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江州诸雄,2
想不到在这个看着很正常很安全的大酒店想吃个美妙午饭,却也能遇到凶险.......动手的本地人显然都是些不怕要人命的凶徒.......围观的人居然全都无视这是在犯罪甚至可能会杀伤人命,只顾喝彩加油取乐......这世道哪还有安生地可去?怎么就这样了........
两公差地痞吓得只顾缩在船里打哆嗦,却也照样没逃脱毒打。
对方人多,足够分出人手来教训他们在他们身上撒野呈凶。别说宋江一伙冒充是运河商贩图方便,两解差没穿公门服,没露出是解差,就算穿了,证明了身份,对方也显然不当个事,照样会往残废里打,根本不把他们官方身份当个事。
杨适、刘无忌很愤怒。
这种愤怒有两层原因。一个是同伴正陷入危难,自己也怕是难免遭殃。另一个则是对宋江。
他们实在就不理解了,宋江为什么就得坚持老实来江州服法。
宋江是大孝子,就算是对老父不是一般的孝顺听从,老父不许宋江反上二龙山入伙,宋江就决不敢反,那也不必就得千里迢迢冒险来江州服刑啊,在哪不能躲藏着等到朝廷明年大赦天下再悠然出来当无罪良民重新开始生活呀,不就这么三两个月了吗?就算不肯、不方便上二龙山藏着,也有的是地方可随便藏匿,转眼就过年了,照例,开年朝廷就会宣布天下大赦,宋江就没事了自由了,有省事而安全的选择,宋江却偏偏选择最难的最凶险的.......
宋江这么坚持到底图得什么?下江州开眼历险准备送死吗?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宋江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他为的是大赦后能进入正经官场谋正经前程,并且心底暗暗琢磨过在必要时就狠狠心出卖晁盖,拉拢和瓦解二龙山势力为他所用,把晁盖和二龙山卖个好价,做他的快速升大官的功劳和拥有他私人的武装势力.....
就算宋江真如愿当了官当了大官了也不会象通常的官那样当。
他在暗暗琢磨和学习文成侯,从文成侯的事迹上有了许多不可告人的感悟:赵公廉自己有本事,自己悄然布局直接掌控着名义上属于朝廷实际上早属于他私人或者说是属于沧赵家族的一方政治经济军事力量,朝廷再厌恶再恨赵公廉再想弄死沧赵满门也没用,不但撤不了赵公廉的官,而且奈何不得他分毫,反而得让着他,甚至得顺着讨好着得听他的......这才是官,真正的官......既不耽误自己的富贵前程壮志抱负,也不耽误为国为民效忠君王,于现实是大利,于清史留名也无碍......
这才是当官的最高境界,掌真正的权,做真正想做的大事,威重一方,天下敬仰......如此活一辈子才真叫值了......
宋江自负自己不缺赵公廉那样的军政才能和手腕,有和赵公廉一样的出身,都是地主家的才子能人,在拉起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上也有了一定的人脉班底——二龙山人手,他缺的只是沧赵家族那样的贤达威名对天下人的感召力,但他孝义黑三郎、山东及时雨呼保义也是有感召力的,这种感召力对天下寻常百姓不行,却对江湖人绿林好汉等对他有用的群体很具吸引力,如此,在名望上也不是太欠缺,真正唯一欠缺的只是官场机遇......他必须紧紧抓住此次天下大赦的机会进入官场.......而要进入官场并且没有大漏洞把柄影响仕途升迁,能在官场踏实了立稳了,他既然已经不慎被官府逮到了,就必须认罪服判并老实发配江州,不能靠兄弟劫牢逃走再藏匿起来,那是罪加一等,而且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大赦也不可能在无罪之列,逃脱发配,找地方藏匿起来悠然等待大赦,那也不行,至少会影响他进入官场当真正的官,混了官场也容易招人追究攻击......所以宁可费事在发配途中冒险遭罪,宁可脱裤子放屁费两道事一样还在发配途中呢就到时间了,天下大赦了,又不得不冒险回来了,那也得这么干,合法步骤和环节绝不能错了,错了就绝对无法当上大官了.......
另一个让宋江积极学习赵公廉当官的客观原因是,世道变了,谁也不知道天下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想活得好活得威风,最好的方法就是手中掌握着自己说了算的硬实力,钱粮是一方面,当官有权是一方面,关键是强大的武装力量。
天下不再是权力说了一切算。而是实力说了算。有兵就有一切。
这种意识,朝廷那些大人物在赵岳大闹京城公然威胁朝堂后,最清醒深刻意识到这个重要性了,纷纷迫切开始去争去抓兵权,去交好挟迫掌兵的勋贵、地方大将,或千方百计筹谋自己的私人武装......身在社会最底层的宋江也及时领悟到了。
在以后的路上,无论是在二龙山当反贼,还是在朝廷当官,宋江都会把拉起武装实力掌握军权当第一要务。
必要时出卖晁盖,这是不义,但宋江心上不会真多么愧疚不安.......干大事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当垫脚石。晁盖若明事识相顺应也就罢了,否则,为了大局大义,为了天下众生,为了大忠义报效君王,就得舍弃小义出卖晁盖去死,晁盖也该死,怨不得人。
当然,能走正途当官掌兵权,名正言顺,是宋江的首选。
不到万不得己,他是不会当草寇反贼成事却背上历史污点的。
至于杀人犯罪的名声和经历,这不算什么影响当官的污点。
他杀的是奸7夫淫7妇,维护的是家庭的正当权益,准确的说是维护的男权社会男权家族的根本利益,符合包括君王在内的一切权势者的心理,不但不是罪和污点,反而可能是升官助力——哪个权势男人能容忍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而且还是肆无忌惮的?这是在挑战男权,在挑战社会习俗秩序和传统价值观......是所有有权有势男人所决不允许的......
杀奸1夫淫1妇这种事,在官员权势者眼里极可能是勇敢够血性的事,敢做敢当,干得好,够痛快,真爷们......欣赏、佩服。
宋江若是犯的别的罪,那就不一样了。
犯罪与犯罪也是有大不同的。有的人犯罪,只让人更痛恨,骂一声抓得好,倒霉得好,死得好。而有的人犯罪,比如愤而杀了逼人太甚的贪官污吏获罪下狱,人们只会赞一声好汉子,有种,杀就对了,杀得好,不应该判刑坐牢.......
这也是宋江杀人沦落为狼狈没可能有出息了的罪犯,却不但不被江湖人有丝毫鄙视看轻了,反而更得尊重,甚至声名更响更吸引好汉信服和追随的原因。
杨适和刘无忌虽是混京师花胳膊出身的,久跟公子衙内身边,耳闻目染,见得多了,有一定的政治素质和眼光,但他们这点道行怎么可能瞧出城府极深的宋江的心腹事?
他们不知道宋江肚子里的阴险宏大打算,从感情上也愿意吃苦冒些险护送一把讲义气会体贴兄弟的宋江,但是,若是因此要搭上性命,他们就不乐意了。你宋江要当大孝子,没人拦着你,但你不要因你个人的孝志私心连累别人送命.......
眼前遭遇的就可能是陷入死亡之灾......这里是南方,宋江一行遇难不会有任何外助。而行凶的对手眼看着势力极大,江上不断有船来,有人加入争斗,而且是本地的,极有可能还有强助会出头助拳.......
面临生死,杨适和刘无忌心中的不解和怨气就难免暴发。只是也不好对宋江说什么。但他们的眼神流露了这种情绪。
宋江立即察觉了。
他无法解释,就干笑几声,转移话题皱眉感叹道:“好好的世道怎么就成这样了?此地的人怎么敢如此凶强张狂不讲理也不守法?成何体统?”
杨适、刘无忌闻言越发干憋气,却说不得什么,眼见船上的兄弟越发陷入危急,不禁凶性大发,一挽袖子就要奔上船去取了暗藏的钢刀大开杀戒.......在此杀了人可不同于此前路上杀的,此前遇到当地人寻事,反杀抢完了,上船就溜了,以如今的官府能奈何什么?只能对他们这样的陌生过路凶犯所犯的案子不了了之。当地官府此时也没心思在这方面追究。此前的路上多次遇难,他们也没少杀伤人,至今也果然啥事也没有。但在这就不一样了。
这是浔阳江畔,虽然离宋江发配地江州城还老远,但这总会有江州一带的人在,能认出罪犯,若是敢在此犯案就必然会波及到江州,必然会让宋江陷入重罪加身。至少,宋江惹下仇敌,会被这伙明显是地痞歹徒的团伙报复追杀......
杨适刘无忌是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机会大杀一番制造大案和仇敌,让宋江想在江州安稳熬过短暂刑期等到大赦却老实服刑不得,在这起就不能去江州了,不得不跟他们转头回去加入二龙山........这多好,多符合利益......
二人抬脚准备冲向船上取刀时,却猛听到身后有人冷笑骂骂咧咧喝问:“喂,你这矮子黑厮,你瞧不起俺们当地人?你这锉厮鸟敢不服?”
声音凶戾而拽得不行不行。
喝骂间,一只拳头已经打向宋江的脑袋。
宋江也是号称不近女色而专喜习枪棒的,没被这突兀一拳打中,却不是真有武艺,而是闻声猛转身错步回头凑巧避开了这一拳,但也没完全避开,头上的帽子被打掉了,顿时露出了帽子遮掩下的额角金印。
“呵喝?哈哈........”
那出手的汉子指点着宋江的脸大笑道:“我当这肥黑厮是个有钱有势的北方人大老爷,却原来是个贼配军.......哈哈.....可笑死我了。”
他不是一个人。
宋江、杨适、刘无忌三人身后是一群......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的恶汉。
恶汉们瞅着宋江脸上刺眼的金印和满脸的尴尬恼怒却憋屈不敢发作的难受神情,也都肆意狂笑起来,甚至起哄辱骂......
果然呐,果然。一惹就是一大群。当地人的帮手来搞事了,仍然是团伙,人多势众,而且个个一看就知不是弱鸡那么好惹好打的,这些人至少都是擅长打架欺负人的地痞狂徒惯犯。杨适和刘无忌心中感叹,这回,性命危险真来了,顾不得什么了.......也正好顺手大杀一番犯下重案逼宋公明及早回头吧.......
二人心有计较,又心高气傲,着实被这些当地人的张狂凶强气恼了,一见那打宋江一拳的汉子又欺上来想挑衅和进一步欺负人,杨适先冷笑暴喝一声:“找死。”迎上去就是一重拳,直轰那身膀很是雄壮的无赖汉的脸,却被架住。
那汉子被打得退了一步,甩了甩打痛的胳膊,哟哬一声狞笑:“还敢对爷爷动手?还敢对爷爷嚣张放话找死?”一挥手,“兄弟们,捧他。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小瞧了咱们这些浔阳江好汉。”
那些狂徒顿时个个眼闪凶光,仿佛抢钱一样亢奋地一拥而上,争先恐后拳脚如雨点般打过来。
杨适、刘无忌身为京城混得很出名的花胳膊,是真有点本事,不是浪得虚名,当年打惯了群架,不止斗殴极有经验,拳脚上也确实有些过人造诣,此时怒火中烧,理智缺失,胆气随之大涨,对手众多,却毫不畏惧,更凶猛迎战......
这些当地人凶恶敢打,有打架经验,甚至也不缺力气,但显然都是穷苦出身的,没条件正经学到武艺,就是经常欺负人的打架手熟,欺负普通人自然是好手,可一对上习武行家就露了怯了,最凶狠勇敢最先扑上来的几个,几转眼间就被杨、刘二人打伤打退甚至放翻在地一时起不来哎哟哎哟惨叫.......
那带头寻事的雄壮汉子既惊又怒,显然自负本事,对杨适猛扑上来......另一个明显也是头子却一直没吱声的精瘦些的汉子则扑向刘无忌。
这二人果然有些身手,是正经习过武出身的,但交手了片刻,仍然不是杨刘二人的对手。但对方人手实在多,杨刘二人还得顾忌宋江的安危,很快就陷入处处被动挨打,连宋江在内都鼻青脸肿,急眼间边打边退到江边急叫船上的人,刀来。
“嘿?在爷爷的地盘还敢亮刀?”
一声嗓音粗砺狞笑喝骂间,一个浑身是凶煞是力气的大汉出了酒楼,伸手接了跟着的人赶紧递上的剑,一口重剑,没有鞘,柄长就一尺.......正是江湖民间习惯上通常称呼的丧门剑,恶汉口中叫道:“看你们有点本事啊。想动刀逞强?哼哼,那赶紧的。爷爷掂掂你的斤两,正好成全你们下地狱。”
骂着,他提剑抢步冲过来。跟他出来的几个恶汉也亮出了钢刀扑过来,正围攻的汉子们也纷纷亮了凶器......
杨适刘无忌只一瞧就知道这伙人不一般,必是杀人不眨眼的.....尤其是这使丧门剑的家伙不是好弄的......寡不敌众,想上船逃走,可水手正被先挑事的那帮子人纠缠着围打,解船的工夫都没有,何况是架船......这回怕是真得载在这了.....
不止杨迁、刘无忌心惊胆战这么想。宋江也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显然知道糟了,怕是要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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