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婚（上）

　　两年的时光匆匆而逝，萧羽终于在滑族和誉王府的人手中发展出了自己的人，他也渐渐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代表了什么。

　　在朝野众人眼中，誉王妃选择了自杀，誉王妃腹中的孩子自然也没有活下来。但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萧羽和自己的母亲不仅活了下来，还一同隐姓埋名生活在姑苏城外的小庄子里，通过萧羽的观察了解，救出他们母子的绝不会是誉王府和滑族的蠢货们。

　　萧羽也曾考虑过母亲家族的人，但是仔细回忆过自己幼年的画面，母亲在这里过得其实十分辛苦，原本的大家闺秀，王公贵族，沦落到乡野农妇，年景不好的时候还要等着官府和江左盟的赈济，母亲出身名门，父兄都在朝中任职，虽然受誉王谋反牵连导致如今有些没落，但绝对有能力照顾他们母子，让他们不至如此落魄，还要靠一个江湖门派照顾。

　　江湖门派？萧羽的眉头皱了起来，誉王府和滑族的人都对江左盟恨之入骨，若不是他们的宗主暗中襄助当年的靖王，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在夺嫡的斗争中输的那般惨烈，可是如果有人能在当时的情况下救下他们母子，一定是靖王的嫡系，难道是那个短命的宗主梅长苏？

　　仔细想想，当初江左盟对他们母子确实十分照顾，原来以为是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现在看来并不只是这样。恐怕那梅长苏还有监视他们母子二人的意思，若是梅长苏没死，只怕那个贱女人还没见到母亲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江左盟帮众无数，但是核心成员却少之又少，自己的情况必须稳妥地传给真正的核心成员。如何才能接触到他们又不被发现呢？

　　江左盟姑苏分舵其实早就发现了萧羽母子二人的失踪，然而梅长苏离世后萧景琰对江左盟态度不明，黎纲和甄平几人又不能完全掌控全盟，蔺晨也一反常态，极少出现，江左盟内部其实隐隐呈现分裂之势。

　　然而木言夕的出现，让江左盟内部看不见的纷争结束了。

　　江湖人并不知道木言夕是谁，但是朝廷渐渐有消息传出来，林殊当年未死，被林燮义妹林嫶所救，化名木言夕，一直被拘在山上清修。

　　而今年，木言夕就要下山与霓凰郡主成亲。

　　虽然萧景琰依木言夕的意思抹去了梅长苏与林殊的关系，但江左盟内部的人谁不清楚？现在不但内部的斗争平息了，而且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萧羽母子失踪的事情上——或者说，一件可能打搅宗主大婚的小事上。

　　昔日破旧的林府已经被修缮一新，挂上了红绸。主宅院内，一座青纱帐正在被搭建起来。飞流坐在台阶上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待青纱帐搭好，飞流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扑进去，木言夕一把拎住他，“飞流要去哪？”

　　“那儿”飞流指着青纱帐，有些疑惑苏哥哥为什么拦着自己。“飞流想进去啊，不过飞流现在不可以进去。”

　　“什么时候？”

　　“青纱帐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的时候住的地方，等什么时候飞流成亲了，也可以住青纱帐。”

　　“成亲？飞流也要成亲！”

　　“小飞流要和谁成亲啊？和蔺晨哥哥怎么样？”蔺晨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一边用扇子拍手，一边逗弄飞流，飞流一面躲，一面大声说到：“才不是，飞流要和苏哥哥成亲！”

　　“噗哈哈哈”刚进来的萧景琰听见飞流这话顿时笑弯了腰。木言夕抬起头，只看见他衣衫上绣的逼真的五爪金龙，木言夕整整衣服，拉住蔺晨，和院内众人一同行礼，“见过陛下。”萧景琰皱皱眉，屏退院内下人，“赶紧起来，跟我你还行什么礼。”

　　“君是君，臣是臣。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不论我是林殊，梅长苏，亦或是木言夕，都不能改变，这是父亲当年教我的，两年前在朝堂上是我失礼了。”木言夕起身正色道。萧景琰心底有些失望，成为帝王之后自己变得越来越孤独，再没有人能与自己畅快交流，本以为小殊可以是那个人，可惜小殊也要囿于礼法。正想着，木言夕已经拉着他要去看为大婚准备的东西，还摆出一副要宰他一顿的样子。萧景琰顿时笑了，只要情义仍在，多些礼数又有何妨？

　　木言夕拉着萧景琰一面察看众人准备好的东西，一面下意识地问许久未见的蔺晨，“少阁主来是有事吗？”

　　“嘿，我说你这人，好歹我也是你兄弟吧，什么叫少阁主有事，你大婚在即，我不能来看看？还有，你跟郡主大婚，怎么也不叫我。”

　　木言夕定定地看着蔺晨，沉默半晌，终于出声，嗓音低沉，“我在琅琊阁，很久没见你了。并不知道你何时回来的。”

　　蔺晨叹了口气，额前的碎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垂落了下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反正也不用瞒着你。琅琊阁在很多年前是玄灵族的仆从建立，为出来历练的玄灵族提供当世的一些消息。

　　没有玄灵族的召唤，历任阁主都不会知道琅琊阁存在的真正意义，只是会尽心尽力经营琅琊阁。

　　当初我带着你回琅琊阁，没想到妍嫶小姐一直跟着，不过她只是唤起了我的传承记忆，并没有召唤奴印。估计老头子也得到记忆了，不过他是赶不上你大婚了。

　　诶？妍嫶大人，额，你姑姑让我转告你，明日她会以林家长辈的身份参加你的婚礼，你要做好准备。对了，姑姑就在金陵城外孤山上起了座道观，你有事可以去找她。”

　　木言夕听见蔺晨说明他对林嫶言听计从的缘由，心下安定，笑道，“一会儿是小姐，一会儿又是姑姑的，你到底怎么称呼我这位姑姑？”

　　“按规矩是该叫小姐，不过姑姑说我和你情同手足，以后可以叫她姑姑，叫小姐太生分啦。”

　　木言夕有些愕然，林嫶，真的可以信任吗？若她真的对蔺晨如此好意，当初又为何会有她把蔺晨扔下悬崖的传闻？

　　穆王府。

　　“哎哎哎，这个灯笼挂高点，你拎着那红绸上哪去！”穆青正在指挥府中的人布置，着急的时候还要亲自动手，一个没留神险些撞到进来的夏冬身上。

　　“穆王爷这是忙什么呢？”

　　“冬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明日我姐成亲，我可得亲自看着他们布置，是我姐请你过来的吧，快进去和她说说成亲的规矩，将来我成亲的时候也要请冬姐过来。”

　　“油嘴滑舌。”夏冬笑道，她早就把穆青当成弟弟看待，听见他说什么成亲只觉得好笑，“穆王爷看上谁家的姑娘了？要不要我去瞧瞧？”

　　“冬姐你说什么呢，快进去找我姐吧。”穆青笑着推着夏冬进了霓凰的院子。

　　霓凰正在照镜子，泛白的指节停留在黄澄澄的铜镜上，竟看不出镜子和人哪一个更苍凉，夏冬进来看见，不知为何竟觉得霓凰的身影有些孤寂，又觉得有些好笑，小殊安然无恙地回来，两人大婚在即，霓凰应该高兴才对，哪里来的这些寂寥之意。

　　“怎么，着急出嫁都开始梳妆打扮了？”

　　霓凰听见夏冬笑她，连忙回头笑道，“冬姐来了。”然而夏冬最先看见的，是霓凰微红的眼角。下意识厉声问道，“怎么了，是小殊还是小青惹着你了？”

　　霓凰笑笑，安抚道“和他们无关，我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夏冬沉默了，自己何尝没有这样的时刻，明明峰哥就睡在自己身畔，可常常还是会害怕醒来看不到他，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美梦，或许是因为都曾经失去过，她才能明白霓凰的害怕，“霓凰，别怕。小殊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你放心。”

　　从穆王府出来夏冬径直去了林府，想着要去告诉小殊霓凰现在的忧虑，让小殊以后多多注意，却在林府外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宫羽。

　　宫羽对小殊的心思夏冬看的出来，只是当年宫羽替自己入天牢还被蔡荃用刑，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她恶语相向。

　　“宫羽姑娘。”

　　“见过夏冬大人，大人是要去见林少帅吗？”

　　木言夕虽然恢复了林殊的身份，但在朝中并无官职，萧景琰倒是很希望他能任个一官半职，可惜木言夕并不愿意影响朝堂，内心对鬼妍嫶的担忧也让他不想过多参与景琰的事情。但木言夕的身份在朝中绝对不容忽视，赤焰旧将在军中也是威名赫赫，故而人们提起木言夕多半以“林公子”，“林少帅”称呼，只是从江左盟帮众，梅长苏暗恋者宫羽嘴里听见这种称呼，夏冬不仅感觉不伦不类，还有一丝丝不真实的眩晕感。

　　好一会儿夏冬才反应过来，“正是，不知宫羽姑娘——”

　　宫羽提起手里的东西，“这些是我给林少帅的贺礼，这些是给郡主的，宫羽不便进去，不知夏大人可否帮忙？”

　　“你——”

　　“夏冬大人不必替郡主担心，宫羽心悦的，是江左盟宗主梅长苏，宗主已经病逝于梅岭，林府里的，是赤焰军少帅林殊，是道长木言夕，与宫羽这样的旧院女子毫无瓜葛。”话虽然有些绝情，可微微颤抖的身子和略带沙哑的嗓音揭示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夏冬不禁认真思考宫羽的事情，刺客之女，旧院女子，有多少人愿意对这样的女子真心相待？纪王叔和言豫津倒是都对宫羽十分照顾，然而两人都是把宫羽当成音律上的红颜知己来关照。他们的性子也不是轻易纳妾之人，风流成性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宫羽恐怕也并不愿意做妾，曾经爱过那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爱上另一个人？

　　夏冬想要和宫羽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上同宫羽说话，更不知道究竟该和这个女子说些什么，心思百转之间，宫羽已经施礼离开。只剩夏冬一人怅然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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