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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乔御见惯了大风大浪, 此时心跳也未免开始加速。
他的脸上保持了微笑:“霍尔曼教授,您的意思是……?”
霍尔曼用叉子卷起了意大利面:“我觉得我的实验室很好,只要实验最终成功, 很可能拿诺贝尔奖。”
当然, 在冷泉港研究中心的各个实验室, 单从课题来讲, 只要成功, 大概率都能拿诺贝尔奖。
有些课题因为太超前, 实验室负责人都换了三代了, 还没研究出来。换别的大学早就放弃了,也就这里还能乐此不疲, 试图开拓新的边界。
乔御:“……”
不知道为什么, 他莫名有些失落。
系统宽慰他说:“宿主, 您放心。再等10年, 诺贝尔奖肯定是您的。”
因为乔御的成果,数以百万计的血液病患者从此看见了希望。
放古代,这是要被立生祠的。
主要是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免得出现像额前叶切除术那种尴尬的后果。
治疗疟疾的青蒿素上世纪70年代就被发现了,不也等到了2015年才获得诺奖。
乔御很快收拾好了情绪:“请问您现在从事什么领域的研究呢?”
“你知道的,我是神经科学家,我们实验室的课题是‘人类大脑是如何构建空间地图,并且自主导航的’……”
一提到自己的研究领域, 霍尔曼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在来到冷泉港之前, 曾是世界记忆生物学研究中心第一任负责人。
“这项成果有助于人工智能神经拟态,我们实验室收到英特尔公司的赞助。如果能攻破这一课题, 未来也许能开发出一种全新的超级算法……”
乔御沉默了片刻:“教授,这个和我专业好像有些不对口。”
“什么对不对口的。”霍尔曼大力拍打起乔御的肩膀, 语气充满蛊惑,“反正实验室就那么一回事。你才学生物多久?现在改研究方向还来得及,我的实验室需要你!”
如今,整个冷泉港一共11个研究所。
每个研究所名下,又有2到5个实验室。
320个科研员,平摊到每个实验室,都凑不够10个人头。
因此,每一个新人都显得弥足珍贵。
唯一遗憾的是,来学习的人并非加入冷泉港,大家也就凑合着用2年。
“霍尔曼!你个工贼!”
就在霍尔曼单方面和乔御交谈甚欢的时候,一道凄厉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马丁手持饭卡,目眦欲裂:“不是说好了3天后才能动手吗?你怎么不守规矩!”
马丁埃文斯,英国人。
2007年因在哺乳动物DNA重组领域的惊人发现,获得诺贝尔生理学奖。
可以说,他的发现为现在的“基因靶向”技术奠定了基础。
乔御的教科书上有他的名字,而且出现过不止一次。
甚至,他去生博士那里上课,讲到基因生物的发展史时,也不曾绕开这个名字。
霍尔曼把白色的餐巾纸插在了叉子上,然后缓缓举起:“冤枉啊。我是那种人吗?我和乔,只是刚好在餐厅里遇见,然后随便聊了一会儿。”
“随便聊一会儿会聊到‘神经形态计算’与‘摩尔定律终结’?你当我平时不看《科学》吗?”马丁教授不禁横眉怒目。
乔御不得不站起来,表示自己的尊敬:“您好,埃文斯爵士。在研究干细胞时,我曾有幸拜读过您的论文……”
在获得诺奖后,马丁埃文斯获得了英国女王授勋。
“好小子。”马丁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也读过你的论文。今年我的提名名单里,填的你的名字。”
乔御受宠若惊:“非常感谢您。”
马丁扫了霍尔曼一眼,冷哼了一声:“我没有霍尔曼那么无耻。我的实验室如今偏向于基础生物理论研究,研究方向是端粒蛋白质组。保密协议的原因,我不能详细阐述我的实验方向。但我保证,来我们基因遗传实验室,你不会后悔。”
霍尔曼小声地在一边哔哔:“马丁07年得的诺奖,现在都15年了……我是14年的 !”
诺奖一向是生物领域各研究所的风向标。
而且,除了计算机外,可能没有任何一项基础学科,会像生物这样更新换代得如此之快。
有时候,有可能只是一个仪器跟不上,一个课题就从热门领域变成了过气研究。
马丁教授出离地愤怒了:“那你怎么不说你那一届有3个得奖的,我是07年唯一的那个!”
霍尔曼:“英国人,别那么粗鲁,你假发掉了。”
乔御端着米线碗,远离争吵中心。
他小声问系统:“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一声‘你们不要再为我吵架了’?”
系统:“没关系,根据系统计算,哪怕没有您,他们相遇后吵架的概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然而,就在他端着碗嗦粉的时候,肩膀又被人轻轻拍了拍。
乔御转过头一看,威尔逊教授笑得温和无害:“乔,对这里的厨师还满意吗?”
乔御:“挺好的,味道不错。”
米线汤底是筒子骨汤底,配上酸辣爽口的水腌菜,乳白的汤汁上盖着满满一层软烂的羊肉,营养又健康。
“别太紧张,他们也是无聊太久了。而且每过3年招新一轮,每次招新10人……这导致总有一个研究所招不到人。招不到人的话,就没办法开迎新会,不开迎新会的话,全年又少了一个活动。”
威尔逊咳嗽了一声:“对了,不知道你对病毒学是否感兴趣?”
说起来,威尔逊教授也是冷泉港病毒研究所的副主任呢。
……
……
几天下来,乔御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的心情在短短几天内,大概经历了“卧槽,诺奖大佬”,“诺奖大佬对我说话了”,“刚才走过去那个好像是诺奖大佬”的变化。
整个冷泉港目前也就9位诺奖大佬坐镇,其中,DNA之父J.D沃森,因为年老体衰,已经不再参与科研任务。
相比于外界,冷泉港待遇再怎么好,也终归有些冷清。
这种冷清,不是没有人的冷清,而是那种从外面晃眼一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是全世界最负盛名的科研中心的冷清。
日复一日地实验,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
明明一百里外就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纽约,位于长岛一隅的研究中心却显得与世隔绝。
冷泉港欢迎各地学者,欢迎来学习参观的小孩,欢迎人傻钱多的投资人;却不欢迎政客、游客和记者,因而保持了独立性与纯洁性。
在这里,乔御确切地感受到了一句话:“科学没有国界。”
教授们国籍、肤色不同,生活习性各异,口音天南海北,但是在传道授业解惑时,却同样倾尽全力。
他像是海绵一样,努力学习着知识,吸取着经验,奔走于各个诺奖级的实验室之间,和行业顶尖学者交流、学习。
如果说,在来之前,乔御还有些犹豫,但是来之后,他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个地方。
乔御入乡随俗注册了几个社交软件,把过去收到的名片都翻出来,挨个加了好友。
喻寒溪发来贺电:你还是那个微信都不会用的乔御吗?
之前喻寒溪在微信上给乔御发了消息,结果3天没得到回复,无奈之下只好打了个跨洋电话。
因为乔御坦言道“自己不怎么看微信”,被喻寒溪记恨到现在。
喻寒溪:我听说你去了冷泉港?
乔御:是的。
喻寒溪:那最好不要说你认识我。
乔御:?
喻寒溪:当初冷泉港也邀请过我,我没去。于是他们邀请了哈佛的一个副教授,和我研究的同一领域。
喻寒溪:可能是想证明我不去冷泉港是我的损失吧,他们让那位副教授发了很多论文。
乔御:……然后呢?
喻寒溪翘起了二郎腿:都没我的好。
喻寒溪这话说得有些欠揍。
他活到现在都没被套麻袋,第一是因为长得还行;第二是因为学术成就的确令同龄人望尘莫及。
喻寒溪补充道:“当然,这不是冷泉港的错,主要是那个人烂泥扶不上墙。”
乔御在这里度过了1周。
第1周的最后一天,把他邀请过来的冷泉港首席执行官布鲁斯斯提尔曼,在入学欢迎会上,发表了演讲。
没有记者,没有摄像机。
这样的演讲,布鲁斯每过3年就会进行一次;冷泉港的科研员们,每过3年也都会再听一次。
有些人3年前是在这里求学的学生,3年后已经成了正式的职员。
布鲁斯西装革履,坦然道:“不管重复多少次,我还是要说。
“你面前的前辈,他们可能曾经是某个中心的主任,某一届诺贝尔奖的获奖人,或者是某个同校教授……你在新闻上见过他,在教科书上看见过他,又或者读过他的论文。
“你们可以对他们保持敬畏,但是要记住,你们年轻人的目标,不是永远活在这些人的光芒下,而是去战胜,去超越他们——去超越我们。用你们的一切力量,从我们身上去汲取养分,我们愿意成为这块基石。”
布鲁斯的目光,看向了第1排的年轻人。
其他地方开什么会,坐在前面的总是领导或者德高望重的前辈。
但在这里,不是。
虽然霍尔曼曾坦言,这是因为很多老科学家听领导讲话,听着听着就开始睡觉……负责会场布置的工作人员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但冷泉港总归是不同的。
布鲁斯沉声道:“这就是科尔德斯普林实验室延续至今的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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