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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一场好戏


  就在尴尬僵持时,眼下清州的最高长官,通判大人也来了。

  他定睛瞅着王开道,目光阴冷,但却是笑脸笑音说:“王御史,此时不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光嘴大可扭转不了局面。”

  说着,他拍拍恼怒的高继光肩膀,”高统制,你可是本州最高军事长官,关键时刻不要冲动。”

  高继光这才狠狠瞪了王开道一眼,呛啷一声重重收了剑。

  通判把王开道的小命从剑下救了出来,也算给了王开道台阶下。

  镇住了最无耻疯狂的皇帝的眼线,乱哄哄的屋里也总算安静下来。通判环视众人洪声道:“本城发生了意外,按边关例,现在清州进入军事管制,一切以军法行事。本官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自此时起,谁再敢乱说乱动,休怪军法无情。“

  大嘴巴张狂惯了的王开道王御史受了惊吓,摸着还在渗血的脖子总算从失心疯中清醒了点,没再敢逞强顶着干以显示自己的才干和在此事中的重要性。

  他老实学乖了当起缩头乌龟。其他官员没那么大嘴巴,自然也不论真假至少表面都老实了。

  通判满意点头又严肃地说:”既是军管,自然以主将高统制为主具体主持。诸位要积极配合,力求共度难关。不然,清州出了致命闪失,造成大灾,我等没法向朝廷向皇上交待,那时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众人情愿不情愿都应喏。

  通判显然不愧是久经边关磨砺的边关副官,此刻面对措手不及的空前危难,表现得仍很镇定。

  他一笑对高继光道:”那么下面就请高统制下令吧,把咱们紧急商量的措施赶紧布置下去,立即行动起来控制局面。“

  高继光点头应是,目光第一个落在副将孟定国身上。

  ”孟将军。“

  孟定国没抗拒,从高继光进屋时,他本就立即站了起来以示对正印官的起码尊重,可不象其他文官甚至也有武官那样仍大大咧咧坐在那瞅着高继光,此时应声一抱拳,大声道:”在。“

  ”你抽调城中各将领的亲兵组建一只临时的精干部队,立即关闭城门并把守好城门与粮食武备库。“

  边将是要上战场和辽军玩命的,都配备亲兵,人员多少而已。

  官小的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官大的有一两百亲兵护卫很正常。朝廷有定制。亲兵也在编制内。当然,超出的得自己养着。无战事时,留守城中的将领可不少,亲兵这一群体加起来可是一股很可观的兵力,此时正是最可靠最顶用的。

  孟定国心里赞许一声,这个高继光虽是烂掉了的开国勋贵之后却不是常见的纨绔草包,怪不得能入了赵公廉的眼。

  他郑重应一声:”遵命。“

  接了令箭拔步要走,高继光却拦住了他又叮嘱说:”抽调人员包括我的亲兵。还有,不要都抽调光了,也要留些适当人手注意保护各位将军家中的家眷什么的,以防不测。这时候大意不得啊。至于派谁分守各城门,由孟将军看着办。“

  孟定国点头又赞许一声:”将主考虑得周到。本将明白。“

  立即点了屋子中的几个武官,领着匆匆走了。

  安排了最要紧的。高继光又对众人说:”诸位大人不要慌。通判大人已经调派了些可靠军丁衙役干吏去诸位家中配合家仆保护家眷。城中就算有宵小敢趁机做乱行凶,人手也不会有多少,掀不起大浪来。不会有大闪失。“

  众官闻声,脸上差不多都露出一丝羞愧中带感激之色。

  刚才特妈的光顾着惊恐慌神了,早忘了家人正陷入危难中急需要自己保护,真是丢人呐。

  这一来,众官的心顺溜多了,总算愿意积极些服从调遣。

  也是奇了怪了。

  他们这些人知道赵公廉失势要完蛋了,心里不屑甚至在敌视之,但赵公廉在时,却无人敢不积极响应赵公廉的命令。

  高继光又立即盯上正转着眼珠子不知想着什么的王开道。

  ”王御史,你是言官,主持的是正义大道,性子刚烈忠义,行事又有胆有气魄又细心有道擅长审人度事。边区之城总难免暗藏着些敌国的奸细,潜伏得很深,无法有效识别清除掉,一直是令人最头疼的重大隐患。这次反倒是个机会。城中百姓走了。那不走的怕不是忠心我大宋而是有问题。你就带些捕快好手负责去抓捕清剿这些人。凡留下的百姓全抓起来。若有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王开道一听让他去干这种有大危险的活,立即不愿意了。

  他是只安坐衙门喝茶琢磨人琢磨事的言官,是只动嘴让别人辛劳的士大夫,怎么可以去干这种辛苦劳力的活。

  但不等他一梗脖子张嘴巧言抗拒,高继光就冷冷道:”王御史,我是给你个立功露脸的机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军法管制,不听将令是要被砍头的。

  但御史是官场特殊群体,只效忠皇帝,参文监武不归职事文武管。按说高继光没权力命令他做什么。即使是赵公廉在时,那么大的权势和威望,也从不吩咐王开道做和言官不相干的事。

  然而此刻,王开道却意识到不听高继光这种纨绔莽夫的还真不行。

  否则杀头不至于,苦头总难免要吃的。

  况且此时城池失控,若是惹恼了高继光趁机下了黑手,派人暗中弄死他就赖在奸细什么的歹徒身上,他死也只能白死,没处说理去。

  只能怒哼一声表示强烈不满,甩袖子却乖乖领着通判早安排好的捕快满城忙活去了。

  城中也果然没几个百姓还滞留不去。这一通强硬抓捕,也果然惊得有人露出真面目凶狠反抗。抓到的狠审后也果然除了几个没人管的傻子乞丐外全是生活在本城不少年头的奸细。

  王开道在搜索与抓捕中遭遇惊险,被奸细打成重伤险些挂了,却是命大没死,但也就此无力再折腾,只能躺倒歇着。

  辽国安排的长期潜伏在清州的奸细当然不会全冒险继续留在城中,至少得有人赶紧偷渡边关潜回去报告文成侯走了的好消息。但有一个算一个,全没走了,从离城门到悄然北上的零散人早被北大营的将士盯紧了。

  赵公廉辞职本就是场精心策划的大戏,目的可不止反击朝廷的无耻算计。

  其他官员,高继光胸有成竹也迅速做了详细安排,各有职责不敢懈怠。

  由通判坐镇城中,一切有条不紊,失控的州城很快恢复平静,就是没了百姓热闹忙碌,城池显得空荡荡的渗人。

  高继光自己干的却是最‘危险’的活,只带几个亲兵去北大营安抚失控的军心力求重整队伍。

  也正是高继光自己主动承担了最可能掉脑袋的活,布置下去的命令,各官员才说不出什么,只能遵令干了。

  若不然,高继光就和不大听招呼的那人换换差事,要那人去北大营收服军心,那人若是你,你还能不去?

  不去就是抗命吃军棍打个半死致残甚至掉脑袋。

  而去了则怕是被乱军乱刃分尸了死在北大营。当官的没傻子。这点事都看得清。

  收拾了乱局,稍缓口气,但事隔第二天,更可怕的噩耗又来了。

  镇守边塞的将士听说了文成侯辞官弃爵回家务农了,也轰然发生哗变。

  金锁关主将韩世忠派部将飞马来府城,信中怒声质问:你们这些留守府城的官员在搞什么鬼?老子的兵特娘的转眼跑了一半,老子对原因还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及阻拦和镇压,从剩下的没跑的人那才知道大帅走了。军心动荡,剩下的人也不安稳,随时都可能跑光了。没足够的兵力,老子还守个屁的边城......

  皇帝安插的官员们全被骂得既怒又惊恐又无奈。

  都知道韩世忠本就不是好鸟,在西军时就是几乎全军最有名的泼皮,所以人称他多不叫名,而叫韩泼五,大家都是有身份,要不也是有涵养的人,没法和这种泼皮破落户计较。再说了,在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更不敢计较。

  若是激怒了韩泼皮这样的重将不管不顾的也叛逃了,那清州可就真瞬间完蛋个球的。

  怕是全得死在叛军刀下。

  京城中。

  皇帝赵佶那天正惊惧疑虑着梁师成满门的诡异死亡事件,突然就接到了清州紧急送来的奏折,一封是安插的官员联名上奏的,一封是通判代表清州的上奏,还有一封正是赵公廉的辞职奏折,他有秘奏特权,是秘折,只能皇帝本人拆阅。

  三封奏折,白时中等没敢隐瞒或拖延一件。

  朝中诸相大佬们还没从梁师成暴死的惊人事件上恢复过来,又全被清州事件吓呆了。

  赵佶这样的对天下糟糕形势知道的不够多,对危机程度了解不够深,又迷信陶大仙之言,还以为大宋江山不可能那么容易倒,国运还是长久的,坚信他这个转世赤脚大仙在人世间的福寿荣华还有足够时间享受,坚信天下仍牢牢掌握在手中,赵公廉奇才他也一样拿得住,还在自信满满算计利用沧赵的两眼瞎君王,突然遭到这样的坏消息猛烈打击,你可想而知他会是怎样惊恐愤怒,又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历史早已证明他根本没有应对江山危机的能力,而且还盲目自大自负聪慧无比,对人间最残酷的政治和战争很天真。

  草草看了两份急报,他对清州的危急形势有了大致了解,也知道这其中暗含的对大宋江山的极大凶险,但注意力不是以政治家那种理智首先放在怎么解决危机上,而是文人墨客的那种极度情绪化,恼怒赵公廉居然真敢不经请示批准就擅自离职回老家,居然敢说走就走,还敢公开说什么忠孝不能两全,那么他选择先尽孝而不是向他这个掌握天下一切人生死荣辱的至尊先尽忠,说谁阻他回家尽孝他就翻脸动武,真是胆大狂悖到了极点,不是造反也是等同于有了不臣之心,该杀。

  哼哼,吃亏了,对朝廷不满意了就不干了,敢扬言不愿意为君王效劳?

  那,沧赵满门就没用了,统统该死,统统都得死。

  不灭了沧赵满门立个足够深刻的教训,赵公廉以及听说了此事的天下人岂会知道君威的厉害和优先效忠君王的必要?

  退一步说,就算理解赵公廉,不怪罪他的愤而辞职,但不能为君王所用,那越是奇才越得死,只这一条就容不得他。

  况且,这一辞职甩手不干了,赵公廉离开的倒是潇洒轻松,可造成的后果却是太恶劣,不是他有意的,他不理军政事务当甩手当掌柜的一两个月之久,清州一切运转照样正常,他感觉甩手离开不会造成严重后果,没料到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居然会出现军民跟着立即叛逃海盗的这种意外灾难,那又怎样?

  既造成恶果那就也是应该诛灭九族的大罪。岂管你出发点是什么。岂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好意还是恶意故意。

  那些官员也可恨。

  清州居然没人敢拦住赵公廉,布置安插的那么多文武官员居然全都牵制不住赵公廉一个人,居然全都没用?!

  赵公廉就那么可怕?

  赵佶恨恨的想着,转念间又恍然:那小子耍性子辞个职就能造成那么大的后果,可见在河北东路,至少是在清州影响人心的能力太大,即便不当官了,没权了,在清州那一亩三分地上也照样威势不减,手下卫队又极精锐,秉承赵庄人传统,骁勇善战,打仗悍不畏死,对主家又铁胆忠义以死相报,综合这些一想,那小子也确实够可怕的。

  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位昔日的英俊潇洒、才能和聪慧皆过人,鬼主意多,新奇招式多,敢想敢干又风趣幽默又有点赖皮的昔日宠臣小干将了。赵公廉身处危险边关,一心治政强军,陷在诸多事务中,身担镇边重责,一时也脱不得身,一直无法上京朝见。不知他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早预料到赵公廉不会碌碌无为沦为一般,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成长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赵佶愤恨又心绪复杂中抄起赵公廉的秘折,很想知道这封奏折中到底说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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