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一十九、辽国往事
夜色,凉风习习。
耶律雅里站在上京城头,砖石冰冷,她心神不定的看着南方山头密密麻麻照亮整个夜空的火光,她身边的宫女身体颤抖,低头不敢说话。
七月中旬,父皇大军已到景国关北,兵临城下之时,却收到女真人攻下辽阳府的战报。
他气得急忙回援,大军才到上京城,就收到后军被景国追击打败的消息,父皇盛怒之下便拔剑杀了身边侍女,血染宫廷,众人战战兢兢。
几天后,后军残余撤回,又听东边来的斥候汇报,说女真人已经快速占领东京道大部,并自立为金国。
金国皇帝完颜乌骨乃,其弟完颜宗弼分率两路大军,正西进向中京杀去。
父皇听后大怒,痛骂女真人狼子野心,随即召集众将,亲率精锐数万南下中京,然后东进,要在路上一举击溃女真人。
兄长耶律惇,北院大王潇保机,南院大王耶律大石,还有........彰德军节度使韩德让率军随行。
韩德让之名耶律雅里是忌讳的,父皇也不喜欢听见他的名字。
首先因为韩德让虽是辽国重臣,可也是汉人。
韩德让祖父乃是汉人,被虏至辽国为奴,但他祖上见识过人,胸有谋略,每过多久就得到当时的可汗赏识,左右宠臣。
而韩德让的父亲也因医术过人,深得当时可汗的信任宠爱。
到了韩德让更是,他从小展现出过人天赋,文韬武略,无人能及。虽辽人嘴里天天说着汉人无能的话,可偏偏辽国中的汉人读书识字,见识多广,往往是更有能力的。
到前朝可汗,也就是雅里的爷爷辽景宗皇帝,对韩德让更是信任有加,视他为左膀右臂,放权给他施行汉化改革,逐渐用中原汉制替换辽国原有制度,辽国也因此越发强大起来。
景宗皇帝因此深得众臣爱戴,可惜皇爷爷从小身体多病,虽有才略用人之机,却无法违抗天命,英年早逝。
一时间朝堂只剩下皇后潇燕燕和他年幼的儿子耶律术烈孤儿寡母。
耶律术烈,也就是当今可汗,耶律雅里的父皇。
当时父皇年幼,奶奶独木难支,朝堂能人心浮动,朝堂外东面高丽蠢蠢欲动,南方景国积蓄数十年,击败西夏后兵锋旺盛,准备伐辽。
正是这时,身为景宗皇帝顾命大臣的韩德让站出来。
他力挽狂澜,摄政辅佐太后潇燕燕,南拒景国十数万大军,力保江山,东击高丽,扼杀狼子野心。
虽父皇总是说那是他的功劳,可雅里其实知到,很多大臣宫女私下都会提起,那其实是韩德让的作为。
如果没有他,十年前南京、西京,甚至可能中京、上京都会被景国冢道虞兵锋所破。
韩德让班师回朝之后,声望大震,举国上下都不在在乎他是不是汉人,歌功颂德。
再加上当时她奶奶潇太后全力支持,韩德让开始更加大刀阔斧改革,团结契丹贵族和汉族中有治国才略之人,实施选官任贤,不分番汉,考核官吏,确立科举制,清理以前滞狱,减免遭受战争、自然灾害灾民的赋役等措施。
以致今日,辽国强盛如此,便是景国十年来也再不敢北上与大辽争锋。
随后,韩德让又一次东伐高丽,迫使高丽成为辽之附属,年年进贡方才撤兵。他权高位重到赐铁券几杖,入朝不拜,上殿不趋,左右特置护卫百人。
本来以韩德让的功绩和本事,即便他是汉人,皇家如此恩宠也无过,可是......
可问题就在于,当初雅里的爷爷景宗英年早逝,她奶奶潇太后年轻貌美守寡,两人便有私情,不是偷偷摸摸,是不避讳左右,韩德让出入金帐不避嫌。
潇太后甚至告诉韩德让,让韩德让将自己的儿子耶律术烈当成亲生儿子来养。
因韩德让劳苦功高,让辽国空前壮大,能力有目共睹,契丹六部对其心悦诚服,对他摄政王一般的行为,以及与潇太后的私情都是默许,不予理会。
雅里心里明白,众人都不计较,不代表父皇心里过得去。
他年幼目睹父亲早逝,又见母后与韩德让的私情,虽此人对辽国居功甚伟,可父皇从此心里也对汉人有隙。
特别是潇太后病逝之后,他便开始着手打压韩家。
小时候耶律雅里也以为汉人都像父亲教导她那样的没本事,长大后懂事了,她慢慢明白,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不是汉人无能,而是父亲心中对汉人有刺。
再看南方连绵几个山头的火光,那里不只有父皇旗下的精锐,还有北院大王,南院大王部队,更重要的是韩德让的军队也在那......
希望这次父亲能放下过往,不要出错吧,雅里心中这么想着。
如果拢共十几万的辽国大军败了,别说中京不保,就是她脚下的上京也会岌岌可危......
.......
李星洲下午去视察了新军训练情况,还犒劳一番,毕竟王府现在财大气粗,犒劳不在话下。
到了晚上,和秋儿一起歪着脑袋想东西,两人额头就这样抵在一起,秋儿在想蒸汽机的设计,她已经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而李星洲则在想新王府的规划,最后两人同时叹气,表示脑阔疼......
阿娇和月儿在一边“咯咯”笑出声来,然后过来给他们两捏肩。
“世子,如何才能排气然后又让活塞回流呢......”秋儿愁眉苦脸的问。
李星洲也道:“我还想知道一套完整的排水系统该如何设计呢......”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是辛酸呐。
......
不过事情想不通,地球还是照常要转,日子照样要过。
第二天李星洲依旧晨跑,和隔壁陈钰打招呼,然后准备去上朝,这时却被他拦住。
“王爷若是无事,可否与老朽同乘一车,老朽有些话想和王爷说。”陈钰道。
李星洲惊了,因为这老人之前记仇,连他家门都不让自己进的.....
他当然点头答应,陈钰的声望可以说四海皆知,虽然低调,可朝廷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很尊重这位大儒的,他和孟知叶那种动不动就拿圣贤的话扣人帽子的大儒不同,于是就和他同乘一车去上朝。
车里,可以看出老人手脚枯瘦,白发苍苍,即便坐着手脚也在颤抖,确实是上年纪了。
老人先认真的拱拱手,然后才道:“今日请王爷来说话,是老朽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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