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大宴(上)
莲香给琥珀梳着毛,这猫还没从帝王的龙威里缓过来,可怜兮兮地缩成了一团。
“真奇怪,琥珀怎么突然就暴走了呢?”
徐勺端着碗给猫笼里的尺玉,“耽误了这么久才给你吃饭,饿坏了吧!”
莲香:“徐勺,那猫粮都凉了,尺玉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凉的东西。“
徐勺点点头道:“这样的吗?那我拿去热一热。”
.....
薛景从外头回到裕清殿里,殿里乌烟瘴气,物件东倒西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倒的,几个宫女太监忙着收拾残局,韩其之坐在椅子上给桌子上趴着的两只猫看诊。
对,天下第一神医在给两只猫看诊。
“这是怎么回事!”薛景愠怒地问道,“莲香!”
“哎!奴......奴婢在,”莲香惊慌地跑过来,“回皇上的话,是尺玉......”
尺玉?那只猫素来乖得很,怎么今天也搞得一团乱。
薛景看向桌子上两只猫,歪着躺在桌上,眼睛微睁,看起来虚弱得很,说他们奄奄一息都不为过,“他们这副鬼样子,怎么会把屋子弄得一团槽?”
从二忧心道:“不知道尺玉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晚上满屋子乱跑,跑了一阵,又叫又哭的,就......就这样了。”
薛景若有所思。
一个太监急冲冲跑进来:”皇上,不好了,仙兽......仙兽不知道怎么了,飞到亭子上,怎么都下不来。“
薛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只猫,问他:“是不是边叫边哭?”
太监道:“回皇上的话,哭倒是没有的,就是叫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到处跑,现在直接飞到亭子顶上叫去了。”
薛景问道:“两个时辰前,你们对它做了什么?”
太监道:”回皇上的话,例行喂食。“
薛景蹙起眉头问莲香:“你们什么时候给尺玉喂食的。”
莲香道:“回皇上的话,三个时辰之前。”
“那琥珀呢?”
众人不明白薛景问这些干什么,只有韩其之,捋着胡子思索。
莲香只敢在心里嘟囔:“琥珀中午的时候喂了食,喂完没多久它就跑出去了,因而耽误了给尺玉喂食。”
薛景立刻说道:“周早,去各宫看看其他的动物有没有异状。”
韩其之听见薛景说这话,做了个恍然大明白的样子,捋着胡子对身旁的徐勺说道:“可否给我看看它们的吃食。”
徐勺道:“还剩下一些,奴才给您拿来。”
韩其之闻了闻碗中的猫食,惊得看向薛景。
从二不明白地问道:”食物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用等韩其之回答,薛景冷声吩咐,低沉的声音有力地回荡在殿中:“和顺,把所有的太医都宣进宫,各宫宫人按人数统计,全都到尚宫局集合,还有......“薛景语气阴狠,”把崔颖给朕抓起来!”
*
皇宫大摆宴席,庆和宫内灯火通明。
今晚正是给燕国使团践行的日子。
主殿四周数个黑影落在树梢上、墙沿上,将大殿团团围住,空气中肃杀凌厉。
莲香欢欢喜喜地出了裕清殿往自己的住处走,怀里抱着从二赏赐给她的蚕丝的新被子,哼唱着欢快的小曲。
忽然,一个黑影落在她的脚边,吓得她立马停住脚步,闭上眼睛惊叫一声。
没什么事情发生,没人绑住她也没人伤害她,莲香慢慢地睁开眼睛,脚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衣,衣服上有好多处长条状的破损,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仔细看露出的白色里衣上有许多血痕,还有一股子药香味,看来是上过药但是由于剧烈的动作,伤口还未痊愈又裂开了。
那人的腰间绣有兰花,兰花的样式和她的真命天子身上穿的一样。
“他是……暗卫吗?”莲香疑惑道。
那人好似还有动静,莲香蹲下身凑到他面前。
“皇上……宴请……小心符……符……”
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到符字就没声了,莲香战战兢兢地试探对方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能感受到流动的气息。
“他还没死!”莲香惊呼,接着又思考着,“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莲香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是千牛卫闻声而来,莲香看了眼自己的崭新的被子,一点没犹豫地用被子把地上那人给盖住了。
“莲香姑娘,没事吧?”宫中正在举办宴请,万不可有差错。
“没事没事!”莲香摆摆手,示意侍卫们别过来了,“皇后赐我的被子掉地上了,不碍事的。”
侍卫们朝地上一看,一床蚕丝被子掉在地上,他们便放了心,到别处巡查去了。
莲香见他们走远了,才掀开自己的被子,只一会儿的功夫被子里就染上了血,足以可见对方受伤之深,不过莲香没时间心疼被子,看地上这人的样子再不救命恐怕就真没命了,她用被子裹着那人,费力地驮起来往裕清殿走去。
边走她边小声嘀咕:“暗卫兄弟,你可要记得……呼……你可要记得是我救了你哦,回头记得在我的真命天子面前夸夸我……嘿咻!哎呀妈呀!这怎么有块石头……”
庆安宫,奉和殿。
薛景身穿玄青束手箍五爪金龙袍坐于正上方主位,从二身穿镶金边银紫凤袍坐于薛景左侧。
大臣坐于阶下右侧,燕国使臣们坐于阶下左侧,举杯共饮,其乐融融。
薛景放下酒杯,道:“屈相这些时日在京中可好,朕国事烦劳,未能相陪,还望屈相莫要怪罪。”
屈怀一个丞相,哪里受得了薛景的歉语,他惶恐地举起酒杯起身:“屈怀深感兆帝和德,兆国繁荣昌盛,此番回燕国定会与我皇实据相告,为推进两国交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叶恪在下边暗暗思忖,实据相告,意思是回去之后实话实说,他在兆国时,兆帝忽视他,没把他当回事呗,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意思是,总之我尽力了,如果我家皇帝怪罪了,打仗了,和我可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这个老匹夫啊……都快走了还在阴阳怪气,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没建树。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可明面上又挑不出毛病。
薛景笑道:“屈相这番话甚得朕心,对了,张简,你可有向屈相讨教为相之道?”
张简起身,还是那张规矩的脸,还是那副清冷的样貌:“臣公务繁忙,还未有时间。”
薛景指责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虽说和屈相同为丞相,但到底年岁尚小,不过二十三岁,行事还是稚嫩了些,还需向屈相好好学习才是啊!”
张简躬身道:“皇上教训的是,臣明日便亲自上门与屈相求教为相之道。”
薛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恪举起酒杯,用袖袍遮掩自己笑得咧开的嘴,视线移到张简的身上,他不禁收敛了笑意,想入非非,只有他知道张简宽大的丞相袍下边是多么纤细的腰身。
屈怀脸上青白交接,他刚为相两年还未有新的建树,而张简为相八年,惊世文采有神童之名,重农抑商,开学堂、改学制、兴科举等等举措,面前这个人在他二十岁之前就尽数在兆国推行实施并卓有成效,声名远扬,自己远在燕国都听说过张简的名号。
让他传授张简为官之道…屈怀心底冷哼,兆帝分明是在嘲讽他,还有张简这厮,说他公务繁重,而自己则被派来和谈,张简分明是在暗讽自己身为丞相却沦为和谈使,不足为惧。
屈怀咬牙切齿,偏偏不能显怀,这君臣俩人联合起来,一唱一和,将自己的贬低得一无是处,实在可恨!
从二听得一愣一愣地,心底由衷地感叹道:气氛可真好啊!大家都这么和善,两国交好,不用打仗,百姓就不用受苦了!
薛景道:“对了,屈相,上回,你还没给朕介绍介绍你们这次来兆国的人,今天可要好好给朕介绍一番。”
片刻间,使臣团静了下来。
屈怀睨了符御青一眼,讪笑着起身一一介绍,介绍到符御青时,从二惊讶不已。
那人不是……不是那个坏人吗?
“这位是左司郎中马箬靛。”
屈怀介绍完,薛景轻轻点头道:“燕国果真人才济济……”
宴席过半,宫女们端上来茶水。
符御青端起面前的茶杯,正要饮用,看见杯底茶叶的形状,瞳孔微缩,默默地把茶杯又放了回去。
“茶水可是不合马郎中的胃口?”
薛景突然点到符御青的名字,殿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符御青身上。
符御青面不改色:“微臣肝肾不好,大夫嘱咐不可饮茶,兆帝莫要怪罪!”
薛景了然地点点头:“既然是肝肾不好,正好,郎中,你面前有一碗人参鹿茸鸡汤,都是上好的食材,御膳房炖了好几个时辰,可补肝肾。”
薛景如此说了,便是要他喝了这汤。
符御青目光扫过面前的菜肴,竟然每样菜肴里都加了中药材,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刚碰到白瓷碗的边上,停在空中片刻,复又收了回来。
薛景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符御青。
“怎么?茶你喝不得,汤,你也喝不下么?”
殿内异常的静谧,所有人都发现了气氛的不寻常
从二看了一眼面前的鸡汤,没看出什么毛病来,那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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