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已经很久没用过全力了
从自己的书房出来，林顿又去了后殿的仪式大厅。
整个大厅内布满了充满圣洁感的金色线条和神文，此刻，这些神圣符文都散发着浅淡的白光，处于半激活的状态。
一身雪白神官长袍的米露珐，就跪在圣坛前的所有法阵线条汇聚处，双手合握，闭着双眼虔诚地默祷着。
她的身体表面被一层淡淡的白色圣光笼罩，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神官袍，但那虔诚祈祷的身姿在圣光的映照下看上去却如同天使一般，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良久，米露珐才抬起头，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她周围的神术阵线条渐渐暗淡下去，但放置在祭坛上的圣器却都已经散发出平和稳定的神圣气息。
“林顿。”
感觉到林顿的目光，米露珐也抬起头，见他看着自己，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羞涩，但却并没有避开目光，而是就这么少见地和林顿对视着。
“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些年，不知什么原因，米露珐的实力一直停滞在四阶巅峰，因此一直没能晋升领衔主教或是辅理主教，仍然担任着驻堂神官。
“嗯。”
米露珐点了点头，小声道：“阵法和神圣触媒的状态都没有问题，所有术法节点的圣器也已经全部关联激活了，防御结界随时可以启动...”
“好，辛苦你了。”
林顿走过去，递给少女一瓶洗礼圣泉，以米露珐的实力，完成这个任务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那个，林顿...”
米露珐接过林顿手中的水晶瓶，却并没有立刻服用，她低着头，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
米露珐还是不说话，就这么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揉着衣袖的边角——对米露珐已经相当熟悉的林顿知道，这是她感觉到紧张和纠结时特有的小动作。
“有什么话就说吧？”
林顿温言道，他觉得少女可能是心中有些不安，这也很正常，从教廷和魔法议会来的情报林顿并没有隐瞒对方，她是明白目前形势的严峻程度的。
然而米露珐却摇了摇头，接着，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林顿。
“米露？！”
这展开让林顿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米露珐，却发现她也低着头，刘海盖住了少女的眼睛，林顿看不到她的表情。
“林顿，我有些话一直想和你说。”
良久，她细如蚊鸣般微弱的声音响起。
“...什么话？”林顿预感到了某种展开，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变调，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
“林顿，我有种感觉，十年前，你从多兰蒂尔回来之后，心里应该一直都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对吗？”
“——！”
米露珐的话让林顿心神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十年的身影。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在忙碌中忘记了那个少女，但被米露珐这么一说，林顿突然发觉，她的眼泪和笑容，对自己说过的话，两人独处的时光，一幕幕都仍然清晰如昨，只是一直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而已。
而抱住他的米露珐在说出这段话后，似乎也完全放了开来，她将侧脸贴在林顿胸口，细弱却清晰地低喃道：“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也挺好的...只要在你身边就好，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一直等到.....等到你愿意喜欢我的那一天。”
“可惜，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允许我再等下去了。”
少女抬起头，不知何时，她的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我...不是一个虔诚的圣职者，即使和你在同一座教堂中共事，我仍然控制不住地每天都想着你，只要接近你，我就会感觉到非常安心....即使在祈祷的时候....我也...”
“但我心里很清楚，像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主的牧羊人，我在死后也不可能和你一样，被天堂山所接纳.....”
“所以，至少在....一切都结束之前，我希望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你错了，米露。”
林顿没有等少女说出接下来的话，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扶在少女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她。
“不能被天堂山接纳的人，不是你，是我才对。”
“？”
这话让米露珐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色，但随即，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下，被早有准备的林顿双手扶住。
“谢谢你，米露....好好睡一会吧。”
看着已经进入昏睡的少女，林顿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她扶到用于祈祷的长椅上。
米露珐的实力远低于自己，又对他完全信任，毫无防备，因此对其施加精神影响的神术也是轻而易举。
林顿很清楚，以米露珐的性格，说出这些话，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被这么温柔可爱的妹子表白，如果是上辈子，林顿估计早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然而，此刻林顿却没有办法回应对方。
先不说当前严峻的情势，暂时根本没有考虑这方面事情的余裕。
更重要的是，托米露珐的福，他再次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不去接受米露珐感情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迟钝，也不是说对这个少女完全没有好感。
而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对柯蒂利亚消失的事情释怀，所以，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一直逃避着米露珐的感情，一直....逃避着自己的真心。
所以，刚才的那句谢谢，并不只是对对方喜欢自己的感谢。
“总之，先想办法过了这一关再说其他吧。”
........
在教堂内检查巡视了一遍后，林顿刚刚回到前殿，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皮甲，身材瘦小的男子匆匆向自己走来。
林顿认得他，蓝月城城主布兰登伯爵麾下的第一刺客利维坦，对于他腰间那把蛇首匕首更是熟悉。
黑曼巴之牙，自己在蓝月城卖出的第一件精良级系统装备，后来他才得知，这件匕首当年被布兰德伯爵买下后，便转送给了利维坦，现在，这个刺客已经晋升了六阶，拥有黑曼巴之牙的他在莱斯特王国也算小有名气，传言他甚至有刺杀高阶魔法师的实力。
来到林顿身边，利维坦恭敬地低头施礼：“主教大人，伯爵大人找您，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您谈。”
.........
登上蓝月城的城墙，林顿在城楼上的临时指挥室见到了蓝月城的城主，自己的好友尤金的父亲，布兰登·克罗纳伯爵。
他穿着一身轻铠，背后披着绣有一弯弦月的蓝色斗篷，但与十多年前林顿第一见到他时不同，此刻的城主大人不再是当年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脸上多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岁月痕迹，此刻，在摈退了左右随从后，更是露出了一丝心力交瘁的疲惫之色。
见到林顿之后，他也没有寒暄，而是一脸阴沉地低声道：“亚当斯那家伙不见了。”
他口中的亚当斯，是蓝月城魔法师公会的会长，六阶大魔导士，是整个蓝月城里除了大主教林顿之外阶位和实力最高者，这次恶魔入侵，他和他手下的魔法师是城主最大的依仗之一。
林顿心里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亚当斯的弟子去向他请示布防的事宜，发现他的办公室里已经人去楼空，不仅如此，所有用来架设防御结界的魔法晶石和法术材料也全部都....”
一听这情况，林顿便明白了，这家伙估计是得知了大型空间震即将发生，恶魔很快就要全面来袭的情报后，自忖事不可为，于是脚底抹油，卷走所有能够带走的财产独自开溜了。
比起其他魔法师，亚当斯的情报权限等级更高，因此，他也很清楚，这次的状况远比之前封印的松动严重得多，做出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不过，这家伙的演技也太好了，就在不久前的防务会议上，还表现出强烈的抵抗意志，提出了各种防御计划，并信誓旦旦地向城主保证，一定尽快架设好魔法结界，没想到....
布兰登一拳砸在茶几上：“这个该死的懦夫！他居然抛下了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学生和弟子，就这么孤身一人逃走了！之后我一定会如实告知魔法议会，让他后悔今天的选择！”
“没用的，现在魔法议会总部不会有功夫管区区一个中阶法师的脱逃行为了。”
林顿皱起眉头，低声问道：“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布兰登叹了口气：“我已经下令封锁消息，除了你我，还有我的几个亲信和他的亲传弟子之外，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林顿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些魔法宝石和材料，堆放在桌上：“对外就宣布亚当斯会长正在进行大型魔法的准备，需要独自冥想，让他的弟子暂时代理防务，稳住其余公会魔法师，继续架设魔法结界，哪怕降低防御强度和范围，至少保证空间震来临后，结界还能够正常运转就好。”
想了想，林顿又道：“最好让利维坦试着追踪调查一下，如果这家伙只是单纯逃跑倒是还好，万一有趁机加入黑暗议会的想法，我担心以后...”
这话让布雷登伯爵脸色一变，他立刻叫来利维坦，将事情安排下去，等刺客领命离开后，才又向林顿问道：“主教大人，您那边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林顿知道，在亚当斯细软跑之后，自己几乎已经算是蓝月城仅剩的一道防线了——可以预见，一旦拥有飞行能力的恶魔和黑暗生物大批来袭，城墙便形同虚设，没有魔法或神术结界的护佑，没有能够进行有效对空打击的能力，防线顷刻间便会崩溃，恶魔入城后，即使是普通士兵甚至低阶战职者也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更不用说平民了。
看着城主难掩焦虑之色的脸庞，林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道圣力注入，驱散着伯爵内心的彷徨不安：“放心吧，光明守护结界在防御的能力上，比大魔导士亲自架设的魔法结界只强不弱。”
说着，林顿有些莫名地笑了笑：“说起来，从成为主教后，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全力出手过了....”
“就让这些不长记性的恶魔们用身体再次好好感受一下，圣索尔兹大教堂近千年的底蕴积累，以及一位大主教全力以赴的实力吧。”
“...是啊，我也记不清多少年没有拼尽全力战斗过了...”
林顿那强大的自信似乎感染了布兰登伯爵，他脸上也焕发出久违的光彩，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大骑士：“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哪怕一只黑暗生物踏入蓝月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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