她如愿成为常驻嘉宾后,路人缘反而没有之前好,热度也降级了一些。
下午时分, 外面天气很舒服。
姜奈让管家搬了一条贵妃椅在露天阳台外, 她穿着棉质的清雅长裙斜靠着,看完微博后, 正与迟珠聊着这事。
迟珠:「季颖初这女人婊气都快冲上天了……冠军都让给她了,还阴阳怪气讽刺谁玩潜规则呢。」
好在解气的是这届网友不是瞎子, 就算她留在节目里,也讨不到什么观众缘。
姜奈心态倒是平静,自从怀孕以来,为了孩子,她就更不会轻易去动怒:「季颖初也算炒作翻车了。」
「哈哈哈哈谁让她为了热度没完没了刷存在感。」迟珠在那边笑话了会,又给她发了个微博链接,是某个娱乐博主把姜奈和季颖初跳舞的视频拿去做专业的裁剪对比,分享给粉丝吐槽,一路可谓是吊打。
网上没有人知道姜奈为什么退出比赛,也不妨碍把她两期的节目反复拿出来看。
姜奈正要点开,手机屏幕先进来一条短信,号码是陌生的,发件人却是焉云亭。
十分钟后。
在谢家别墅的客厅里,姜奈看到了被管家接进来的焉云亭,才多久没见?她站在楼梯处,发现曾经那个美丽疏冷的女人,突然变得憔悴苍白了很多。
焉云亭无心在打扮得精致优雅,脸上疲惫感掩饰不住,看到姜奈,她眼中的焦急是掩饰不住的:“谢临有在家吗?昨晚我不小心打了意意一巴掌……她跑出去后,就找不到人了。”
姜奈看了看楼上,出声道:“谢临最近都没有出门。”
焉云亭一下子跟失了魂似的,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泪水早已经干枯了。
“意意除了会来找谢临,还能找谁……”
姜奈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神意示管家将人搀扶起来。
焉云亭是彻底地没有了法子,她突然想起什么,上前要跟姜奈说话,却被管家给拦了下来:“焉女士。”
“我是她母亲,亲生母亲……连跟她近一点说话都不能?”
管家笑容不变:“焉女士,请留步。”
直至今日,焉云亭站在下面,抬头望着站在楼梯上的姜奈,恍然间,竟又生出了当初在马场茶室里的那种云泥之别的感觉。
到头来,都成了一场笑话。
姜奈的声音低低静静传来,穿透过了焉云亭的耳膜:“尤意找不到,你可以去报警,找谢临有什么用。”
自从被谢阑深警告后,谢临就恨不得跟尤意别在扯上关系,躲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去招惹?
焉云亭双目含泪:“意意那孩子死心眼,就当妈求你……你能不能去问问谢临,他知不知道意意会去哪里。”
姜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动手打尤意,也没那个兴趣过问,过了会说:“我让谢临下楼。”
-
尤意会去哪里,谢临还真知道。
虽然被姜奈从房间叫出来一脸不耐烦,看在她怀孕份上,是忍着的。
他猜尤意是在两人共度一夜过的酒店套房里,等焉云亭赶到时,果然看到了正要服用安眠药的女儿,这幕,让她险些晕眩一阵,撕心裂肺地夺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啊,要妈的命吗?”
尤意这段时间瘦的厉害,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她也不吵不闹地被母亲抱在怀里,直到苍白的唇轻动,说出了句很轻的话:“我的出生才是个错对吗?妈,我才是那个私生女?”
焉云亭怔了下,答不上来。
尤意哭着笑:“你和爸闹离婚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原来她父母的美满婚姻都是假的,只是两个人突破道德底线,成双成对勾搭在了一起,还生下她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她却一直可笑的,认为姜奈才是私生女。
素不知,小丑是自己。
尤意突然觉得很恶心,指尖用力扯着自己的衣领:“我有什么脸去怨恨姜奈。”
这几句话,就如同锥心刺骨般往焉云亭的心脏上刺,特别是尤意,最后那句:“妈,明明姜奈那么优秀努力,为什么您就不爱爱她?”
话音未落。
尤意在凌乱的套房里,看到站在门口,平平静静没有进来的纤柔身影。
她没有勇气,再去喊姜奈了。
……
“走吧。”
姜奈看到尤意被成功救下,便对身后的谢临说了两个字,踩着平底鞋朝电梯方向走去。
谢临跟在身后,恨不得飞下楼那种,怕被尤意纠缠上:“问你个问题。”
当他心平气和好好说话时,姜奈也是愿意听的:“说吧。”
“你就不恨焉云亭,借谢家的权势去打压她?”
姜奈没想到问的是这个,想了几秒,竟是笑了:“谢临,你信因果报应吗?”
“我是无神论者。”
姜奈走进电梯前,转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老天爷都是公平的,之前的磨难经历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哥白头到老一辈子,何必为了那些事,自寻烦恼。”
谢临站在原地,意外地没有跟进电梯。
他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姜奈那一抹极温柔的身影。
这个女人,看起来平庸了点,格局倒是不小,没有什么坏心眼。
不像外面那些女人,一双眼睛里就透着对世俗的欲望和野心。
谢临破天荒的觉得,姜奈成为谢家的主母,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至少……会比上一任,和他的母亲要强。
经过这一次,在谢家里,姜奈与谢临的相处变得更加和谐了。
能感觉到,这位没底线,偏执极端性格的二公子,正尝试着接受她的存在,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一直都相安无事。
对于尤意,在某个夜晚。
姜奈睡意朦胧醒来,已经是凌晨了,发现手机亮起了微光。
坐起身去拿,点开屏幕后发现是来自尤意的一封真诚的道歉信,以邮件形式发给她的。
姜奈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去看。
台灯的光线偏暖微弱,亮光照在她低垂很长的睫毛上,脸蛋落着一片阴影,表情看不真切,她用了五分钟的时间,逐字将这封信看完。
在尾端的时候,尤意透露出内心真实的一面。
她承认,自己是嫉妒姜奈,无论是继承母亲的美貌还是骨子里那股拼劲儿,又同时被她深深羡慕着。
如今她经历了一遭又一遭,也想开了。
是跟自己和解了。
尤意告诉姜奈,会把她当成崇拜的偶像,好好当导演拍电影,但是不会去打扰到她。
有时候,有血脉相连的关系,却未必有这个缘分做一对亲姐妹。
姜奈看完全部,抱着手机坐在床沿安静思考了很久,她微低头,手心轻轻摸着自己肚子,哪怕这个孩子才一个多月,在眼里,仿佛已经能听见说话了:“小观音,妈妈很感恩你来了。”
在这世上,除了谢阑深之外……终于有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真正的亲人。
姜奈深呼吸了下,动作缓慢地起身,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正经过窗户时,意外发现外面好像有车灯闪过。
她走过去,指尖拉开白纱往外看,发现深浓的夜幕下,几辆车停驶在别墅外,随后,一道熟悉的高挺身影走下来,护着另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
是谢阑深回来了。
姜奈眼中带着欢喜,转身就小跑着走出主卧,想起还怀孕,又放慢了下来。
随后,在楼梯口遇见谢阑深的,见他正吩咐佣人把妹妹带回房间,也要上楼找她。
好几天没见了,一时间看着他西装笔挺地站在面前。
姜奈眼角微热,才发现是这么的想念他,唇角弯起笑,说:“谢先生……你再不抱我,谢夫人要生气了。”
谢阑深眉眼间微沉的情绪被她融化,长指解开袖口的纽扣后,几步走到跟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胸膛前,低首,鼻息间呼吸进去的,都是姜奈发间的香味。
这一个拥抱冲淡了彼此的想念,姜奈也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小声地说:“你刚才上楼的样子好凶,谁惹你了?”
谢阑深薄唇近乎是贴着她耳朵说话的,一边带着人,往主卧回:“我没有凶。”
“还没有?眉骨都是皱的。”姜奈现在是最会哄男人了,回到房后,用指尖去帮他眉骨抚平,脸蛋扬着笑:“你要这么凶,小观音会怕爸爸的。”
谢阑深对她是没有了原则,被说凶,薄唇只好勾起好看的弧度,嗓音也轻柔:“这样?”
姜奈满意了,轻眨眼睫问:“到底谁惹你了?”
谢阑深不愿她怀孕还要操心这些事,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后,单手扯着领带,语调不紧不慢道:“我去洗洗,刚下飞机,一身味。”
姜奈觉得还好,他身上有的是清冽沉香,很好闻,指尖不舍地勾着他衣角:“我帮你?”
谢阑深侧目,低笑着问:“谢夫人,我只是想单纯洗个澡。”
“……”她也是想单纯帮个忙啊。
最后姜奈怕被他误解,乖乖坐在床沿等了,漆黑的眼睛盯着浴室亮起的门。
之前一个人睡时,总觉得空落落的,深夜只能跟肚子里的小观音自言自语,睡觉也容易惊醒。
现在谢阑深回来了,姜奈突然发现一切迎刃而解,抱着被子很快就有了困意。
好像终于找到了瞌睡的根源了,大概是有谢阑深在身边,让她觉得格外有安全感,才会放松自己。
半个小时后。
谢阑深披着宽大的男士浴袍出来,浅白的颜色淡化了他周身气场,变得温和好相处了起来。正走出去,就发现姜奈已经靠在床头昏昏欲睡过去。
他脚步放轻,修长如玉的手刚碰到她纤弱的肩膀时,还未有动作。
姜奈就跟定了闹钟似的,反射性醒来,乌黑纯粹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人,几秒后,见他一直低眸盯着自己,开始感觉到紧张,下意识问:“看什么?”
谢阑深抬手就将那盏照明的灯灭了,开始解浴袍,嗓音混合着夜色很好听:“怎么几人不见,看起来年龄更小了。”
姜奈知道他这话,多半是哄自己开心。
话说回来,她剪短发是会看起来幼龄感很强,清冷的气质掺杂了一些纯真,不像是当红的女明星。
一会的功夫,谢阑深就光着上床,搂着她躺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室内温度正好,又有他的体温,比独自睡觉时会舒服很多。
姜奈在他怀里找好位置,黑暗中,感觉温热的气息洒在唇间处。
没躲,几秒后就跟有重量似的碾压了下来。
姜奈被他抱在怀里亲了会,才说起夫妻夜话:“你在邬镇耽误了半周多,是夕夕有什么事吗?”
谢阑深习惯将温热的手掌覆在她依旧平坦的肚子上,养女孩儿总是不比男孩随便,哪怕成年了,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人骗走,他说:“以前我觉得只要夕夕开心,无论是裴赐还是张赐,我都可以给她弄来。”
姜奈抬起脑袋,去看他俊美的脸孔,隔了会,伸出指尖去摸:“你后悔当初决定了?”
谢阑深谈不上后悔,但是这次裴赐明显是用养母患病,拖住了谢阑夕。
也意味着,还没死心放弃。
他眉间凝着点冷意,很快又消散,低声跟姜奈透露道:“接夕夕回来的路上,她跟我哭了很久,想让我替她重新弄个普通人的身份,移居国外,再也不回泗城。”
谢阑夕不回泗城,不回谢家,也不要哥哥了。
只为了躲裴赐。
躲那个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姜奈听后,沉默了很长时间,启唇开口时,很是感同身受:“夕夕是爱他,爱到了骨髓里……就像我当初对你的感情一样,怎么刮骨疗毒都刮不干净的。”
当初要是两人没复合,姜奈想,她这辈子还是会执念般,在无人的角落里爱着谢阑深。
只是她稍微幸运些,与谢阑深之间的矛盾,在于他结婚生子上。
谢阑夕和裴赐就不同了,之间隔着的是一个白月光的存在。
这个存在就如同尖锐的刺,时不时就扎下,日复一日的疼痛感会使人麻木,无药可救。
谢阑夕想走,姜奈觉得还是尊重她的意愿比较好,时间是治愈情伤最好的良药,顿了几秒,继续往下说:“之前夕夕意外车祸,中途退学了……如今安排她去国外求学,重新换一种生活也挺好的。”
“你也觉得可以吗?”
“阑深,妹妹长大了,她的意愿和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姜奈轻声说,柔软的指尖顺势,帮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何况,你把她留在谢家,等于变相让她继续泥足深陷和裴赐的纠缠里,谢家可以让裴赐身败名裂,让他公司破产,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夕夕也会跟着痛苦。”
谢阑深一手养大的妹妹,又怎么忍心伤她分毫。
他手臂搂紧了姜奈温暖的身子,俊美的脸庞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却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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