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4 我相信!
半个小时后,廖叔的骨科诊所门口。
两盏白纸扎的大灯笼随风轻轻摇摆,诊所里面传来一阵阵悲锵的痛哭声,孩子的灵堂就设在诊所里面。
我带着谭光辉走进诊所,首先看到廖叔佝偻着腰杆跪在棺材旁边,老泪纵横的往火盆里烧着纸钱,刘博生一身白色的粗布麻袍蹲在旁边不停的安慰着廖叔。
望了眼棺材旁边供桌上的黑白相框,里面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年轻的脸庞。
唉。。我忍不住叹口气,冲相框鞠了三躬。
随即我走到火盆旁边,抓起几张纸钱丢进火盆,小声安慰:廖叔,节哀。
廖叔是外地人,在这边没有任何亲戚,几个哭丧的也全是花钱雇来的,可想而知老头此刻心底的悲凉。
谢谢。廖叔一下子泣不成声。
我舔了舔嘴皮道:叔,我一个朋友找到点关于孩子发生意外的线索,我意思是咱们先把人抓到,然后顺藤摸瓜查出来他后面的乱七八糟关系,想报仇的话,我们帮你代劳。
廖叔拿手背擦抹一下浑浊的泪水后,眼圈泛红的望向我问:消息准确吗?
站在我身后的谭光辉点点脑袋回应:准确,我们查过你家孩子去世前,曾经被那个小混混殴打过,还带他去医院做过体检。
难怪。。难怪小勇的身上会有多条伤痕。廖叔楞了一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沉默几秒钟后,长吁一口气道:我和你们一块去,我一定要为小勇讨要一个公道。
常言道,父爱如山,子女可能就是这道山上最美的风景,风景不好了,山也就彻底荒芜了,我能感觉出来廖叔此时心底的死寂,恐怕他所有的生机已经全部随着孩子的远去,盖进了棺材里。
等晚上吧,晚上那个家伙肯定会回住所,而且咱们搞个突然袭击,他没有时间删掉通话记录什么的,咱们把握更大一些。身为行家的谭光辉小声出主意。
谢谢。廖叔微微点头,抽泣两声后,继续木然的往火盆里添纸钱。
一阵凉风袭过,黑白相框前摆放的两根蜡烛火苗微微跳跃,英年早逝的孩子像是也在为自己的遭遇鸣着不平。
刘博生咬着嘴皮,眼神凶狠的咒骂:唉,卧槽特么的,这帮倒腾人命的挨千刀,就应该全部剁碎!
旁边的谭光辉听完以后,脸色微微一尬,不自然的退出诊所。
我跟刘博生廖叔寒暄几句后,也走出诊所,递给杵在门外发愣的谭光辉一支烟后,轻声道:有什么感触吗?
谭光辉叼着烟卷苦笑: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被害人家的丧事,心情说不出来。。反正挺复杂得。
我吸了口烟道:曾几何时,被你们祸害的人,其实也和我叔的情况差不多,几近崩溃。
我们这种人确实该被枪毙,但真正的根源并不在我们身上。谭光辉沉默一下后叹气:说的俗套一点,没有买卖就是没有杀害,真正造成这种现象发生的还是那些家财万贯怕死怕的要命的权贵,我仇富,同样也厌穷。
我嘬了嘬嘴角没有接茬,正如他说的那样,极端的贫富差距,让人们的心理变得越来越浮躁,社会的病态也越来越严重。
有权有势的人们果腹山珍海味,然后呼吁平头百姓节约粮食,达官贵客们身着珍惜动物的皮毛出双入对,却在告诉上动物园都得掏门票的屁民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手握权财的大咖们任意妄为无所忌讳,然后警示我们必须遵纪守法。
现在孩子们的梦想不再是当科学家当老师当警察,而变成了做明星,为什么?因为不管大人小孩儿都开始明白,没有钱,在这个现实到丑陋的社会里就没有丁点的话语权。
为了暴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铤而走险,包括我们这些捞偏门的,端社会饭的,哪个不是在整日琢磨应该如何一跃成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老实实干活的会被人耻笑,偷奸耍滑的反而变成了王道,过程已经越来不被看重,笑贫不笑娼变成了一种有钱没钱的标榜。
诚然,我们这样的祸害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有时候仔细想想,错的真得只是个别人群吗?
王老板儿,你信吗?杵在我旁边抽了一根烟的谭光辉将烟蒂踩灭,笑了笑道:没干这行之前,我是个木匠,出门进货都是让着别人,就算有人强行超我车,我也会减速让他走,不是我技不如人,而是我知道老婆孩子在家等我吃饭。
后来呢?我点点头问。
谭光辉自顾自的从我手中抓过烟盒,点燃一支道:孩子得病了,我脑瓜子都快磕碎了,可就是借不够钱,医院告诉我,没钱就准备后事,我继续给人磕头,继续到处借饥荒,但杯水车薪啊,后来我就和同村的一个族兄开始干这个行当,第一次干之前,我也在问自己,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我做的生意可全是自己的同类,可医院没留给我太多拷问自己的时间,呵呵。。
孩子老婆现在咋样了?我愣了一下问。
孩子痊愈了,我和我婆娘离婚了,因为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个人,站在他们面前会抬不起头。谭光辉咬着嘴皮道: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我这样的人死八回都不足为惜,可这个社会,吃人的难道只有我们吗?
呵呵,我是一坨狗屎,你可能连狗屎都不如,不过我们都是狗的排泄物,狗一样的人生狗一样的活着。我自嘲的摇了摇脑袋道:行了,不特么感春悲秋喽,做好自己,尽可能活的像个人点吧。
我俩就从诊所门前,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唠到天黑。
夜幕降临,谭光辉打车去蹲那个黄油仔的点,我则和刘博生一块将廖叔搀扶起来,招呼他吃了口饭,他岁数大了,一跪就是一整天,身体根本吃不消。
捱到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谭光辉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黄油仔的落脚点。
走吧。我朝着刘博生和廖叔招招手。
我们仨开车直奔目的地,一间距离廖叔孩子学校很近的出租房。
到地方以后,黄油仔指了指身后的防盗门低声道:总共俩人,一男一女,应该全喝醉了,刚才还听屋里唱歌,这会儿估计全睡着了。
哥们,这块没后门吧?刘博生抽口气问。
没有,就后面有个窗户。谭光辉笃定的点头。
成,你帮我们守着窗户!刘博生吐了口唾沫,随即抬腿嘭的一脚将门踹开,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就跑了进去。
一居室的屋里面一片狼藉,臭袜子大裤衩扔的哪哪都是,屋子正当中摆着一张席梦思床垫,一个瘦瘦巴巴赤裸着上半身的年轻小伙正抱着个姑娘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身上弥漫着冲天的酒味。
草泥马得,给我起来!刘博生冲进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那个小伙的脑袋上,随即又薅住他的头发,原地提溜起来,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谁呀你?挨了两耳光的小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睡在他旁边的女孩吓得立马拿旁边的单子捂在胸前嗷嗷尖叫。
叫你麻得叫!岁数不大,咋特么丁点脸皮不要呢?刘博生鼓着眼珠子,表情凶狠的呵斥一句女孩,然后扭头看向小伙厉喝:你是黄油仔吧?
我是,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年顿时间吓得脸色惨白。
我是你爹!刘博生脚腕往下一勾,将黄油仔咣的一下绊摔在地上,然后又抬腿咚咚就是几脚。
博生,你先别动他,让我问问。廖叔走出去劝开刘博生,眼圈泛红的注视黄油仔:你认识我儿子廖勇吗?
黄油仔楞了几秒钟,随即狂摇脑袋: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师叔,你起来,我跟他好好聊聊!刘博生转动两下脖颈,抓起旁边的木椅咣的一下砸在黄油仔的身上,恶狠狠的咆哮:来,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整理语言。
认识,认识。。黄油仔抱着脑袋惨嚎:廖勇跟我弟弟发生过矛盾,他出事前的那天,我打过他一顿,但是他的死,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有人证得。
刘博生气急败坏的举起椅子,再次朝黄油仔连砸几下咒骂:人证,我特么让你人证,好好特么跟我说!
黄油仔满脸是血的干嚎:我真不知道廖勇是怎么死的。。
算了博生。廖叔推搡开刘博生,掏出手机按下110,哽咽的出声:孩子走的不明不白,我想让警方给我一个说法,哪怕为了警示其他父母也好,不要再出现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了。
刘博生恼火的出声:师叔,这种事情得咱们自己查,警察。。
我相信警方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交代!廖叔擦抹一下泪眼婆娑的面颊,回头看向那个吓得六神无主的女孩道:孩子,你还是学生吧?赶紧走吧,不然警察来了,你的名誉就彻底毁了,以后做什么事情想想父母,他们不容易。
即便五脏六腑此刻已经如火焚烧,廖叔这个可怜到极点的老人,终究还是愿意相信法律最公正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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