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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景佑陵刚刚说完这句话,  脚下就略微一个不稳,突如其来地就倒在了谢妧的身上。

        谢妧一时没想到他突然倾下来的身子,略微愣怔了片刻,  就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洒在肩颈处,发丝压在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  带来了一点儿细细密密的触感。

        他看着极为清瘦,  可是这么压下来的时候还是让谢妧觉得实在是沉得很,她堪堪扶着后面的屏风才能稳住身子,  “……景佑陵?”

        他头上的那两根伶仃的银链甚至触碰到了谢妧的颈侧,在沉默片刻以后,  景佑陵才终于低声道:“先别动。”

        然后缓了一下,  “让我靠一会儿。”

        谢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才终于感觉到其实他现在连呼吸都说不上是稳,  说是靠在自己的身上,  倒不如说是全靠谢妧来支撑着身子。她垂眼,才看到景佑陵额头之上似乎是有薄汗沁出。

        他本就穿得极少,再加上那片薄刃在他的左肩上很久都没有被抽出来,之前和乌使说话的事情就已经有些力竭,  再经历刚刚的事情……

        更何况今夜原本就醒得极早,谢妧略微抬眼,  等了一会儿,  才将他扶到了床榻上。

        等到谢妧要解开景佑陵身上的寝衣查看伤势的时候,  他原本低垂的眼睫才霍然睁开,手扣住谢妧的手腕,  “殿下这样的话——”

        他顿了顿,  “我恐怕会伤得更深。”

        景佑陵此时的手腕就没有使上什么力气,  谢妧轻而易举地就挣脱开,  看着他左肩上的那块区域,原本颜色就极深的靛青寝衣被染上血色,变成了几乎是类似墨色一般的大块区域。

        他能面不改色地撑这么久,着实说得上是极为不易。

        谢妧从他的腰腹之上开始解起,她曾经在景佑陵衣衫有些耷拉的时候看过一点儿,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全部,现在寝衣被她一点一点地解开,才终于看到紧实的腰腹,肤色极白,只是有一点血迹渗到了这里,就显出几分突兀来。

        血迹甚至都顺着流到了这里,他却进门先是……惩罚。

        一直到左肩之上,谢妧才看到他左肩上的布料早就已经和血痂混在一起,血迹晕染到了周围的大块区域,她稍微扯动周围的寝衣布料,甚至能看到再次渗出来的血迹。

        谢妧垂眼看景佑陵的神色,却只看到他只是略微皱眉。

        谢妧低声问道:“疼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景佑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然后扣住了谢妧的手,声音有点闷。

        “不疼。”

        之前谢妧出行的时候,剪翠就曾经准备了不少膏药给她带到这里来,谢妧看着景佑陵的伤势,若是还不上药必然是要感染的,所以示意他暂先放开自己的手,“我去给你拿药。”

        景佑陵现在扣住她的这只手是左手,谢妧担心牵扯到他的伤口,所以自然也不敢再用力,却不想他却仍然还是抓着自己的手,淡色的眼瞳之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谢妧一时看不清楚他现在的用意,只能看得出来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只是眼睫低垂了些,原本锋锐的气息消敛,好像一只未成年的,害怕被抛弃的幼兽一般。

        两相对峙之间,还是景佑陵最先松开手。

        谢妧总感觉他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只是现在他身上的伤口更为重要,况且若是谢妧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冬日的时候,北戎即将进攻朔北边境,景煊一个人领兵守城,难以抵抗来势汹汹的北戎大军,所以朔方卫今年有一场硬仗要打。

        景佑陵若是因此落下病根,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虽然朔方卫几乎是战无不胜,但是为保万无一失,谢妧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

        谢妧在自己的包裹之中反复搜寻,然后才终于在角落之中找到了那瓶药粉,这是之前谢东流御赐下来的,宫中御医亲制的,之前谢妧因为贪玩,没少受过跌撞伤,也一直都是用的御药。

        她动作极为细致地将景佑陵伤口上残留的布料撕开,用帕子将伤口附近的污渍清理干净,突然想到了现在已经是七月底,等到梧州解封必然就已经是八月中旬甚至是再往后,然后等回到陇邺的时候就快到十月了。

        若是这世还是和前世一样的话,那么北戎来犯就是十一月左右的事情,景佑陵在陇邺恐怕只能修整不到一个月,就要前去朔北了。

        谢妧垂了眼睑,然后将药粉洒在伤口之上,这就是北戎这一战,让景佑陵加封为骠骑大将军,位列武官之首,北戎的首领拓拔奕也因为这场战役元气大伤,不敢再骚扰朔北边境。

        甚至还派人亲自上前来求和,谢东流仁慈,收了上贡来的草原珍宝,便也收兵不再北伐。

        毕竟穷寇莫追,过犹不及,北戎是现在首屈一指的大患,就算是归顺也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谢东流不想逼得太紧引起反噬,所以此次战役让北戎折兵一万,就算是小惩大诫了。

        但是等到顺治元年的时候,天下纷争不断,拓拔奕也在休养过后再次进攻朔北,景煊在朔北本就是兵力衰竭,傅温茂还压着景佑陵不让他前往朔北,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堪堪放行。

        景佑陵的伤口其实已经止血了,只是因为刚刚将附着在上面的寝衣也撕开,所以原本已经合上的伤口还是有些开裂。

        谢妧为了处理得仔细,所以贴得极为相近,不知不觉之中就变成了几乎是将他压在床榻之上一般暧-昧的姿态。

        谢妧腰间垂下来的一条穗子就这么细微地,轻轻地摩挲着景佑陵现在坦露的腰腹。

        谢妧在之前经历过不少事情,一直未曾整理仪容,所以就连头发都有些散乱,那些散下来的发丝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肩侧。

        这么连番的动作,景佑陵也忍不住略微低咳一声,谢妧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因为疼痛难忍,所以才略微轻咳。

        她手下的动作甚至是更加缓慢了一点,连带着腰带上的穗子更是如此,轻轻地拂过景佑陵露出来的肌肤。

        实在是有些折磨人。

        这伤口周围的肌肤都非常光滑,只是这么一个豁大的伤口实在说得上是骇人,谢妧的手指略微碰到过周围的肌肤,才猛然发现,景佑陵现在胸口的起伏,比起原先要大了不少。

        谢妧垂眼看他,发现他们现在的姿态……说得上是意乱情迷也不为过。

        她之前只是专注对着他左肩上的伤口,所以霎时间也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姿态,谢妧用手撑了一下身子,和他的肩颈错开了一点,刚刚停滞下来的呼吸才平复下来了一点。

        谢妧原本想着去那纱布将他身上的伤口给包起来,却不想景佑陵用另外一只手在她离开的霎时,扣住了她的腰身。

        所幸谢妧之前就用手撑着床榻,才不至于一个大意撞到了他的伤口上面。

        景佑陵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情-欲,“先……等等。”

        他先是略微平复了一下顺着腰腹涌上来的热意,然后将谢妧腰上的那根一直在作乱的穗子给拨开,在谢妧耳边道:“我之前预料的不错。”

        “殿下这样,我会伤得更深。”

        景佑陵这么说的时候,谢妧恍然也懂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她还以为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上药不知轻重,现在来看,原本并不是她之前所想的这个意思。

        他现在这么躺在床榻之上,寝衣凌乱地落在身旁,除了那一处有些狰狞的伤口,肩颈的线条极为漂亮,也陡然给了谢妧一种感觉——

        景佑陵现在,很好欺负。

        他什么时候还有过这样的姿态,向来衣冠都一丝不苟的景大将军,现在就躺在这里,连反客为主的机会都无,就像是她想要做什么都无力反抗一般。

        谢妧突然来了一点兴致,她自幼就有点生出来反骨的意思,向来都有些肆意妄为,以前没有少被夫子和嬷嬷讲过规矩,但是一直都屡教不改。

        就像是现在这样,看到景佑陵现在这样,她想到了当年他神色冷淡,仿佛不染丝毫红尘的样子,那点儿心思突如其来地又占领高地,气势汹汹。

        在六月初八的时候她曾经觉得景佑陵是生如皎月,不入她怀。

        所以特别想看,他这么一个人折腰的时候,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谢妧略微撑起来身子,手指搭上景佑陵的下颔,然后扣起,“怎么一个伤法?嗯?景大将军不如给我好好讲讲?”

        景佑陵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谢妧现在突然的举动,瞳孔略微动了一下,然后却笑了,这笑来得突如其来,就算是谢妧都一时没有想清楚他的用意。

        却突然非常敏锐的觉得,自己之前那个他现在丝毫没有反客为主的能力的定论,好像,错了。

        景佑陵当年当枪匹马对上白虎尚且不落下风,就算是左肩有伤,对上自己要反客为主,那也根本说不上是难事。

        他原本松松垮垮压在谢妧腰后的那只手用了一点儿力气,将谢妧压得极近,淡色的眼瞳变得幽深,他发间的那两根银链随意地散在床榻旁边,在漏窗照进来的光之中,闪着非常夺目的光芒。

        窗外的芭蕉叶被风吹得发出了一点沙沙的声响,谢妧的脸堪堪碰到了景佑陵的脸侧,却被他扣着腰往下去。

        他之前的羸弱只是相对于之前的自己而言,对于谢妧的那点儿力气,景佑陵想要扣住她,依然是相当容易。

        谢妧止住自己错乱的呼吸,赶紧岔开话题,“你的伤……”

        景佑陵扣住她的腰的手未停,语气轻描淡写,“小伤而已,殿下不必介怀。”

        他将谢妧的耳侧贴在自己的胸腔上面,在风打芭蕉和窗棂细微的声响之中,谢妧也听到了,景佑陵此刻心间那跳动地极为快的声响。

        好似在一片松林之中的古刹,晨起时那漫山遍野都能听到的鸣钟之声,惊起漫天雀鸟,这一下又一下的钟鸣之声也叩响在这松香之中。

        古刹钟鸣,松林雾海,他原本好似一个修道之人,在这漫山遍野的钟鸣之中,终于缴械承认自己堕入红尘。

        景佑陵左肩上的伤口之前被谢妧处理过,所以现在的血已经止住,血腥味所剩无几。

        他原本搭在谢妧腰上的手才终于顺着碰到了她的脑后,“殿下不是问我怎么一个伤法吗?”

        谢妧听着他心间跳动的声响,也听到景佑陵此刻缓缓传过来的声音,“……就是这么一个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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