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074章 出事了
第074章出事了
随着许骄和南顺使节的离开, 日头也渐渐进入了十一月。
今天的冬日比往常来得都早,也更冷, 眼下不过才十一月初,就同往年的腊月差不多冷了。京中都估摸着,怕是隔不了多久,今年的初雪当下了……
寒冬来得早,京中早前便都在抢着做冬衣。
往年这个时候,宫中也会给京中的官吏府中分发过冬的衣服,是天家的体恤。
但今年寒冬, 户部和兵部都忙着西边和北边驻军冬衣的事,焦头烂额, 就连宫中给京中官吏的例行冬衣全都搁置了,京中各个官吏抚上更不好抢着做冬衣, 怕触天子霉头。
凛冬一来,朝中的目光自然而然都瞥向了北边的巴尔和西边的西戎。
眼下两处都没有动静传来, 也不知是不是会有动静,反倒堵着。
边关的消息,每日不间断得往天子跟前送,早朝上都会余出一段时间给兵部做例行奏报。
早朝上, 陈翎看向沈辞。
兵部奏报的时候, 沈辞听得认真, 但其余时候,大都在出神。
除了边关之事, 朝中的政事也都猛增。
因为依照惯例,腊月有年关, 政令颁布了也无法在年关前落实, 真正需要在年前做的事, 最迟都要在十一月处理妥善,所以一进入十一月,朝中的繁忙程度就忽然翻了翻。
早朝上,政事堂,翰林院都没有一处在十一月是空闲的。
虽然七曜中,最后两日是休沐,但休沐也最多是免了早朝,但年前积压的事情都需做完,所以休沐时,政事堂和翰林院都在运转。
陈翎更是没有闲过。
宁相还在阜阳郡,腊月初才会回京,政事堂中的不少事情放在方四平处还是缺些火候,而方四平也在忙着明年恩科之事。三四月的恩科,所有的事情都要在十一月前敲定,然后依次颁发公文给各州郡,年关前都要抵各州郡,明年年初的恩科才能顺利进行。
所以陈翎每日除却早朝,也近乎都耗在丽和殿中,不是不想挪,是根本挪不动。
往常还能从丽和殿离开后去朝阳殿看看阿念,自从进入到十一月,都是晌午的时候,方嬷嬷领了阿念来丽和殿看她。
阿念也好,方嬷嬷和启善也好,都习惯了每年十一月天子都是这种节奏,而往往每年这时候,平日里再温和自持的天子,也会脾气“嗖”得一声上来。
但今年又好似不同……
启善心知肚明,是沈将军在的缘故。
尽管天子每日忙到见沈将军的时间都不长,但沈将军离开的时候,天子眸间大都沾了笑意,有时候,唇间还残留了些糖葫芦的糖丝之类的……
沈辞这处,禁军的也差不多渐渐理顺。
他本就是边关的驻军统帅,边关的情况要比京中复杂的多,而且边关重镇大都在驻军统帅麾下管辖,但到禁军这处,绝大多数的精力都在守卫京畿和天子安危上。
这些时日,他差不多将禁军内外的关系摸清楚。
相比边关,禁军中难管的是这群世家子弟。
边关苦寒,世家子弟未必愿意去,家中也未必愿意他们去;但禁军是好差事,天子脚下,若没有大的变故和危险,镀一两年的金,也将京中的门道都摸清了。
这些世家子弟把持着禁军,禁军的风气很难好。
但眼下京中还有紫衣卫在。
时时处处都有对比,京中的禁军原本也都是有血性的,这些世家子弟受了刺激也能卯足了劲儿和紫衣卫争口气。
所以,有时候有些冲突反倒是好事。
他同石怀远都好做。
再加上沈辞是真正意义上的边关统帅,到禁军的第一日就将明日里耀武扬威的赵伦持给揍了,天子一声都没吱。
又几乎每一日,沈辞都会出现在禁军东西大营的校场,以及巡防处。
宫中轮值也能见到沈辞身影,京郊戍防,京中巡守,沈辞也都在,所以在禁军心中,沈辞是真正的禁军统帅,不是挂职,也不是镀金,是真的在执掌禁军。
早前在京中混吃混喝没有主的禁军,仿佛眼下恨不得三头六臂,将紫衣卫的活儿都抢过来,骑在紫衣卫头上更好。
特别是,他们紫衣卫的头还是个女的!
但他们的头,是沈将军!
……
如此这般,不过月余,沈辞已经在京中禁军有很高威望。
掌管的禁军东大营的左前卫副使戴景杰和,掌管禁军西大营的右前卫副使关书博,都是沈辞的左膀右臂。
到十一月中的时候,沈辞在东大营校场巡查,小五兴匆匆来了校场,“将军,韩将军送的小马驹到了!”
沈辞笑了笑,他让韩关替阿念挑的那匹矮脚马小马驹来了。
“看这些,我还有事,先回宫一趟。”沈辞是想去见阿念了。
戴景杰笑道,“将军,黄昏前后玉兰阁,今日生辰,我请兄弟们吃酒。”
“好,一定到。”沈辞应声。
“小马驹在哪里?”出了禁军东大营,沈辞跃身上马。
小五也跟着跃身上马,“在府中呢!东西我都置好了,都是按照将军早前给小公子准备的备好的,可以先用,旁的若是宫中有规矩可以慢慢再补,将军直接牵走就好了。”
这些事情,在小五手中都不需要交待。
眼下差不多晌午,阿念稍后会午睡,等回沈府仔细检查了马驹,再入宫,差不多阿念就该醒了。
回京前,阿念就盼着那只小马驹,今日终于来了。
这只小马,他一定喜欢。
回到沈府,沈辞仔细检查了小马驹。
小五在一旁笑,“将军,我都仔细看过了,从头到尾,从上到下。”
沈辞瞥了他一眼,“那我也得过目。”
小五挠了挠头,“也是,太子殿下,当然要谨慎下。”
沈辞看他,轻声道,“他还小。”
沈辞还在继续检查,小五凑上前,“将军,你对太子特好别!”
沈辞再次看他,“我对你不好?”
小五哈哈哈大笑,“也好也好!”
说完,小五轻嘶一声,“不对啊将军,太子才三岁,你拿三岁的太子同我比。”
沈辞笑,“嗯,你还没太子懂事。”
“啧啧啧,”小五不禁叹道,“将军,你这么维护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
言及此处,小五小五赶紧捂嘴,念八字保命秘诀,“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但沈辞今日是真的心情好,也没再说他。
小五还是憋不住,“将军,有句话我不该说的……”
“那就不说。”
小五憋得脸都青了,还是凑到近前,“将军,我觉得太子同你有些像……”
沈辞愣住,既而转头看他。
小五嘴角抽了抽,“太子真的像小将军。”
沈辞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牵了小马驹径直出了府,往宫中去。
小五心中唏嘘。
……
小五没同沈辞一道入宫,沈辞牵着小马驹,步行去宫中。
一路上,都在想小五方才的话。
小五没说错,阿念是同他像,小五会想,旁人也会想。
京中应当早就有流言蜚语了,即便没有,也很快会有……
沈辞垂眸。
“挑好!”阿念每日午睡醒,原本都是起床气最重的时候。但今日方嬷嬷同他说,沈将军给殿下的小马驹到了,沈将军带着小马驹在宫中马场等着殿下了,阿念整个人欢呼雀跃,别提有多激动和喜欢。
骑马有专门的骑马服,但阿念还小,早前也没参加过秋猎,原本今年是应当参加秋猎的,结果出了怀城之乱,所以秋猎取消,阿念一直没有骑马服,所以,但当方嬷嬷拿出那套小小的骑马服的时候,“哇~”阿念就差在床榻上跳起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阿念兴奋不已。
方嬷嬷道,“沈将军特意给殿下备的,按照殿下这两月的个头备的,能穿。”
阿念有史以来最配合的速度穿好了骑马服,虽然是冬日带了夹袄,但是不妨碍好看又精神!
看得方嬷嬷都笑得合不拢嘴,“殿下这一身真好看。”
“可以让父皇来吗?”阿念总想让陈翎看见他。
方嬷嬷笑道,“陛下这月余都要忙,老奴让人同陛下说一声,看看陛下能否抽空去马场。”
“好~”阿念欢呼。
等到马车的时候,“沈叔叔!”
阿念惊呼是扑过去的。
“哇~”再看到小马驹的时候,眼前都亮了,“这小马好好看,而且它的腿好短~”
沈辞应道,“这是只矮脚马,殿下骑正好。”
“它有名字吗?”小孩子的关注点总是不一样。
“有。”沈辞半蹲下,与他齐高,“殿下也可以给他取名字。”
阿念睁大了眼睛,好奇问,“它叫什么名字?”
“初夏。”沈辞温和应道。
“我喜欢这个名字,沈叔叔!”阿念兴奋。
“那就叫初夏。”沈辞温声。
“沈叔叔,我可以骑它了吗?”阿念已经迫不及待。
沈辞笑道,“殿下,他是你的马,你要先认识他。”
阿念惊喜,“要怎么认识它?”
“来。”沈辞抱他起身。
虽然是矮脚马,但是个头也要比阿念高太多,沈辞抱起他,他坐在沈辞腿上,就能刚好够着初夏。
阿念眸间都是笑意。
他想同初夏亲近,又不知道应当怎么同初夏亲近,最后看向沈辞,“沈叔叔,要怎么做?”
初夏的缰绳在沈辞手中,又有沈辞照看着,不会有问题。
沈辞朝他道,“你可以摸摸初夏,同它熟悉。”
阿念既兴奋又有些怕,想伸手,又有些不敢伸手,还一脸期待看向沈辞,沈辞温和笑道,“来,不怕,沈叔叔和你一起。”
阿念忙不迭点头。
沈辞握着他的小手,带着他的小手一点点抚上初夏的鬃毛,“嘘,不要很大声,它要慢慢熟悉你的声音。”
“嗯。”阿念再次小鸡啄米似的地点头。
就在边关,沈辞知晓怎么熟悉一头马驹,在入宫的路上,沈辞已经同初夏熟悉了很久,方才在马场,也基本摸清楚了初夏的脾气,所以心底澄澈。
阿念则不一样。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阿念眸间都亮了起来,又不敢高声,怕吓倒初夏。
初夏起初会稍稍往后,但很快,仿佛熟悉了他掌心的温度,也不怎么退后了。
沈辞慢慢松手,让他自己一点点,从上到下抚着初夏的鬃毛。
“殿下可以试着同初夏说说话。”沈辞继续鼓励他。
阿念看向初夏,“初夏初夏~”
阿念说完,又看向沈辞,“是这样吗?”
沈辞颔首,“继续。”
阿念果真开始真的同初夏说话,“初夏初夏~我叫阿念……”
沈辞看着他笑。
阿念年幼,有着孩子最好的天真烂漫,也有着最诚挚的期待和憧憬,所以一切都是美好与值得期待的。
阿念一面抚着初夏,一面同初夏说了许久的话。
沈辞又带他给初夏喂了草,看着初夏吃草,阿念笑得停不下来。
最后沈辞才抱着他上了初夏的马背,一手扶着他,一手牵着缰绳,轻声叮嘱道,“还记得方才说的吗?”
阿念点头,“握紧缰绳,不要害怕,平视前方,留心初夏。”
“好,沈叔叔扶着你的,别害怕,让初夏载着走。”沈辞说完,阿念颔首。
阿念真的不怎么怕,要一定说有,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忐忑。
在阜阳郡的时候,还有从淼城回京的时候,沈辞都时常带着他一道骑马,还骑过快马,阿念都不怕;眼下是他头一次自己骑马,所以兴奋中又带了稍许忐忑。
“还好吗?”马蹄迈出了几步,沈辞问他。
阿念嘴角扬起,“特别好~”
沈辞忍不住笑,“那我们继续。”
“好~”
……
陈翎远远看着他们父子,启善和方嬷嬷就在身后。
方嬷嬷笑道,“陛下怎么今日有时间。”
陈翎应道,“念叨了好久,要同沈辞一道骑马,朕来看看。”
方嬷嬷叹道,“殿下整个人都高兴得不行,这嘴角就没掉下来过,一直扬着。”
启善也道,“陛下再看一会儿?”
陈翎摇头,“不了,还有些事儿,方嬷嬷,替朕看着。”
“是!”方嬷嬷应声。
陈翎转身,她今日是有很多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沈辞和他,行出不远,陈翎又驻足,回头望了望,刚好见沈辞在看她。
见她转身看过来,沈辞不由笑了笑。
她亦莞尔。
稍许,不过四目相视,眸间一笑的功夫,她转身回丽和殿,他继续陪着阿念。
阿念口中“咯咯咯”的欢笑声好似让人去了疲惫。
黄昏前后,沈辞去了玉兰阁。
今日戴景杰生辰,约得都是禁军中的将领,他是头儿,他自然要去,只是从宫中出来得晚,到的时候,已经酒过三巡,都是禁军中的将领,人人都要他罚杯,他不好推脱,接连被灌了好多杯,都喝得有些急,到最后,都喝高兴了,都拿得的小酒坛子。
戴景杰做东,敬他敬得最厉害,他喝得最多。
中途离席透透气,许久了还没回来。
虽然玉兰阁内不会出什么事,但沈辞心细,也离了阁间去寻他。
见他一人在露台一侧吐。
今日都喝高了,也没人照应,沈辞上前,“没事吧。”
戴景杰一面摇头,又继续。
好在沈辞在。
冬日里,露台处的人很少,沈辞一直陪着他,稍许,才听三四人在露台另一侧说话。
因为背着光,谁都看不清谁,沈辞起初也没在意,后来才依稀听到对方的声音,“听说了吗,沈自安像是同天子有些亲近。”
沈辞愣住。
另一人道,“你小声些,口无遮拦的。”
都沾了酒气,说话也肆无忌惮,“怕什么,就是他沈辞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龙床只怕都爬过了,还怕这些啊?”
“我倒是听人说,太子同沈辞长得像……”
早前那人道,“那还不好猜,要么天子比照沈辞找了女人,要么比照女人找了沈辞,你猜是哪种?”
几人哄笑。
沈辞面色慢慢沉了下去。
“人沈辞救过天子,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天子后宫空置那么久,眼下有人怎么了?”
周围的哄笑声再起。
“沈辞也愿意?”
“我看早前在东宫的时候,沈辞同天子就不清不楚的,说不好是那个就搅在一处了;要么,就是立城四年呆怕了,回来找天子认个错,这不,禁军统领舒舒服服做着……”
“也是,人有本事,能将天子伺候舒坦了,到眼下不是也没娶妻吗?”
“嗐,这怎么娶啊?天子的人,给天子添堵吗?”
周围哄笑声中,戴景杰应是方才正好吐完,听到了后几句,顿时就恼了,“我艹你大爷的!老子不揍死你们几个!你们几个他妈的活腻了!连头儿的谣都敢造!老子不揍死你丫的!”
事出突然,沈辞还未反应过来,戴景杰已经冲上去揍人了!
早前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但见身侧的人被按到地上揍开了,被揍的人显然也喝多了,哪里是戴景杰的对手。
等旁人见是戴景杰,都吓一跳,戴景杰本来就是个不好惹的,还是禁军的人……
露台上顿时混乱,沈辞上前,将戴景杰拉起来,“景杰!”
戴景杰被他拉来,又重新扑了上前,照着那人又狠狠揍了几拳,原本还想恼,却忽然想起是沈辞在,“头儿?”
这……
周围几个人冷汗都吓了出来。
“起来。”沈辞拽了戴景杰起来,那几人吓得打抖,“沈,沈将军!”
沈辞也在,那方才的话……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戴景杰一口恶心在心里,这群王八羔子!
沈辞依次看向这几人,几人不寒而栗,沈辞淡声道,“还不滚?”
这几人连忙没命似的跑了下去。
戴景杰这才看向沈辞,“头儿!”
沈辞伸手拉他起身,“嘴长在人身上,你揍死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戴景杰愣住,“可是他们……”
戴景杰恼道,“旁人不知道,我们禁军还不知道吗?头儿做了多少事情,禁军中谁不清楚?打头儿的脸,不是打禁军的脸吗!”
沈辞正欲应声,身后的“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是关书博,“头儿,你家小孩子来了,一直在哭。”
沈辞都戴景杰都停下来。
他家小孩儿?
关书博笑道,“小五啊!头儿,不是你家小孩儿啊?”
小五年纪小,又成天跟在沈辞身后,关书博几人一直管小五叫头儿家的小孩儿。
“你是说小五一直在哭?”沈辞意外。
关书博点头,“是啊,说要找头儿,问他什么事儿也不说,就一直哭。”
沈辞直觉不对。
小五不会。
当下,沈辞也顾不得戴景杰这里这么多,往楼下去。
戴景杰和关书博都跟上。
玉兰阁楼下,其余几个禁军将领围着小五一处,“小五,谁欺负你了,给哥哥们说,哥哥们替你揍他!”
“就是啊,别哭了!男子汉哭什么!”
“别哭了,头儿马上就来了!”
几人七嘴八舌安慰着,沈辞正好下来,见小五不是在哭,而是一双眼睛都哭肿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伸手擦眼泪,反倒是周围几个人在帮他。
沈辞僵住,小五跟他上过沙场,死人堆里也爬过,就是险些连命丢了也没这么哭过。
上一次,还是老齐死的时候……
沈辞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怎么了?”
小五应该哭懵了,或是眼前哭模糊了,方才看清他,也才伸手狠狠擦了擦眼睛,颤声道,“出事了,将军……出事了……”
沈辞心底骤然一沉,就见小五浑身都打着抖,“将军,薛超哥哥没了……”
“你说什么?”沈辞以为听错。
小五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薛超哥哥没了,他没了……”
小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颤颤伸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
沈辞接过,面如死灰。
也清楚认得白纸黑字,是郭子晓的字迹……
沈辞脑海中“嗡”的一声,好似一片空白,眼中氤氲似不受控一般,心底如钝器划过,压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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