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主公,被教育了一顿
见姬韫乘着木鸢翩然离开,陈白起在确定四周再无隐藏的危险之后,她低眸看了看手上握着的那只短弩箭,眸深凝思,忽然生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主意。
她将赢稷放在一块断裂毛茬的浮板之上,用手在赢稷脖子处沿着器官向下摸,直到摸到他的胸骨再往上一点的位置处,掂量了一下,几度回想曾看过的医理急救讲解,然后她便咬了咬牙道:“只能再拼一把了,权拿死马当活马医了,成不成便尽人事听天命了。”
于是,她不带一丝犹豫地一箭朝着她先前测量好的位置,将箭头插了进去。
顿时整支箭头都没入了赢稷的胸前。
呃!
而因为这一箭的猛然刺入气管,赢稷浑身的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他眉头紧锁,没多久便一下蜷缩起腰腹,咳出了一口血水,然后口鼻一道急喘得呼吸着。
陈白起眉眼一亮,见他终于有了反应,便一面紧张地等待着,另一面准备好的药剂进行抢救。
“秦王,你醒醒,你听得到我讲话吗?”
“秦王,你坚持住,你还有雄图霸业未完成,何以甘心赴死于此地?”
“你还有恶名栽脏未清洗,你还有与我的承诺未兑现,你……你还没有成亲生子,你甚至还没有给秦国留下一个名正言顺继承的子嗣,你就这样死了,不觉得这一生亏大了吗?”
“你记得那些跟随你至今的部众吗?还有稽婴,他一心为你打算,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还有先生,相伯先生,他一心等待他的主公,为此不惜拖着残躯为你献谋划策,累心累力,你难道不觉得若就这样死了会愧欠于他们的付出吗?”
陈白起一直在旁讲着一些激励赢稷的话,好的、坏的、激励的、刺激的,讲着讲着她都服了自己能一口气讲出这么多感人肺腑“深明大义”的话。
直到赢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唇色惨白,胸前又多开出一朵血花,能流的血估计都快流尽了,他的头无力地轻挨靠在陈白起的颈窝处。
当他看到“陈焕仙”惊喜的表情时,方慢慢回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终于醒过来了。”陈白起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孤晕迷了多久?”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但每一个字吐词都十分清楚。
“没多久,只是一直唤不醒。”
赢稷依旧喘息着,他慢吞吞地抬起疲倦沉重的眼皮,瞳仁麻木而幽长,看向了前方。
“有人来了。”
陈白起抿着的嘴唇微张,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去,在蔚蓝的天空掩映下,湖水是那样碧绿晶莹透澈,只见碧湖的平行线上,十数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朝着这方驶了过来,看样子还有一段距离,她侧耳一听,传来了许多人高声的呼喊。
“君上——”
看样子是秦兵终于找来了,其中,人声中还夹杂着一声“焕仙——”。
陈白起:“他们终于来了。”
稽婴在一艘大船上,登高望远,离得近了便看到了飘浮在水上的赢稷,只见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衣上染满了大片血迹,只叫人触目惊心,他顿时待不住了,立即下船跳上一艘小船之上,催促着摇船之人加紧些速度。
而百里沛南则在别一艘小船上,而他的位置更靠后一些,因此哪怕看到了“陈焕仙”与赢稷,也不及稽婴的行动快。
等稽婴挨近了他们,看着赢稷那从未见过的伤重模样,神色沉黑扭曲了一下,便忙跪在船边,弯下身来伸手拉人,旁边有几个秦兵亦一同前来帮忙。
“君上,婴来迟了,令你受苦了。”话一出口,他更哽咽住了。
借着稽婴与秦兵的力道,陈白起先将重伤的赢稷给推上了船,然后整个人徒然失力,手脚一软,便朝下沉了去,紧要关头,却被赢稷眼急手快地一把抓住。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而他黑沉平静的眸子犹如深潭紧紧地揪着她。
“陈焕仙,抓紧孤。”
陈白起扯了扯嘴角,眼皮越来越重,只来得及讲一句话:“秦王啊,我估计快要……晕了。”
——
等陈白起再次醒来已是二日后,她看了系统内的显示的时间也并不意外,这次在水上水下开启了那么久的“麒麟瞳”,还发动了麒麟幻瞳术,精神力自是耗损得厉害。
她一睁开眼便察觉到旁边有人,一看正到沛南山长支颐坐于一旁,阖目浅眠。
浅浅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棂洒入室内,一部分落在他那张俊秀而清冷的面部线条上,像古意深远的菩提树,不自雕饰,却玄妙难喻。
她一时躺着那里并没出声,亦没有动,只是这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系统:恭喜人物,完成了芙蕖湖副本任务(一)保护赢稷,任务完成获得——叶三珍(药材)*3,龙宝蕊(药材)*7。任务(二)阻止秦本家“枭”部队救出畲三娘,获得——七味荆(药材)*3,百年人参(药材)*1。另由于人物同时完成了两项任务,额外可获得奖励——战国通用币*1000,风流倜傥束发巾*1。
陈白起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时怔了一下,紧接着……粉泽的嘴角弯了起来。
“在笑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清越偏清凉的声音,陈白起转眸看去,却是百里沛南醒了。
“山长。”她喊了他一声,便撑着身子要起来,百里沛南则颦了颦眉按下她。
“你先躺着,我去唤太医。”
陈白起摇头:“不用了山长,焕仙并没有受什么伤,眼下夜已深,便莫再跑一趟了。”
百里沛南眼神划过她的脸:“可你这一睡便是整整二日,若没受伤又是何缘故?”
陈白起张嘴顿了一下,便道:“那太医怎么说?”
“你手上的伤是太医来包扎好的,可你一直沉睡的缘故他们亦道不明,只讲你这是精气损亏,方致晕睡。”
这话翻译成白文,就是她这是给累的。
陈白起笑了笑:“那便也不碍事,秦王那边如何了?”
百里沛南重新坐下,淡淡道:“他伤势颇重,太医院的人不敢给看,不过有相伯先生在,哪怕他只剩一口气亦救得回来。”
讲到这里,百里沛南沉吟道:“不如……让相伯先生亦来替你看看诊吧?”
陈白起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想笑地看向沛南山长。
讲老实话,她的确想再见一见相伯先生,可男身的“陈焕仙”还不曾见过相伯先生,亦与相伯先生不曾有过交情,只怕这人难请来。
“山长,算了,焕仙这无病无伤的,让人家相伯先生过来瞧,只怕大材小用了。对了,姒三呢?”
百里沛南虽不赞同“陈焕仙”认为相伯先生来给她瞧病是大材小用,但听闻她问起姒三,便起身道:“他在给你熬药,你先躺着,我这便去给你端来。”
“什么药?”陈白起奇怪道。
“伤药。”他瞥了一眼她的伤手道。
估计是给她看病的秦宫太医给开的。
陈白起道:“焕仙身上有伤药,不必那么麻烦了。”
“你……”百里沛南讲了一个字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便又重新坐了回来,他静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看陈白起,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这静谧而慢慢弥散开来。
陈白起动了动屁股,想坐起来,又怕沛南山长不高兴,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便道:“山长,秦王已答应给我们一次会谈的机会了。”
本来陈白起以为百里沛南听到这句话会很高兴,但实则百里沛南的脸上却不见任何高兴,反而一下便沉下了脸。
“焕仙,你可记得你曾与为师讲过,让为师多珍重自己一些,不可轻视自己的生命。可你呢,你可曾有珍惜过你自己?”
他一口,便是一顿严厉斥责。
陈白起张嘴哑言,这才发现百里沛南的神色既严肃又夹杂着一种怒意。
“山长……”
百里沛南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一种由担忧、后怕堆砌而成的熊熊火簇:“你前一刻跟我保证得好好的,不会再莽撞行事,可下一刻便跳下那危险重重的湖水之中,你可知为师……”
“沛南山长,深夜冒昧前来打扰,稽婴有事相见。”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百里沛南对陈白起“严声厉色”的教育。
百里沛南拧紧了眉头,扫了陈白起一眼,陈白起立即规矩又一脸“悔过”的垂下了头,头顶上一根呆毛翘起,可怜兮兮的模样。
见她如此,百里沛南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怒,他偏过头,长吁一口气之后,伸手轻拍了一下陈白起的小脑袋,以示小小的惩戒之后,方起身上前面色平静地打开了门。
门后站着的正是稽婴,百里沛南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站着一个束额道袍少年,道袍少年推着一张轮椅,而椅上坐着一人,这人着实奇怪,分明已时值谷雨时节,这人却仍穿着着一身厚实的过冬裘袍。
这人端坐于轮椅之上,只见廊下灯火辉煌之中,他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眉眼如画,仿若谪仙。
百里沛南一怔,却很快便认出了此人,顿时神色有了几分微妙。
“稽丞相,他可是……”他看向稽婴询问,在得到稽婴含笑颔首给予了肯定后,百里沛南便整了整色,上前双手交叠恭敬行了一礼:“久闻相伯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沛南着实激动。”
方才还真说起他来,没想到,他便不请自来了。
相伯惑荀平和地抬头,他柔柔弱弱一笑道:“山长客气了,你我年岁相当,便互唤一声名字亦可。”
百里沛南随着他抬头,便更能仔细看清楚相伯先生的容貌。
只见他抬起的脸,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百里沛南暗吸一口气,垂下眼睫不敢多看,压住声线道:“不妥,先生在年少成名之时沛南不过一懵懂无知,这些年过去了,沛南仍无长进,自知不及先生半分,不敢以平辈自栩。”
相伯惑荀闻言,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一直被冷落一旁的稽婴上前插话道:“二位皆是国家栋梁之才,也无须过多谦逊,这会儿前来着实有些打扰了,可方才相伯先生去看君上,却听闻山长高徒已昏睡了二日不醒,他眼下身有不便,便请了相伯先生前来一看。”
“这……”百里沛南惊讶了一下,一是为赢稷伤重时亦挂念着焕仙,二是相伯先生竟愿这深夜前来这一趟,便忙让身相请。
“小徒便在里面,请随我而来。”
进到屋内,灯火昏黄,稽婴一看陈白起已起身坐在了塌上,且目光清亮而眉眼细弯地看着他们。
灯下,那安静的模样竟乖巧得令人心生柔软,他忙几步上前。
“你醒了?”
陈白起并没有第一眼便看向他,而是神色专注地看着与与他一道随后进来的相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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