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等不到了
外婆最后一次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到普通病房，难得的有些清醒。
她看着姜黎，老太太眼角旁的皱纹仿佛刻上了年轮的线条，双目却依旧清澄如水：“阿黎你要记住。”她笑着说：“外婆不是你的未来，以后你会遇到比我更重要的人，你呀，要和那个人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路，过幸福美满的日子，长命百岁，就跟书里写的一样。”
这一次难得的清醒仿佛预示着什么，晚上的时候外婆又经历了一次抢救，这一次外婆没能挺过来。
外婆的心跳，外婆的生命停在了一个寂静的深夜。
最后的时候外婆握着姜黎的手，离开了这个世界。
并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姜黎表现的异常平静。
她还依稀记得母亲出事前不久，外公也刚刚因病去世，那个时候每次见到外婆她脸色都不太好。
当时自己太小了，根本体会不到外婆的悲伤，现在想想外婆当初刚刚失去了外公，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还要面对那样的她，应该也很累吧。
姜黎一直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但是命运又何尝对外婆仁慈过呢。
她轻拍着外婆僵硬的但还略带余温的手，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外婆耳边轻声道：“外婆，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她苦涩的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外公了，其实我也很想他，我舍不得你们。”
外婆的葬礼办的很朴素，是白叔叔特意从蓉城过来帮忙办的，来参加葬礼的人大部分是她和外公生前的学生。
墓地是当初外公去世后外婆自己挑好的，就葬在外公的旁边。
葬礼结束后姜黎礼貌的对来人一一道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卉安慰她：“阿黎，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的。”
姜黎的脸色不是很好，眼底明显有着疲惫：“没什么的。”
白叔叔问她：“今后怎么打算呢？是和我们回蓉城还是留在B市。”
姜黎低头看着墓碑上外婆的照片，外婆不论多大年纪，都能从五官里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一双笑眼温婉多情。
岁月似乎不忍心让她变得更老，用这样的方式为她的生命划上了句点。
姜黎跪在墓前，给外婆磕了三个头，然后开口说道：“我就留在B市吧。”
“阿黎，你一个人在B市能行吗？你还是和我们回蓉城吧。”白卉急着说道。
姜黎摇了摇头，“外公外婆都在这，我想我就留在B市吧。”
白卉还想说什么被她父亲拉住了，他看了看姜黎，柔声道：“不管怎样你外婆总是希望你好好的。”
姜黎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白卉还要回去上课，她和父亲在这陪着姜黎待了一天，离开了B市回了蓉城。
白卉她们离开这天姜黎去医院见了孟北柠。
“怎么样了，最近情况有没有好一点。”见来人是她，孟北柠直接问她。
“没有”姜黎苦笑了一下，“我应该更严重了。”
“睡眠状态依然不好吗？我用药比较保守，可能确实不能很好的改善你的失眠状况。”孟北柠继续问她，“除了失眠，还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症状吗？厌食还严重吗？”
“挺严重的，我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姜黎如实回答。
孟北柠：“那我再重新开些药吧，你还可以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和我说说，说出来大概会好一点。”
“我外婆去世了。”姜黎有些平静的说着，“昨天刚刚办完葬礼。”
孟北柠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第一次碰到这么平静的病人，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
“孟医生我还能好吗？”姜黎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当然能好，我还是那句话我建议你入院治疗。”孟北柠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你还这么年轻，积极治疗可以好的。”
姜黎低着头揪着身上兜帽卫衣上的抽绳，没有说话。
“入院治疗吧，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很不放心你现在的状态。”孟北柠继续劝她。
“我考虑一下吧，我还想和一个人好好告个别，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姜黎还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在她心中激起波澜了。
“姜黎，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的状态的，不入院治疗的话，你也知道后果的对不对。”孟北柠说道。
“我知道。”姜黎点点头，她想：后果最严重大概就是她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姜黎：“你再帮我开点药吧，入院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姜黎执意不肯住院，孟北柠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又给她开了些药，让她一定好好考虑入院治疗的事情。
这天晚上姜黎依然睡不着，漫长的黑暗缠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黑暗中她摸索着走到了浴室，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刀片，十年前的事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她想大概自己十年前就该离开的吧，如果不是母亲突然后悔，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就应该和母亲一同走向死亡的。
她取下了右手的手表，表带下掩藏的伤疤就这么暴露在她自己的眼里，没什么犹豫的她用力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姜黎实在是受不了了，像是不甘心似的，她摸过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了夏忱。
她想跟夏忱打个电话，至少最后听一听他的声音。
拨出去后，那边没多久就按下了接听。
听见他声音，姜黎的心被揪了一下，她小声问他：“在干什么？。”
“刚刚领到手机呢你就打电话过来了。”夏忱轻声道：“我刚刚训练完呢，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姜黎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手腕上传来疼痛的感觉，她咬了咬唇，尽量忽略掉这阵疼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还没，有点睡不着。”
“夏甜甜她们说你这几天没去上课。”夏忱在电话那边顿了顿，问她：“怎么了？外婆的病……”
“没有”姜黎急急的打断他，“外婆没事，我就是不怎么放心她，我想请几天假。”
“那就好，我让夏甜甜帮你把笔记做好。”夏忱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嗯，好。”姜黎越发不舒服了，手腕传来阵阵的刺痛。她努力保持着清醒随口问他：“你比赛什么时候结束啊？”
那边轻轻应了声：“快了，我也想快点回来，想快点见到你。”
姜黎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她打足最后的精神，说：“你比赛加油，我有点困了，先挂了。”
说完她还没等听到夏忱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这次大概真的该离开了，她等不到夏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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