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周末,华曲奖当天。

        傍晚六七点钟,冬日的冷冽寒风呼啸而至,将厚重的红毯尽头都吹得卷起了边,工作人员连忙将边缘压平了,以免妨碍下一位嘉宾走红毯时被绊倒。

        多数女明星都要美丽不要温度,穿着抹胸连衣裙、露背装、深V领在红毯上凹造型,争奇斗艳。男明星则大多裹得严严实实,上好的西装布料保暖又防风,根本不用担心挨冻。

        仅有一位例外。

        三楼的监控室内,段明炀插兜站在反光玻璃窗前,目光下视,望着楼下正在红毯上停留拍照的那道单薄身影,很浅地皱了皱眉。

        “段总,嘉宾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工作人员走过来说,“您要不要去现场兜一圈?”

        “等等。”段明炀目送着那人走完了红毯,身影消失在嘉宾入口处,才转过身。

        “走吧。”

        一年一度的华曲奖再度如期举办,地点与去年相同,赞助方也相同。

        来参加过上一届颁奖典礼的嘉宾多多少少对“段氏”这个名号有几分印象,加上这阵子段明炀频繁登上热搜,前几天还和当红人气演员黎洛流出亲密牵手照片,知名度再次升级,是故现场大大小小的嘉宾几乎都对他有所耳闻。

        段明炀带着两名便衣保镖从监控室下来,低调地步入会场,巡视典礼现场的安排。

        然而几个眼尖的明星依旧认出了他,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客套地喊“段总您好”,附带自我介绍,显然是想混个脸熟。

        段明炀回了他们一声“你好”,但也仅此而已,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步都不停留。对方毫无搭话的机会,面面相觑几秒,只能知难而退。

        五百多人的颁奖典礼大厅,沿着段明炀视线的去向画一条直线,最终连到了一人身上。

        他走到离那人不过三四米远的距离时,那人尚且浑然不觉,只顾着和身旁的人打闹拌嘴。

        身上单薄的浅金色丝绸衬衣松松垮垮,折射出流动的灯光,华丽又慵懒,宛如一头高贵的狮子。最上边两颗纽扣都没扣,导致领口大敞,平直凸起的两截锁骨看得一清二楚。脖子上的黑色choker荡下来一条细长的铂金链子,末端挂着一个戒指吊坠。

        已经长长了些的头发扎成了短短的辫子,被别人紧紧攥在手里。

        分明是在被欺负,却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似地,琥珀色的眼里溢出笑意。

        段明炀轻咳了一声。

        黎洛才发现他,转过头,稀松平常地打了声招呼:“嗨,刚想去找你。”

        段明炀的眉头稍松了些许:“真的么。”

        黎洛笑了笑:“假的,你滚回监控室行不行?影响我心情。”

        说完又冲他飞速眨眨眼,似乎在传递某种暗号。

        段明炀瞥了眼一旁的江流深和夏希艾,回:“你也很碍眼。”

        紧接着又稍稍侧身,对夏希艾说:“夏希艾,上次的事,抱歉。”

        夏希艾微怔,似乎没料到他会为上次华曲奖的事道歉,刚想回话,却被江流深挡住了。

        “然后呢?道个歉就过去了?你给我家小朋友造成心理阴影了,怎么赔?”

        夏希艾轻捶了下江流深的后背,小声说:“你别替我乱说话……”

        黎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朝他做口型:“看你怎么办。”

        段明炀的视线在那片白皙的领口和垂在肩侧的长发之间扫荡了一个来回,收回目光,淡淡地问:

        “那小朋友想要怎么赔呢?”

        黎洛的笑容一滞。

        “不、不用赔……”夏希艾斟酌着词句,“段总当时那么做也无可厚非,我没有怪你……”

        “你很善解人意,谢谢谅解。”段明炀道,“祝你今晚有所斩获。”

        说完便与来时一样,带着保镖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半秒都不再留恋。

        隐约似乎感知到,有一道目光始终黏连在他的后背上。

        出了典礼大厅,他没回监控室,去了后台工作人员专用的休息室。在门口吩咐了保镖几句,一名保镖折身返回大厅,另一名则将里面的无关人等撵去了另一间休息室,接着退至门外,来回巡逻,确保闲杂人等勿入。

        过了十分钟左右,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敲响。

        “请进。”

        传来一声清脆的按门把手声响。

        “不去看颁奖吗?”

        苏芷关上门,走进来:“你的黎先生在外面聊得正开心呢。”

        段明炀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过去。

        “不是我的。”

        苏芷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喝了口热茶:“真的吗?可他上次给我打电话,说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呢。把你当主人似的,这还叫不是你的?”

        “他有时候只是说说而已。”

        段明炀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安静地握着茶杯,却没有喝。

        苏芷也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他还说了什么?”

        苏芷扑哧一笑:“你怎么不自己去问?难道需要我给你们俩个两情相悦的人牵线搭桥?考虑一下我这个正在离婚的人的感受好不好。”

        段明炀摇头:“算了,无论他说了什么,眼下,我都不能和他走的太近。”

        他取出一个牛皮文件袋,递至苏芷面前:“你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完了,律师为你争取到了最大利益,你拿去看看。”

        苏芷的笑容瞬间定格,缓缓放下递到唇边的茶杯,接过文件袋,看着封面上“离婚财产分配”几个大字,微微出神。

        “有什么可看的……就算半分财产都没得,我也不在乎,我只希望他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段明炀:“接下来的交给我,你不用再参与了,否则段兴烨真的会对你不利。”

        苏芷:“我忍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这一次机会,你却让我退出?”

        段明炀:“我只是担心他会不念旧情,让你身败名裂。”

        苏芷涩笑了声:“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要与他玉石俱焚。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自己来处理吧。”

        她拿着文件袋站起来,理了理蓬松微卷的发型,稍昂起头,挺直脊背,微笑道:“你不去看颁奖,我可要去看了,毕竟,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参加颁奖典礼了。”

        段明炀沉声道:“不会的。”

        “那就先承你吉言了,改日再见。”

        关门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走廊内,苏芷的细高跟踏在硬实的地砖上发出的声响,如同金石掷地般清脆有力。

        然而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

        空旷安静的走廊内,苏芷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发呆良久,长叹了声气。

        “苏小姐,怎么了?”

        黎洛恰好撞见了她,问:“你们这就商量完了?不是说我们三个再谈一谈后面的对策吗?”

        苏芷重新拾起笑:“黎先生,晚上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而且我觉得今晚不是个适合谈正事的日子,也不是我该当电灯泡的日子。”

        黎洛笑了:“还是苏小姐善解人意,段明炀那家伙,压根不懂浪漫。”

        苏芷:“真的吗?我倒是觉得,他是我见过最浪漫的人了。”

        黎洛诧异:“他有做过什么浪漫的事吗?”

        苏芷浅浅地笑了会儿,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文件袋上,忽然问:“黎先生,你知道当初段兴烨为什么会来追求我吗?”

        黎洛想了想:“是不是想利用你来塑造自己的好丈夫人设?”

        苏芷摇头:“如果仅仅如此,他有大把更容易得手的人选,为什么偏偏选择我呢?众所周知,我不是那么好追的,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黎洛:“有道理……那我想不出来了,愿闻其详。”

        苏芷垂眸,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追我是因为……他以为明炀爱我。”

        黎洛恍然大悟:“所以他娶你只是为了气段明炀?我的天……真不是个东西。可是你和段明炀之间明明没有感情啊,‘曾经的恋人’不也是婚后才编造的吗?他先前怎么会那么以为?”

        苏芷抬眼:“因为,他看到了明炀钱包里的照片。”

        黎洛微愣,脑子里迅速转了个弯。

        原来之前段兴烨告知他这件事的时候,是把事情的时间顺序颠倒了来说的。

        不是先结婚然后看到照片,而是看到照片后才选择和苏芷结婚。

        然而无论哪个顺序,都存在同样的困惑:

        为什么段明炀要把和苏芷的合影夹在钱包里随身携带?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问了出来。

        苏芷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从那之后,段兴烨就开始追求我。明炀也发现了自己钱包被翻看的事,并且找到了我,说明了照片的缘由。”

        黎洛:“什么缘由?”

        “他说,照片是匆忙之下随手剪的,没有考虑那么多,就塞进了钱包夹层里。”

        苏芷停顿半秒,看着他,缓缓道:

        “为了挡住下面另一张,他真正心上人的照片。”

        黎洛原本吊儿郎当地站着,听见这话,插在兜里的手骤然握紧,立刻站直了。

        “那张照片里的人……是我吗?”

        苏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下面那张照片里的人是谁,明炀从来没给我看过。我只知道,明炀他在段家这些年并不好过,段兴烨一直想要抓住他的软肋。”

        “所以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软肋,只能将心底的念想,藏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可即便他知道自己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冒着风险,将这念想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我觉得,像他这么谨慎小心的人,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很有可能是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是支撑着他走下去的,最后一个理由了。”

        苏芷浅笑。

        “黎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孤独的思念,无声的守护,是天底下,最浪漫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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