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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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璟闻言回头一看,  见她居然在把玩那枚带有剧毒的华胜,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忙抽出帕子走到她面前道:“把华胜放下!”

        姚征兰被他过分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惊得一呆,  木木地把华胜放在了他摊开的帕子上。

        眼看他用帕子包起华胜就要往自己怀里塞,  姚征兰忙拦住他道:“顾大人,此物还是交给下官保管吧。”他身份尊贵,  万一被这华胜上的毒刺扎到,  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用。”顾璟要自己收起来本来就是不想让她冒险。

        “可是此物危险,绝不能就这样贴身放置。”姚征兰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道。

        “顾大人,顾大人,  将证物放在此吧,下官一定派人好生送到大理寺。”这会儿徐松泉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情急之下竟然当场脱下一只靴子,  让顾璟将华胜放在他靴。

        好在楼上有粉头机灵,  送了只首饰盒子下来。

        一行离了春意阁,骑马走在回大理寺的路上。姚征兰想起刚才徐松泉脱鞋那一幕还是忍俊不禁。

        顾璟见她好好的策着马,  忽然又笑起来,也忍不住眼底漾起一丝笑意,温声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姚征兰勉强止住笑道:“我只是觉得,那位徐推官真是性情人。”

        顾璟点头,道:“这个案子迄今为止死了三个人,必得归大理寺管了,倒是白让他费了几天的功夫。”

        姚征兰道:“大人无需觉着占了他的便宜,  若不是我们发现了华胜的秘密,  他到现在还茫无头绪呢。就算他按照您提供的思路去卖蛇人那里找到了疑犯,  疑犯拒不招供,他又弄不清楚凶犯到底是怎么给死者下的毒,  他能破案么?”

        顾璟低声道:“是你发现了华胜的秘密。”

        姚征兰没听清:“什么?”

        顾璟却又道:“现在要赶紧找到王明坤那支用来搔痒的簪子,若能从簪子上看出端倪,那此三人的死是一人所为便确凿无疑了。”

        姚征兰点点头,道:“于氏夫妇的细软里貌似有几根银簪。”

        两人遂加快速度往大理寺里赶去。

        转过一条街口,一阵烤红薯特有香味飘了过来,姚征兰一下勒住马。

        顾璟看她突然勒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姚征兰本来想着顾璟今天没吃饭,这才停下来想买个烤地瓜给他吃。可停下来之后才想起来,他不吃外面的东西。

        顾璟已经看到了那个卖烤红薯的小摊,问姚征兰:“想吃红薯?”

        姚征兰:“……嗯。”总要为自己突然停下来找个理由。

        顾璟先一步下了马,去小摊那儿向摆摊的老叟买个红薯。

        老叟一看他递过来一粒银花生,枯树皮一般的双手乱摆,连连道:“太多了太多了,没有铜钱找给你。”

        顾璟道:“不用找。”

        “那、那我这些红薯都给你。”老叟道。

        顾璟:“不必。”

        老叟见他如此,一时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嗫嚅道:“那、那尊客请挑个顺眼的吧。”

        挑个顺眼的……顾璟回头看姚征兰。

        姚征兰这会儿刚回神,清了清嗓子走过来,也没怎么挑,指着一个表皮烤得微黑的红薯道:“就要那个。”

        “尊客真是会挑,烤成这样的山芋趁热吃最是香甜。”老叟拿了片野芭蕉叶将红薯包好递给姚征兰,又对顾璟千恩万谢的。

        两人离开卖红薯的小摊,姚征兰牵过马缰,道:“顾大人,我们回去吧。”

        顾璟看了眼她手的红薯,道:“不是说要趁热吃才香甜?没事,你吃吧,不差这一会儿。”

        “哦。”刚才承认是自己想吃才停下的,这会儿没理由不吃。姚征兰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红薯皮,刚剥了一个尖尖,顾璟的肚子极响亮地叫了一声。

        姚征兰剥红薯皮的动作顿住。

        顾璟僵在原地,一张俊脸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尴尬是一回事,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眼下自己该怎么办?是他叫她吃完再回大理寺的,他现在若提出他先回去,会不会显得太刻意?可他若不回去,待会儿肚子再响怎么办?早知如此,午便不与李逾置气了。

        令人窒息的气氛,姚征兰期期艾艾地开口了:“顾大人,这红薯天生地长的,剥了皮,里头也还算干净,要不……您尝尝?”

        四目相对,顾璟发现眼前之人眼并无取笑抑或忍笑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的目光。

        她希望他吃这只红薯。

        或者说,她停下来,原本也不是因为她自己想吃红薯。

        突然间就不觉得那么尴尬了。他点了点头。

        姚征兰将红薯皮剥了一半,递到他面前。

        她原本是想让他自己拿过去吃的,未曾想顾璟却会错了意,以为她要喂他,直接俯下身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给男子喂食这种事情,除了哥哥之外,对表哥她都不曾做过,一时羞赧万分。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叫人瞧出她脸红,于是强忍着问道:“好吃吗?”

        顾璟再点头:“好吃。”

        姚征兰再剥红薯皮时瞧见了沾在手指上的黑灰,顿悟他许是怕脏才不用手接,于是努力摒弃杂念,伺候着他吃完了那只红薯。

        吃完红薯之后,顾璟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手。

        姚征兰道:“我用自己的就可以了。”

        “你去袖拿,会碰脏袖子。”顾璟道。

        姚征兰想说“我不在意这一点点脏”,想想他们在这里耽搁了有一会儿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再拖延时间,道谢之后便接过了他的帕子。

        两人一回到大理寺就去提审于张氏,问她她口供所说的王明坤用来搔头的银簪在哪里?于张氏却说当时因为心虚并未留着那只银簪,让于全芳将银簪砸成银疙瘩,进货的时候用掉了。

        顾姚二人闻言,也是无可奈何。

        回到阅卷房,姚征兰从自己书案上存放杂物的匣子里拿出一枚华胜,递给顾璟。

        顾璟将之与从春意阁带回来的那枚华胜一对比,发现在做工细节方面,果然十分相似。

        “这只华胜从何而来?”他问姚征兰。

        姚征兰道:“顾大人可还记得我曾去诚安县伯府为他解决后宅矛盾一事?这枚华胜便是从诚安县伯妾室手拿来的。据诚安县伯称,这枚华胜是在金雀斋定制的。后来我与郡王路过金雀斋时,郡王曾去金雀斋对面的脂粉铺子打听过,说是金雀斋的女掌柜在一个多月前突然暴毙,而今这金雀斋就落在了她招赘的夫婿手。”

        顾璟回想一番,道:“于张氏和王明坤妻室的交代似乎都没有提到这个金雀斋。”

        姚征兰道:“虽是如此,但换个思路去想,若这个金雀斋的女掌柜真的与王明坤好过,而在她死后,王明坤与旁人提起他的风流史时却对金雀斋的女掌柜绝口不提,是否可以证明,这个女掌柜,或者说,金雀斋,于他而言是特别的?金雀斋的女掌柜一个多月前突然暴毙,王明坤最近忽然变得出手大方,暗藏机关的金雀斋首饰毒死了王明坤在青楼的相好,这三个疑点加在一处,足够将金雀斋的掌柜的拿来审上一审了吧?”

        顾璟点头:“先把人拿回来再说。”

        太后宫。

        “那个长随凌迟处死就凌迟处死了,把他的家人留下,明年哀家要借寿辰之机,赦免他们。”太后对一旁的皇帝道。

        在场的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皇后,公主李婵和李逾。

        皇帝一听太后的话,就用不悦的目光去看皇后与李婵,以为是她们在太后这里嚼了舌根,故意让婉妃不痛快。

        太后见他看皇后,冷着脸道:“你看皇后做什么?这是哀家的主意。”

        皇帝回过头来,垂眼问道:“不知母后为何突然有此一提?”

        太后道:“仆杀主,仆虽十恶不赦,但在此案,那卢涛,却也是死不足惜。仆从虽是他的仆从,可仆从之妻却是自己从家乡聘来的良民,他于仆从新婚之夜强行禽兽之事在先,强行霸占欺辱其妻在后,最终害人害己,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仆从一死,也算给他偿了命了。至于他的父母妻儿,老的老小的小,若真流放三千里,恐怕都没命走到流放之地,就赦免了吧,免得造孽太深。”

        皇帝道:“儿知母后仁善,但此事,却不似母后想的这般简单。仆杀主,十恶不赦,本人凌迟,家人流放,此乃本朝律例。如果此次特赦了这名仆从的家人,那下次再有仆从杀主怎么办?朝廷命官公侯勋爵家,又有谁没有仆从?此例一开,必将遭到官僚门阀的一致反对,届时,朕又该用什么理由去说服他们呢?”

        太后一听这话,犹豫起来。

        皇帝见状,再接再厉道:“婉妃已有个月身孕,最近为了她弟弟的死,本来就动了胎气,若知道赦免了凶手的家人,万一……母后便是不看在我的面上,也得看皇孙的面不是?”

        太后沉吟不语。

        这时忽然跑来个小宫女,一副有事要奏却又不敢造次的模样。

        皇帝瞧着是婉妃的身边人,便问:“你怎么过来了?”

        小宫女这才急道:“陛下,娘娘腹痛,求您快去看看吧。”

        皇帝腾的站起,难掩急怒之色,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又腹痛?不是命御医十二个时辰看顾着吗?”

        小宫女惶惶道:“娘娘又梦见了娘家的弟弟,故而如此。”

        皇帝转身向太后行礼,太后挥挥手,半是无奈半是疲惫,道:“你快去吧。”

        皇帝疾步如飞地走了。

        李婵闷闷不乐地绞紧了袖的帕子,皇后依然一脸温婉。

        她是皇后,必须端庄大度,喜怒不形于色。

        唯有李逾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担忧地扭过头对太后道:“祖母,听我娘说,妇人若是有孕的时候三病五灾,那孩子生下来多半也不会康健。如今瞧婉妃娘娘这阵仗,我这未来的小堂弟,不会又是第二个寿王吧?”

        太后闻言,面色丕变。

        李逾一顿,讷讷道:“祖母,您怎么了?”

        太后忽然狠狠地拍了下身边的几案,震得茶盏上的盖子都掉了下来。

        她铁青着脸,厉喝:“来人!”

        殿听用的太监上前。

        “即刻去婉妃宫传哀家口谕,若她这胎属实怀得如此凶险,便不要生了!省得生下个不康健的,不能为皇帝分忧,还累得皇帝为他忧愁。反正皇帝已有数子正值壮年,不缺她肚子里这一个!即刻执哀家懿旨去牢将卢涛案案犯父母妻儿提出,安排到哀家名下的皇庄上去,没有哀家的懿旨,任何人不得将他们带出皇庄,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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