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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容家人自是惊讶不言,那些小心围过来看热闹的顾家村百姓闻言更是吓了一跳——对村民来说,将军虽然让人敬畏,但是京中权贵和皇亲国戚才是最让他们羡慕的存在。

        而进宫里做娘娘,那不就是皇帝的妻子!

        容钰却是眉心轻拧,脑中瞬间闪过了司马承的模样。与村里人不同,容钰是知道宫里纳妃娶后的礼仪的。

        若帝王要招哪家女郎入宫,那是要派太监来传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派个普通的媒婆来提亲。

        况且,她从未想过进宫。

        “您说得可是真的?!”顾氏震惊过后,却是当先反应了过来,忙几步跑到了媒婆的面前问道,“陛下、陛下当真要我家姑娘进宫做娘娘?可她的手……”

        话没说完,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容钰的手上了药,包扎了起来,如今看上去与正常人的手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了。但其实,那手废了便是真的废了。

        皇帝怎得会愿意要个残废的妃子?

        昨日才受了那么多的打击,今日竟听到了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好消息。顾氏心里又是忐忑又是说不清的欣喜,他们家现在的名声已经臭极了,但容钰如果能够入宫做娘娘,那那些人是不是就再也不敢说闲话了?

        “当然是真的!”媒婆笑得像是一朵花儿一般,“这等宫中大事,我一个市井小民,岂敢胡说?您看看后面,那可是宫中出的聘礼!”

        顾氏这才注意到了媒婆身后跟着的一队人,果然正挑着不少的红箱子。

        她光是看这数量,便知道这聘礼不轻,反正便是镇上的首富女儿出嫁也没有这么多的。看到这聘礼,顾氏的心便定了一定。

        “谁派你来的?”

        只是她正要请媒婆进屋坐,沉默许久的容钰便忽然开了口,声音冷淡,像是一股冰水一般让顾氏火热的心稍微凉了凉。

        顾氏到底只是个农妇,她看着贵重的聘礼,其实对于那些贵人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别说是宫中。

        她见容钰面色冷漠,便皱了眉头,“阿钰,不可无礼,先让媒……”

        “我问你,是谁让你来的?”

        不等她说完,容钰已经径直走到了媒婆的面前,再次问道。

        “……这、这当然是宫中贵人的意思。”

        “哪个品级?”容钰面色看不出什么变化,继续问道。

        “……美人。”

        美人品级底,按理,是不能称娘娘的。

        媒婆本想含混过去,但是当容钰站在她前方时,对上那双平静锐利的眼睛,她却只觉背脊一寒,像是被山中虎盯上了一般,竟是恐惧。

        京城大,媒婆自然不少,但可还没有为皇家保过煤的。而陈李氏之所以能得到这桩好差事,还是她托了关系才得来的。

        在来之前,陈李氏自然也查过容家,尤其是容家那位要进宫的姑娘。

        将军府真假千金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事自是不难查。陈李氏本想着那容钰虽然曾经是将军,可如今已经跌落了谷底。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做了二十年的人上人,一朝成为最底层的农女,那容钰定然是不习惯的。

        这美人虽然在宫中品级不高,但那也是皇帝的女人。从此一步顶天,锦衣玉食享之不尽,这容钰定会欣然接受才对。

        可如今,她瞧着面前背脊挺直、犹如松柏的布衣女子,心里却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陈李氏便见容钰忽地笑了一声。

        她笑起来很是好看。

        容贵与顾氏长相都不错,而两个儿女更是结合了他们的优点,尤其是容钰。只是旁人看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从不是她的容貌,反倒是摄于她的气势,多数是不敢再看第二眼的。

        陈李氏这也才注意到面前布衣女子的美貌,瞧着那张不施粉黛也不逊色的脸蛋,也难怪便是成了罪民,也让宫中那位惦记了。

        “我不会入宫的。”

        只是下一瞬,容钰的一句话却让陈李氏心里一突。

        “容钰!”陈李氏还未说话,顾氏便急了,“李婶子别听她胡说,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她母亲,这桩亲事,我应……”

        “回去复命吧,此一生,我容钰绝不会入宫。”

        只不容顾氏说完,容钰便已经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句话。

        “容钰!”

        “够了,你就别瞎掺合了。”

        顾氏喝了一声,想要再开口,一旁容贵却拉住了她,“你什么都不懂,就别添乱了。阿钰知道该怎么做!”

        顾氏不甘心,甚至觉得难堪。

        她是容钰的母亲,可容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她的话,岂不是给她这个生母没脸?

        只是容贵平时虽然话少,可到底是一家之主,他沉下脸后,顾氏便是再不满再焦急,此刻也只能生生闭了嘴。

        而这头,容钰已经再次淡声开口:“告诉他,此话,容钰五年前便已经说过。哪怕再过五年,或是十年、一辈子,我意也不会改变。”

        “此生,不负初心。”

        所以,无论是将军府的魏钰,还是顾家村的容钰,既然她从一开始便没有选择那条路,那此生,便再也不会回头。

        “容姑娘,你可知,你这是抗旨不尊?”

        这声音有些尖利,像是宫中太监的声音,是走在聘礼后的一个人发出来的。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容钰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内侍身份。

        此刻那内侍面色沉凝,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抗旨不尊,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村里人早就吓得噤若寒蝉了。

        容钰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只是眼中却清泠淡漠,毫无一丝笑意,沉声道:“抗旨?敢问这位公公,圣旨何在?”

        那内侍霎时闭了嘴。

        “既是容姑娘的意思,那咱家定会把这话带给陛下。只望,容姑娘不要后悔。”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容钰一眼,扔下这句话,便转身带着人走了。

        不过片刻,方才喜庆的气氛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冷锐的逼人。

        围观的村民也早散了,容家的小院儿里,便又只剩下了容家四口人。

        “这般大好事,你为何要拒绝?!”顾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又气又急,“那可是皇帝,一句话便能杀了我们的皇帝!你怎么能拒绝他?!”

        “况且,进宫做娘娘不好吗?那可是世间无数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喜事啊!”

        在顾氏看来,容钰是疯了。

        “您真的认为这是好事吗?”容钰看着顾氏,一字一顿的道,“宫中已有贵妃,且早有数名妃嫔,皆是朝中官宦家的千金。而美人品级最低,是不能称作娘娘的。便是如此,您也觉得好吗?”

        皇帝后宫三千,不是说说而已的。

        便是司马承并不好女色,后宫的数量也不算少。

        “那可是皇家,你也说了宫中妃嫔皆是官宦千金。美人虽然品级低,但咱家就是普通农家,做美人都是高攀!”顾氏却有另一番想法,非常无法理解容钰的做法,“你这般心高气傲,难道还想做皇后不成?”

        闻言,容钰忽地有些意兴阑珊。

        “将军的孩子要会打仗,而农家的孩子便一定只能种田吗?”这话是魏瑄问她的,当日,她没有给出答案,此刻,她终是有了答案。

        她忽地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爹娘,请恕孩儿不孝。当年我入军营时,便已发过誓。”

        “此生敌寇不破,誓不成家!”

        “如今我虽不再是军中之人,我会尽我所能奉养双亲。可虽时移世易,但容钰此生此志不变!”

        “至于皇帝,他如今不会杀我们的。”

        说罢,容钰站了起来,便转身大步出了容家。

        “容钰,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见此,顾氏气得眼前一晕。

        “好了好了,都已经拒绝了,你就别再说了。”容贵见她还要追出去,忙拦住她,劝道,“孩子大了,有些事该怎么做,她自己明白。”

        “她明白什么?!她若是明白,就不会……”

        “她当然比您明白!”这话不是容贵说的,而是一直沉默的容威说的。半大的小子沉着脸,一字一顿的道,“她做过将军,统领过数十万大军,打败过戎国敌寇。娘,您又做过什么?”

        顾氏的脸色霎时变了。

        “您只看得到入宫能有荣华富贵,对于您来说是好事,可对于……姐来说,是好事吗?”容威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那皇帝有三宫六院,说什么做娘娘,还不是去做小妾!娘,您是想把姐送去做小妾吗?!”

        “今日若是换成瑄姐,您可还认为是喜事?”

        “我说了,她们两个不……”顾氏咬着唇道。

        “不一样对吗?”容威径直补全了她的话,声音再也忍不住提高了,脸上却似乎有些失落,“可哪里不一样了?娘,您知道吗?练武真的好累。”

        “少主,容钰拒绝了。”

        傅府,书房。

        傅晟正拿着一块绢布细细的擦拭着一把刀,银白的刀身在烛光下泛着冷锐的银光,映着那张本就带着病态的清隽脸庞越发透着不正常的白。

        “以一个低贱的美人之位去聘一位孟姜,那司马承如此折辱容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恭敬的站在傅晟面前,沉声问道,“少主,是否该是咱们出场了?那容钰如今对司马承,想必已经失望至极。”

        “不,”半晌,那一脸病容的人却忽地露出了一抹浅笑,只声音极冷,“时机还未到。”

        “你不了解阿钰的……再等等。”等到她对司马承,对大周彻底失望,等到她的脊梁在大周彻底被压弯,等到她陷入绝境,“到那时,她便不得不与我走了。”

        傅晟看着手中的刀,眼中不知何时竟是满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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