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圆圆的床板
少年翻开了话本的里页, 模仿着姜小圆的字迹,在里面写上了祝福。
姜小圆凑过去一看,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是仿的, 只是比她自己发挥得要稳定得多,她眉开眼笑, 连忙跑去找静太妃那边送礼物了。
从静太妃的宫里回来的时候, 姜小圆还有点惆怅。
“秋秋……你说,我以后还能再见到静太妃吗?”
汴京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仿佛一到了夏天的时节, 汴京就成了蝉鸣与大雨的城。
穿着青衣的少年拿着匕首雕刻着一枚印章, 闻言,停下了匕首。
陈秋的视线透过雨幕看下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轻声, 像是承诺一般道,“我会带你回来的。”
那时候,不再漂泊不定、不知道下一秒就要奔向何处, 他会让她坐享世间繁华, 也会给她无上荣光。
而那些没法诉之于口、绵绵密密的情绪, 等到他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全会告诉她。
只是前路漂泊无依,他总怕风吹雨打,淋湿了她。
所以藏得深一点、再深一点,就像是雕刻在猫爪印章里,密密麻麻的印记。
他低头看着趴着看雨的小小一只。
是小猫的爪印, 在一下下地挠抓着他的心脏。
三天时间里, 外面局势变幻、人心惶惶,甚至有谣言说太子要醒不过来了。现在皇帝的儿子们,一个疯了, 一个废了,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四皇子。
若是国之储君真的出事了,那确实是要搅乱朝局、引发动荡的。
但是幸好在第三天,太子陈端终于醒了。
面色苍白的太子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皇帝潸然泪下,让他顾念三皇子年纪尚小,饶他一命。
太子的护卫们当即齐齐下跪,容妃更是梨花带雨,哭诉自己未曾好好教导三皇子,才让他酿成如此大错。
永嘉帝此时还被容安宫瞒着,并不知道五皇子已经确诊疯病之事,待容妃还有着几分的信任。
猎场之事,永嘉帝早就派人去查了,自然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闻言当即勃然大怒,下令查处建章宫,将三皇子陈秋关进皇城司大牢,严加审问。
刺杀储君之罪,仅仅次于谋杀皇帝。
这日早晨,皇帝前脚离开了东宫,后脚禁军便如同潮水一般朝建章宫涌去,将建章宫包围得如同一个铁桶一般。
谁又能想到,如此阵仗,对付的只是一个断了腿的皇子呢?
宫里人心惶惶,建章宫的太监们都缩在了太监处,早就失去了此前的气势。
禁军首领李长相已经是第二次来建章宫了,禁军涌入了建章宫,到处翻找,甚至连一块地皮都没有放过。
按理说,作为一位皇子,除非犯了造反的罪,是决计不可能被人如此搜查的,还是被当着满宫的面,将建章宫翻了一个底朝天。
只是大概没有想到一个皇子的居所能够穷酸成这样,禁军查得非常快,最后还是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把弩/弓。
这把弩/弓就成了刺杀的“罪证”,建章宫太监处剩下的二十几个小太监,全部被当做陈秋联系乱党刺杀太子的证据,一起被抓进了大牢里。
大牢里一片哀嚎哭叫,鲜血把石板染得看不出颜色。
皇城司,其实和后世锦衣卫的诏狱差不多。这里并不是主持公正的大理寺,也没有什么青天老爷,这是皇帝的私狱。
官家让你生,你就生;官家让你死,你就活不过三更。
进去之后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李长相推着陈秋,走过了一溜哭喊的太监们,把他送进了最里边的牢房。
建章宫的二十几个太监,就在不远处被审问,惨叫声灌入耳中。奈何一个、两个……全都审不出什么。
皇帝下令一定要在三天内审出来,在这样的气氛下,整个大里仿佛笼罩着一片阴云。
这些恐怖的场景和哭声,陈秋连眉梢都不动一下,只是微凉的手指将小姑娘的耳朵堵住,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她。
提审陈秋之时,皇城司自然也用了刑,鞭伤遍布了结实的肌理,其实比起以前的伤,实在是也不算重。
宋提典是皇城司本次负责审问的官员,他早在接到提审的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受到过指示了。
甚至连上刑都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太子的指示是尽快、务必要快,最好今天下午就解决。
宋提典早早就准备好了口供,摆在了陈秋面前,
“殿下,请画押吧。”
见少年迟迟不动,他刚刚想要叫人过来押着他画押,就听到他说话了。
“宋提典。”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
“我有一句话要转告太子殿下。”
宋提典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就见到了那个长发的少年,抬起了那张俊秀得有几分过分的面容,星星点点的血迹,让那张面容平添一份妖异。
“请转告他,我不是不知礼数的人,为太子殿下准备了一份回礼。”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宋提典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匆匆忙忙收拾供词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只是心里暗骂自己,就算是废太子表现得再煞有其事又如何?这不就是个“伪龙”,还能真的对真太子造成什么影响不成?
定然是虚张声势!
果然,陈端听到了宋提典的回禀之后,摆了摆手,让他将供词赶快交给皇帝过目。
至于陈秋说的“厚礼”?
陈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蔑的不屑。
容妃娘娘之前埋怨儿子此次做得不够精细,陈端不置可否,他就不认为陈秋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连布局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出手按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此时此刻的陈端,还浑然不知道所谓“回礼”的含义。
他送走了宋提典,就听到了外面的太监恭敬道,“殿下,崔世子已经在书房里等候您多时了。”
陈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抬了抬手,道,“孤现在过去。”
崔文鸣是昨天夜里才被找到的,想到这个发小重伤昏迷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他,陈端本来心中对他的不满也冲淡了一些。
只不过,这点满意,也不可能改变陈端不打算重用崔文鸣的结局。
崔文鸣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
听搜山的禁军回禀,崔文鸣是不慎掉进了东山某个捕兽洞里。
此前东山下过大雨,洞口被封了,崔文鸣断了腿昏迷不醒,所以就算是搜查东山的人,找许久都没有找到,一直等到崔文鸣醒了,开始对外面呼救,这才终于被找到了。
崔文鸣此时坐着轮椅,腿部被包得严严实实,他面色惨白,脸上还有没有愈合的伤,样子实在是凄惨得不行。
陈端简单地和他说了几句话,又问了问那日在东山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崔文鸣也一一回了。
两个人说完这些,陈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忙派人将他送回崔府上去。
陈端叹息,对自己幕僚道,“文鸣当真对孤忠心耿耿。”
只是太子陈端并没有注意到,书房的那堆无人在意的废稿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少了一封无关紧要的废信。
许多大事的发生,往往只需要一点点细节的堆积,就像是抽积木,一块两块……终于有一天,会因为一块小积木轰然崩塌。
崔文鸣擦了擦背上的冷汗。
陈端以为他是病痛缠身而带来的苍白,却万万没有料到,崔文鸣是吓的。就在刚刚的书房里,崔文鸣不仅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幸好太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在踏入崔府的大门的时候,崔文鸣都没有敢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背都挺得笔直。
因为就在角落里,雪亮的箭矢就对着他的背心。
而这个堂堂的永昌伯府、将门之家,号称有着精锐府兵的府邸,早在崔文鸣“被找到”之前,就被在角落里放满了火油。
只要他表现出来一丝半点的异常,那些箭矢就会一箭穿心。然后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大火,就能够让整个崔家消失在大庆的土地上。
一直到把那封信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黑暗中的箭矢才渐渐地隐去了。
几乎是前脚放信,后脚崔念念就来看崔文鸣了。
崔念念看着面色苍白的哥哥叹了一口气,
“哥哥,我说了,让你不要为难三皇子。”
出乎意料的,第一次崔文鸣竟然没有反驳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哥哥现如今就算是想为难他,也有心无力了。”
他现在就连“陈秋”两个字都不敢提。
崔文鸣越想越觉得脑门上冷汗直冒。
陈家皇朝的这两代储君,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是比起翻脸无情、随时就能将一家一姓搭进去的陈端,他更加害怕陈秋。
陈端是可以预测的波澜,陈秋是一片看不底的大海。
恐怕太子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对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对手。
更加重重要的是,崔文鸣已经十分深刻的认识到了,太子这一次的策划,根本就不可能杀死陈秋。
陈秋一定会成功的,太子非但杀不死陈秋,还会将此生最大的对手放走。
想到自己偷去的那份信封到底会被用作什么用途,崔文鸣就觉得背后发寒。
杀人先诛心,若是信封发挥了作用……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的余地了。他虽然对太子有几分情分,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叹息一声,低声问崔念念,“三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崔念念叹了一口气,“建章宫里面搜出来了弩/弓,和太子遇刺的箭矢可以比对上,现在应该提审完,送进天牢里了。”
“等过几天,我想去见一趟三殿下。”
崔念念抬头看向自己哥哥,眼神里面带着不赞同。
崔文鸣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都已经成了人家的傀儡,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呢?
崔念念没有察觉到崔文鸣对陈秋的态度都变得恭敬了起来,微微有些出神问道,
“哥哥,你觉得太子和三殿下,比起来哪一个更好呢?”
崔文鸣一愣,打量起来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崔念念确实是个杏眼桃腮的美人,要不然,太子也不会至今对她念念不忘。
她微微一笑,“哥哥,念念不想太早嫁人,想在家里多留些时日。”
这话在太子选侧妃的档口,崔文鸣如何不知道什么意思?
崔文鸣一时间竟然有一些失语,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永嘉帝今年已经病倒过两次了,身体越大,圣体越不健朗,以前迟迟不愿意立太子,今年也终于立了——他的身体可能确实过不了几年了。
到时候要么是陈端、要么就是那个人……但是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
他是永昌伯府的世子,他选择站队哪边,永昌伯府就站在哪一边——崔念念也确实不能再嫁给陈端了。
或许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崔念念似乎选择了陈秋的话,也不错。
“那日我去见殿下,你便跟着吧。”
另一边的天牢里,很快就陷入了安静中。
三皇子的监狱是天牢里规格最高的单间,光是进来就有五道锁,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最让人窒息的,还有这间牢房里面能够把人逼疯的寂静和黑暗,就连看守的人都不乐意在里面久待。
牢房显得有些潮湿阴暗,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只有老鼠和虫子在地上爬,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霉菌味。
这样的环境可以说是差到了极致,毕竟是重刑犯所居住的牢狱,都是一些罪大恶极之徒,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过的舒心呢?
在狱卒们走后不久,寂静的牢房里面,突然间响起来了一阵抽噎声,声音细细的,小小的。
稍微有了些意识的少年,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昏迷中也蹙起了眉。他面色因为失血而惨白,明明很是高大,却因为一身的血污和过于俊秀的样貌,显得有些弱不胜衣。
他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哭肿了眼睛的小姑娘。
其实没有受多重的伤,比起那次被杖责轻了不少,只是在被送来天牢的路上多少吃了一点苦。
陈秋的旧伤偏偏此时发作,他只来得及将小姑娘妥善放好,就晕了过去。
此时见她又哭了,他的意识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靠着墙壁坐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他抬手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手上红色的纹路。
他一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好一会儿才继续帮她擦着眼泪,只是另外一只手藏在了背后,渐渐地捏紧了手心,捏得微微有些发白。
他不能骗她没有旧伤,也没有办法骗她他现在很好,更加不能骗她,红鸠彻底好了,他只能静静地听着她的抽泣。
他已经骗了她一次了,她是真的以为喝了药红鸠就能好的。
这一次兴许是旧伤复发,也许是因为昏迷,在他的预料之外,红鸠发作了。他知道她迟早会知道,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
尽管此时此刻,红鸠已经不能影响他的神志了,只有若有若无的头疼还在发作着,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
他应该庆幸这座天牢是那么黑,所以她大概是不会再次看见他过于丑陋的样子。
姜小圆擦了擦眼睛,她只是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梦境,慌了生而已,她吸吸鼻子,恢复了冷静,小声问道,
“所以,其实没有好,对么?”
少年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她。
明明在之前,他那么运筹帷幄,能算计尽了所有人,只等几天后验收成果了。他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是一个已经演算了无数次的棋手,胸有成竹;
但是此刻,他不说话来,心中却空空荡荡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长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只是少年渐渐地捏紧了自己的手心。
他知道或许她不会嫌弃,或许会和那一次一样,他不会吓到她。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过得去自己那一关。
以前他把她当小神明,于是这就成了他最在她面前自惭形秽的地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越来越卑劣了,他甚至渐渐地不愿她的目光注视着别人。
他连这些都不愿意让她知道,如何能愿意用那丑陋的一面面对她呢?
姜小圆听到他肯定的答复,闷闷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的,毕竟陈秋健康值最高才20,就算是有旧伤,也不可能这么低……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但是姜小圆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她自己自顾自地生闷气,一抬头,就看见了一片漆黑里的少年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重新变成了那只孤魂野鬼,毫无生气地坐在原地。
姜小圆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看见他这样,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有个叫蔡恒公的人么?”
少年动了动。
“他讳疾忌医,然后有一天,他活着活着就死了。”
少年:……
姜小圆面无表情地讲完了今日美德小故事,抓着他的袍子蹭蹭蹭就爬到了少年身上,揪住了他的头发。
其实红纹还在身上的时候,少年现在仍然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气,就像是一只凶兽……只是因为刚刚一下子情绪太低落,心底的躁意被压了下去。
但是现在这只凶兽被一只还没巴掌大的小姑娘揪住了头发,偏偏一动都不动,还小心翼翼地不说话,生怕自己现在控制不好语气,只好沉默地听着她数落。
“没治好就继续喝药,喝药治不好咱们就找别的办法,躲着躲着不告诉我,你的病就会好么?”
本来暴君秋就够她操心了,她还没想到办法让暴君秋相信她,乖乖喝她的药;这里的少年秋又进入了青少年叛逆期,开始躲着不肯喝药了。
就算是那个药方子不能根治,却也是有用的——看看,现在他都能控制住自己乖乖不动听她说话了。
都说早发现早治疗,要是七年后又成了暴君秋那样……
想想她就要气得爆炸,果然这不管是七年后还是七年前,都是一个德行。
她甚至觉得暴君秋脑袋上的发圈编少了,少年秋的脑袋上也要来一套。
大概是被搞怕了,姜小圆威胁完他,也不信他了,掏出了面板开始狂戳那个火柴人的健康值。
她浑然没有发现,从刚刚到现在,那个格外安静的少年视线就没有离开她过,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
姜小圆本来想要好好想想要怎么规划着给他一天三顿灌药的,但是今天他受了伤,本来就应该好好休息了的。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初的远见,果然一旦到了牢里之后,别说一口吃的了,连口水都不给喝,住的地方更是十分脏乱差。
整个天牢里都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四周乌漆嘛黑的,地上也是潮潮的,还有各种蚊虫。因为是天牢深处的最里间,狱卒很少会进来方便了他们,却也就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偏偏陈秋还受了伤,姜小圆怎么可能让他住这样的地方?就算姜小圆不是医生,也知道这种环境对于裸露的伤口来说非常知名。
她打开了系统空间,把在建章宫买的led台灯给拿了出来,台灯的效果开到最亮,整个天牢都明亮了起来。
姜小圆之前在建章宫时候就买了那个很好用的地图,只要有人接近这里系统就会在她的脑海里滴滴滴地提醒,能够让她及时把灯给灭掉,所以她有恃无恐。
她把地上的脏东西给收拾干净了,又掏出来了一点在建章宫里储存下来的驱虫的草药,往地上一撒,那些原来还十分嚣张的虫子们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边上的伤患想要帮忙,被和他冷战中的姜小圆哼了一声,就很安静地收手了。
天知道未来那个心狠手辣的重光帝,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天牢里的床铺自然就是普普通通的干稻草了,而且都发霉了,还有股潮味,姜小圆就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堆在了边上。
收拾好了这些之后,姜小圆就从系统空间里刷拉一下——
把建章宫的床板给抬出来了。
是的,一整个床板。
床板一出现,就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身影,活像是一块板子长脚在地上跑似的。
饶是经历过的许多大风大浪,陈秋也被她突然间掏出一个床板给愣住了。
一边帮着她把床板给铺好,一边忍不住闷闷地笑。
长发的少年笑得忍不住轻咳了起来,红鸠的纹路偏偏还停留在他的脸上,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心想,怎么办,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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