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姜黎x卫瑾
很难说这是一种怎样的不一样。
阿黎还是那个在朱福大街同她们一起长大的阿黎, 会同她们嬉笑玩闹,也会红着脸悄悄说着些姐妹间才会说的私密话。
不一样的大抵是她身上那种经历过岁月打磨的气度罢。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阿黎身上那种气度与从前朱福大街的那个少年霍珏是有些相似的。
犹记得从前阿黎知晓了薛真也喜欢霍珏时, 心里头还十分自卑过。
觉着自己比不上作为山长之女的薛真, 还为此起了学字练字的心, 毛笔都不知晓写坏了多少支。
可现在的阿黎却再不是从前那样了。
方才听她说起卫瑾的语气,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少年霍珏的阿黎。
张莺莺与刘嫣相视一笑,感叹有之,更多的替阿黎开心。
张莺莺笑眯眯地望着姜黎, 道:“阿黎, 你现在可比员外府的张老夫人还要有派头!”
刘嫣也难得地打趣道:“也比新来的县令夫人有派头。”
张老夫人都过知天命之年了, 新来的县令夫人也已经四十有五了。
姜黎鼓了鼓腮帮子,道:“我瞧着有那么老气横秋吗?”
说完便忍不住一笑,与两位手帕交笑做了一团。
片刻后, 张莺莺抬起头,认真同姜黎道:“阿黎, 日后你就是做了诰命夫人,也要酿酒给我们喝。”
张莺莺爱喝梅子酒,刘嫣爱喝杏花酒。
这些姜黎一直记着,每年春天龙升镖局的镖客来盛京, 她都会捎上几坛子酒让他们带回去给张莺莺与刘嫣。
听张莺莺这么一说,姜黎自是应下:“还能少了你们一口酒喝?”
刘嫣望了望姜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听我爹说, 从前正德书院的山长薛茂卸下了山长之职, 带着妻女离开了桐安城。”
刘嫣不爱道人长短, 自是没有说薛茂是如何因着妻儿所做之事而声名扫地, 而薛真又是如何被她的夫家休出家门的。
提起薛真,姜黎便想起了薛真的夫君曹斐被他那位未婚妻状告一事。
曹斐的前未婚妻姓陈,二人打小就有一门指腹为婚的婚约。
只不过在二人婚期将近之时,陈姑娘被人坏了名声,曹家不堪旁人的指指点点,直接退了婚。
陈姑娘本就父母双亡,寄住在曹家。发生这事后,便被曹家送到庄子去了,还差点丢了命。
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连姜黎都听说了。
回头一问卫瑾,方才知晓是薛真收买了人,故意轻薄了人陈姑娘,这才败坏了她的名声。
这事后来被查了个水落石出,薛真是如何害人名声的,薛真的母亲曹氏又是如何派人在庄子里想要害死陈姑娘的,俱都被人招了出来。
还有母女二人从前做的腌臜事也被薛真从前的丫鬟随雾倒豆子似的抖了出来。
这其中就包括当初薛真害姜黎落水之事。
张莺莺愤愤不平道:“他们一家子都是活该!”
曹氏爱女心切,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个儿身上揽。
薛真这个做女儿的居然心安理得地享受母亲的保护,直到母亲被下大狱了,还在楚楚可怜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曹斐名声扫地,因着治家不严,被罢了官。
人品染瑕,日后不可能再得起复。
曹家因着此事,恨毒了曹氏与薛真,硬是休了妻,还将曹氏逐出了家谱。
曹氏坐了三年牢狱,因着大赦才得以减刑出狱。薛茂亲自接了妻女走,至于去了哪就无人知晓了。
“最可怜的还是那位陈姑娘。”刘嫣摇了摇头,叹息道:“指腹未婚的婚约没了,人还差点死了,幸好死里逃生,得报了大仇。”
张莺莺“呸”了声:“那陈姑娘没嫁入曹家才是好事,那什么曹斐才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姜黎望着两个手帕交,没告诉他们陈姑娘能侥幸活下来,顺顺利利地报仇雪恨,都是卫瑾的手笔。
“陈姑娘后来同救她的那个壮士成了亲,那壮士带着陈姑娘去青州当军去了,眼下已经做到了百户,陈姑娘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张莺莺与刘嫣闻言俱是一诧,旋即又痛快一笑,道:“那便好!听说那陈姑娘知书达理,为人宽厚,眼下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张莺莺说罢,忽又想到了另一个同薛真一样,打小就心肠不好的人。
“对了,阿黎,你可知苏瑶,不对不对,是徐书瑶如何了?”张莺莺放下手上的茶盏,道:“当初你们来盛京,朱福大街的人都害怕徐书瑶会找你麻烦呢!”
姜黎笑道:“我来了盛京后,也没怎么遇着她,她想找我麻烦也没地儿找去。镇平侯府被罢了爵位,后来又因着牵连到定远侯府通敌卖国一事,徐书瑶的父亲与兄长都下了牢狱。她与旁的女眷大约是回了故里罢,我在盛京是再没遇见过定远侯府的人了。”
她与徐书瑶唯一一次碰面,就是成泰帝的生辰宴。
之后就再没见过徐书瑶,定远侯府出事后,她曾经问过一嘴。
卫瑾当时也只是淡淡地说,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盛京。
-
张莺莺与刘嫣在盛京足足留了五日,二人的夫君也一同来了盛京。
卫瑾特地寻了个晚上,专门请了二人到状元楼吃酒。
第二日离开之时,张莺莺还笑吟吟地同姜黎道:“我家夫君昨儿醉醺醺地同我说,他啊,从未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翰林院大学士,还说我从前说卫瑾是个冰垛子的那些话,都是胡话。”
“平易近人”这个词用在卫瑾身上,还真是出乎姜黎的意料。
是夜,平易近人的卫大人下值归来时,姜黎撑着下巴,静静地打量着他。
卫瑾被她打量得一挑眉,道:“阿黎可是有话要说?”
说着便将小姑娘拉入怀里,在榻上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姜黎学他,抬手掐了掐他的脸,笑道:“今儿莺莺回去桐安城之时,特地夸你了!”
卫瑾道:“夸我什么了?”
小娘子笑:“夸我们卫大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哪。”
卫瑾:“……”
姜黎睇他,手上越发用力,圆溜溜的眼弯成了小月牙。
“你说,从前在朱福大街,我怎么那么没用呢?见着你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她松了手,转而捏住他的耳垂,笑眯眯道:“明明你这么平易近人,是不是?”
卫瑾:“……”
姜黎还想再说,却不料卫瑾抱起她直接上了榻。
男人低眸瞧她,半是哄半是诱,一语双关道:“我给你泄泄火?”
姜黎:“……”
小娘子枕在水蓝色绣戏水鸳鸯的寝被上,瞧着卫瑾深邃如画的眉眼,不由得想,从前朱福大街的小娘子不仅喜欢他这幅皮囊,还喜欢他皎皎如月如谪仙般的气度。
若是她们知晓了,豆蔻年华喜欢的那位高岭之花,私底下会这般没脸没皮,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姜黎觑着卫瑾,推了下他的臂膀,好笑道:“我又没生气,泄什么火?我还要对一下账册,关于女子学堂的。”
卫瑾这才起身,道:“可是学堂入不敷出了?”
“不是,学堂如今运转得甚好。”姜黎道:“只不过是我准备将学堂再扩大些,好多招些女子。”
状元楼前几年收留了不少因着雪灾而走投无路的姑娘做酿酒娘子。
这些姑娘里,有好些人学成后,攒够了银子便离开盛京,回到故里开小酒肆去了。
后来状元楼又陆陆续续招了不少被休或者被逐出家门的女子,教授她们酿酒技艺。
有了一门谋生的手艺,这些姑娘总算是能靠着自己活下去了。
久而久之,姜黎便起了心思,想办个教人酿酒的小学堂。
授之以鱼还不如授之以渔。
这世间苦命的姑娘那么多,若是杨记的酿酒术能让她们谋得一条生路,那也是功德一件。
就这般,姜黎办起了酿酒学堂。
这事没多久便传到了太子府,卫媗斟酌了半天,索性便让佟嬷嬷带了几个人过来,说要将这学堂做大,教授的课程也不再只有酿酒,还有制衣、烹饪、算数之类的技艺。
来这里的姑娘,都能选择一门技艺学。
眼下这学堂便是姜黎在管,遇到了不好处理的事才由卫媗出面解决。
小娘子说起学堂的事倒是说得起劲,一脸的兴致勃勃。
卫瑾望了望她眼下的青影,道:“若是累了,便让姚嬷嬷替你处理学堂的事。”
“我不累。”姜黎眉眼含笑,认真道:“如今我们学堂名声可好啦,好多人慕名前来,也有好多姑娘因此寻到了一条活路。”
诚然最初姜黎想着办这么个学堂,是有私心的。
她的夫君在一步一步地往高处走,她想与他一同砥砺前行的话,也要不断地变得更好。日后他若是成了名臣,那她作为他的妻子,至少不能拖累他。
当初阿姐大抵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才差佟嬷嬷给她送人过来,亲自给她撑腰。
可随着女子学堂办起来后,看着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姑娘等来了柳暗花明,她的初衷也渐渐变了。
卫媗能看穿姜黎的心思,卫瑾作为她的枕边人,又岂能不知?
卫瑾看着姜黎堪称坚毅的目光,抬了抬唇角,笑着道:“阿黎喜欢,那便去做吧。”
-
时光荏苒,一眨眼便到了肃和八年。
八月十五这日,六斤六一早就牵着妹妹的手,过来文澜院给姜黎请安。兄妹俩进了内室,一抬眼便见自家娘亲正坐在矮榻上翻着账册,身侧摆着个篾篮。
两小娃齐声喊了声“娘”,又像模像样地行了礼,这才“哒哒”地抬起小短腿,跑到榻上去。
六斤六往四处望了望,没见着他爹的身影,忍不住道:“娘,爹呢?”
姜黎好奇地望了六斤六一眼,道:“你爹去了书房,怎地?寻你爹有事?”
六斤六嘴唇动了动,想起前两日他听到的那个传言,有心想问个明白。
可一对上他娘那双清澈温柔的眼,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算了,兴师问罪的事,还是找他爹吧。
六斤六闭上嘴,摇了摇头,道:“昨儿先生教的《论语》,乘舟有些地方听不懂,这才想问一下爹爹。”
阿满听见哥哥的话,转眸望着他,道:“哥哥哪里听不懂?阿满教你。”
六斤六:“……”
五官生得格外深邃的小小郎君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拒绝了妹妹的好意,心虚道:“不用,我去问爹爹便好。”
说着便下了榻,要往书房去。
“等等。”姜黎喊住了六斤六,从一边的篾篮里摸出一蓝一粉的小荷包,柔声道:“娘给你们一人做了个新荷包,你戴上了再去书房寻你爹罢。不过你记着,你爹爹早晨在书房里都要忙正事,你问完了便乖乖回来文澜院这里,莫要打扰你爹了。”
小孩儿都是爱新东西的,听到阿娘做了新荷包,六斤六脚尖一转,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一叠声地应着好。
等姜黎给他们二人系好小荷包,小家伙拱了拱手,道:“娘,那我去找爹了。”说着便“哒哒”跑出房间。
姜黎望着小家伙火急火燎的背影,忍不住蹙起眉心,对阿满道:“你哥哥这是怎么了?”
阿满摸着腰间的新荷包,在给哥哥保密心事与同娘亲坦白之间摇摆了几息,之后她抬着一双与姜黎如出一辙的小鹿眼,软声软气道:“哥哥就是想爹爹了,一夜不见如隔三秋。”
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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