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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梧州在此次涝疫之前,  还曾经发生过一件就算是远在陇邺都有耳闻的事情。

        弘历十年,梧州当时的州牧还不是现在的唐琸,而是,  袁永安。

        袁永安当年因为中饱私囊,  强掠民女被来往此地的刺史上书,被谢东流亲自下旨发配流放,抄家充公,  而那座极为精巧的院落,  则是赐给了后来的州牧唐琸,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袁永安居然现在还待在梧州城内。

        难怪他会对州牧府上的情况那样了如指掌,毕竟唐琸只是曾经在那里住了短短三年,  而袁永安在这州牧府之中,住了数十年。

        现在梧州城内,  自然是不可能有人能比袁永安更加清楚州牧府的构架,  恐怕那条长长的地道,  也是他自己为了逃命所修建,  方便自己逃之夭夭。

        谢妧想到袁永安凑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的那股子让人作呕的气味,  还有之前袁永安强抢民女的作为,  脸色霎时间有些冷了下来。

        没想到袁永安居然能够避开流放,  逍遥法外,  直到现在还一直待在梧州之中,甚至现在还起了掳掠自己,  以此出城的目的。

        他们抓走自己,  无非就是看现在梧州城内戒卫森严,却还是贼心不死地想要出城罢了。

        冯廊将谢妧安置在一个院落之中,  吃食会从一个极小的门洞之中递进来,  至于其他的门窗,  都是用木条钉死在外面的,只剩下来了一点儿微薄的光,从缝隙之中渗出来。

        谢妧抬眼环顾这个院落,心中暗暗思忖这些人的身份。

        其他人暂且不谈,就说那个身穿绛紫衣袍的中年人,衣料价值不菲,气度也是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甚至还和前梧州州牧袁永安有来往,想必也是一个在梧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而那个人在谢妧的面前点出来袁永安的身份,恐怕就是觉得,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容易被查到,索性就再拉上一个袁永安垫背。

        之前有婢子被谢妧送过一次晚膳,这几样糕点和吃食极为精巧,大概是放得时间有些久了,吃食早就已经凉了。

        那些糕点倒是还好,吃食因为放得久了,上面的油光被灯一照,就像是锃亮得反光一样。

        谢妧不禁又开始担忧起州牧府现在的情况,但凡景佑陵现在略微理智一点,现在也必然不能撤军梧州,不然那时,梧州只要有一个出城的人身上患有瘟疫,倒时候必然会牵连到其他城池。

        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妧虽然知道景佑陵必然不会这么儿戏,但是她了解谢策,他虽然现在丝毫都没有从前的暴戾模样,但若是涉及到自己的安危,谢策必然会优先选择自己。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尽快地找到自己了。

        虽然是将自己关押在这里,但是谢妧也明了,只要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他们必然不会动了自己的分毫,毕竟他们若是当真动了自己,那么无论在不在梧州,到底是什么身份,都只会沦到一个死的下场。

        人只要有命脉,就是筹码。

        若是想要求生,那自己必然会安然无恙。

        这群人这么做,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只要看清楚现在梧州不是必死之城的局势,内部也肯定会分崩离析,频频内讧,临死倒戈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也依然是胜券在握。

        谢妧垂眼看了一下放在自己手边的糕点,还是忍着一点儿恶心,就着水吃了一点。

        现在她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了,还有将之前看到的事情一一记下来,到时候也好推断这么一群人的身份。

        断没有掳掠了自己,还能被放过的好事。

        这件屋子之中只有一盏亮着的小小烛台,突然在这个时刻,上面的火略微动了一下。

        谢妧霎时间抬眼看向门外,她知道在外面有几个侍卫正在看守,他们也必然不敢贸然闯进,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她思忖片刻,将头上原本有的一个簪子藏入衣袖之中,在她藏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声响。

        谢妧听到了剑刃穿过人体的声音,也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难道是景佑陵现在就找到了自己?距离自己被抓也就是半个时辰,那条密道极为荫蔽,在假山的一个洞穴的角落处,而且袁永安还将痕迹一一抹去,再加上搜查的时间,景佑陵怎么都不可能现在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可是,如果不是景佑陵……

        谢妧将自己握在手心处的簪子拿紧,在接连不断的肉-体倒地声之中,她好像听到了有人不敢置信的濒死之声——

        “……袁,袁大人?”

        外面的人竟然是袁永安?

        谢妧一时之间脑海有些空白,若是袁永安,那她就想不明白他的意图了,现在若是仅仅只是为了出城,他必然不会和这群人反目成仇,可他这时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谢妧想到他凑近朝着自己闻了一下时候的嘴脸,在想了想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之前的时候,这个人的言辞就一直轻佻,谢妧以为他不过是最多过一过嘴瘾,但是现在来看,他好像,改变了主意。

        袁永安手上拿着一把短刃,再将自己手上被溅到的血擦拭干净,脸上带着一点儿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想到今日碰到谢妧时候手下那触感,不由地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唇角。

        不愧是在皇城之中被娇生惯养出来的长公主。

        他用短刃将门上的封条一一划开,待到差不多的时候,一脚直接将整扇门给踢开。

        谢妧之前是被蒙着眼睛带到这个小院当中的,被侍女牵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了这里,想来也和地道相连的不是一个地方。这个小院相当偏远,大概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行踪。

        但是也没想到,现在成为了袁永安如入无人之境的便利。

        谢妧虽然之前就猜到来的人是袁永安,但是霎时间看到了他这张没有被面罩藏着的脸,眼球浑浊,眼边沟壑横生,嘴唇呈现青紫色。大概是因为纵欲过度,所以袁永安的眼下,有两个有些肿胀的像囊袋一般挂着的赘皮。

        袁永安上下扫了一眼谢妧,然后将再次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将身后的门阖上,门闩也扣好,意图几乎是昭然若揭。

        谢妧瞬间觉得心下一股酸胀气息猛地涌上喉间。袁永安此时看着她垂涎的神色,就算是她再怎么迟钝,现在也看明白了袁永安所求是什么。

        但是她也想不明白,袁永安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敢如此大胆?

        染指公主,犯下的罪可不单单是流放,而是必然会被凌迟处死,甚至是株连九族,更何况还是嫡出的长公主殿下。

        谢妧现在逃无可逃,只有手上的这一根簪子,对上袁永安这么一个怀有武功在身的人,当真是没有多少胜算的。若是他当真这么胆大包天,自己——

        公主婚前失贞,就算是并非本意,历朝历代自戕的也占了绝大多数,就算是不自戕的,也会以玷污皇室威严,被送入尼姑庵。嫁了人的公主的境况会略微好些,但是也必然会被夫家唾弃,被皇室视为失贞之人,玷污皇室门楣。

        她就算经历的再多,其实也未经人事。

        谢妧强压下去自己心中的恶心,“袁大人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吗?”

        袁永安大概是没想到谢妧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这么坐在这里和自己对话,呵呵笑了几声,然后弯下腰闻了一下谢妧身上的味道,甚至还打了一个官腔,“下官自然是知道的。”

        “原本下官一个地方小官,连亲眼目睹殿下芳容的机会都无,但是今日殿下既然是在下官的身边,就说明这是我与殿下的缘分,既然是这么有缘分,那我自然是不忍心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他嗅了一口,眯起眼睛,作喟叹状。

        “不愧是殿下,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和下官从前享用过的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他的手指意图想要碰上谢妧的脸侧,被谢妧躲开,袁永安却像是享受现在这个将谢妧驯服的过程,看她反抗,反而露出来了一点儿可以说得上是愉悦的表情。

        屋内灯火不足,他脸上突然加深的褶皱,变得更加沟壑密布,阴影丛生。

        谢妧镇定下心神,然后将自己手上的簪子扣在手中,尖部抵住的刺痛感让她更为意识清晰了一点。

        “袁大人所求的不就是出城吗?既然是出城,就应当是想要求生,大人既然是想要求生,就应该知道,我——”

        “你碰不得。”

        袁永安却好像是突然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越笑越猖狂,“求生?若不是之前陇邺来的那个小子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想和冯廊与虎谋皮?他说出来我的身份,不过就是想要我作为这件事的主谋,让我做个替罪羊罢了。”

        “之前的罪名再加上这件事,或者其他人不会死,但是我,是必死无疑。既然如此,早晚都要死,那不如我当真和公主殿下,做一对亡命鸳鸯罢了。”

        袁永安说完,手猛地箍住谢妧的手腕处,然后顺着谢妧细腻的肌肤缓缓向上滑动,几乎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他早就已经是悬崖之马,无论怎么走都会是死,与其是这样,倒不如满足了自己的欲望。

        再将这个圣上盛宠的公主杀掉,有这么一个人物给自己陪葬,怎么都说不上是亏。

        所以今夜袁永安才兵行险着,他之前玩弄过不少少妇民女,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姿容好,但是比起长公主来,还是都少了几分滋味。今夜能享用到这么一个美人,就算是日后被凌迟处死,那也不枉此遭。

        他一边垂涎,一边想着。

        谢妧的簪子藏在袖子之中,她现在必须找一个最好的时机,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办法。若是被袁永安凌-辱,那自己当真是要恶心一世了,将他处以极刑都难解自己心中之恨。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中的簪子收了一下,“袁大人并不是必死无疑,只要袁大人现在愿意放开我,那我可以保证袁大人你……性命无忧。”

        袁永安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低声笑了两下,手指勾住谢妧对襟上的系带,俯身贴近谢妧。

        “殿下说得好听,你现在所做的担保,若是你当真能给出去,肯定会翻脸不认人,我日后必然是被千刀万剐,就算是殿下愿意放我一马,端王殿下和景大将军也必然不会放我一马。”

        就是现在——

        谢妧的这根簪子是用沉银制作而成的,尖端比之一般的簪子,会更加锋锐一些。之前剪翠收拾首饰的时候,还是特意带了这根,说是在危机时候可以防身,没有想到,今天当真是用上了。

        她猛地将自己手中的尖锐部分刺向袁永安的颈后,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根本就是带着直接将他刺死的力道来的,没有一点儿的顾虑。谢妧出手得袁永安避之不及,电光石火之间,袁永安只能看到一道银光出现在自己的颈后。

        袁永安毕竟是习武之人,所以哪怕是谢妧出手这么出其不意,他也及时偏开了一点儿头,躲开了致命伤。

        但是,这也足够了。

        那根簪子没入了袁永安的后劲偏侧,谢妧力道用得极大,所以几乎是整个头都没入了袁永安的皮下。

        血也就在这个时候顺着往下淌,谢妧趁着现在袁永安还在愣怔,猛地将他推开,刚想将那根簪子再贯穿他的整个脖颈之时,袁永安却咬牙猛地将那根簪子拔了下来。

        一个血洞霎时间出现,他却只是龇了一下牙,再次看向谢妧的时候,眼底也带上了一点儿红。

        “殿下用如此锐物伤我,我也还是……痴心不减呢。”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几乎带一点的咬牙切齿的味道,偏偏脸上又是带笑的。

        他说完,准备向谢妧扑来,谢妧没想到袁永安居然都这样了,现在还有这般的力气,堪堪避让开,然后随手摸到旁边的一个花瓶,抬手朝着袁永安的头掷去。

        袁永安因为之前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现在意识还有些模糊,看到朝着他扔过来的花瓶,略微侧头,还是被破碎的瓷器边缘划破了头。

        他身上的血流了一路,越是这样,他反而是越兴奋愉悦一般,享受着谢妧现在失措的神情。

        生来高贵的公主殿下,现在即将任自己所为,甚至还对着自己露出来了这么一副表情,那可当真是——

        让人愉悦极了。

        袁永安一步一步靠近,谢妧反手扣住门的边缘,若是屋内,自己必然是没有什么胜算,但是若是逃出这里,袁永安头上到处是伤,未必能够跑得过自己。

        袁永安却好像是看出来谢妧的意图一般,笑得漫不经心,“殿下莫不是现在打着出门的主意吧?你大可以开门,我不会阻拦,只是殿下若是那时被我抓到,我可是必然要好好责罚殿下的。”

        “这周围空空荡荡,可没有人,能听到殿下的求饶声。”

        谢妧看到袁永安现在的样子,内腑几乎是被人反扣了一般的恶心,她皱了一下眉头,无论如何,现在留在屋中才是真的走不通的死路,不如现在出门搏一把。

        只是他其实这样胜券在握也实属正常,毕竟谢妧没有丝毫武功,习武之人行走之时,必然是会比谢妧迅疾很多。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的调子拖长在空中,谢妧猛地推开门,却突然看到了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此刻正出现在院落以外,看着这满地的守卫尸体,没有丝毫意外。

        再然后,就对上了谢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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