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途
离开安乐村后，在一处偏僻的地埂下，赵芬终于忍不住，也不管地上的石头是否干净，坐在石头上就大声哭了起来，不知道是母子连心，感受到妈妈的悲伤，还是被妈妈的哭声吓到，何诺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母子俩的的哭泣声，伴着初春的冷风，仿佛一把刀子，割在何政军的心上。
看着哭泣中的母子，胡子拉碴的何政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梗住的脖子，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有种无措的感觉，最后只能木讷抬起双手，轻轻抱住母子俩说着：“别哭······别哭······”
大约五分钟后，也许是发泄后的停止，也也许是孩子的哭声纠动了赵芬的心，她止住了哭声，开始拍打着背扇里的孩子（背扇，是用以背负孩子的“襁褓“，俗称“背儿带“，是GZ少数民族所发明创造，有不了解的可以在网上查找）。
随后赵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指着何政军就开始骂：“都怪你，你看看你以前一天都在做些什么，抽烟喝酒赌钱，就裹着你那些狐朋狗友，你有没有想过做点正事，现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家，这样你满意了吧······”
“我······”
何政军一时语塞，前几年，他确实不求上进，妻子说的都是事实，他只能一声不响的承受着赵芬的抱怨。但是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再出去鬼混了，因为他要为这个家负责。
赵芬抱怨了一会，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情绪发完就够了，不再继续埋怨何政军，又继续拍打着背扇，过了一会，何诺的哭声也停止了，在妈妈的背上沉沉睡去。
“走吧。”何政军掀起小毯子，将孩子盖好，避免被冷风吹到。
赵芬也不再说什么，静静跟在何政军身后。
他们的家，在现在的位置，也能看出个大概，回家的路有两条。
一条是需要经过岩上村，道路多是平坦的山路，按照成年人的正常脚程，大约需要走十个小时可以到家。
另外一条则近一点，从马路坡经过，只要五个小时的路程，但是路更难走一些，多为崎岖小道，并且中间还需要横跨北盘江上游之河木空河。
木空河是一条时令河，整个河面在夏季丰水期时候，河面宽度可达二十多米。不过幸好现在是冬季，属于枯水期，不过即便是枯水期，河面宽度也有十米左右，并且这几天冰雪融化，水流可能更大一点。
“走马路坡？”虽然赵芬一直没有说话，但是走到分路口的时候，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嗯，现在是快两点了，走岩上村了话，虽然路好走一点，不过有点远了，到家都很晚了。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时间走太久对你身体不好，怕你吃不消。马路坡虽然路难走一些，不过就算走慢一点，也只是多一两个小时而已。”何政军解释道。
“但是现在是冬天，那河水会不会太冷了一点？”听到自己的男人在关心自己的身体，赵芬内心好过了一点，语气中也含着一丝关心。
“没关系，我身体好，不冷，到时候我背着你们过去。”
“嗯······”赵芬轻轻的点点头。
······
“慢一点，小心一点，这儿有点滑，来，把手给我。”何政军走在前方，遇到某个地方有点滑，便先上前，然后回过身对妻子说道。
“嗯······”赵芬顺从的伸出手。
······
“这点有点高，来，踩在这儿······轻轻蹲下来，把手给我······对，就这样，就踩这······”
“嗯······”赵芬伸出手。
······
“不行，这道坎有点高，你下不去，我先跳下去，然后我在下面背你。”
“嗯，这都一米多高了，你跳下去的时候小心点！”
“嗯，我知道，你就站在我现在站的这儿。”何政军指了指自己脚下，然后把身上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轻身跳了下去。
砰~
何政军跳下去之后，却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何政军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不过还好这儿比较宽一点，除了裤子的屁股以下全是泥巴，也就是手杵地上的时候弄得全部是稀泥。
“哎哎哎，你慢点，摔到哪儿没有。”赵芬赶紧关心的问。
“你不要动，我没有事，你就在哪，等我收拾一下就过来背你。”
何政军立刻紧张的说到，然后麻溜的站起来，从路旁揪下一把枯草把裤子随便擦了一下，然后又从新换一把潮湿的枯草，仔细的把手擦干净，他不想把妻子的衣服给弄脏。
等身上都擦拭得差不多之后，何政军后多拔了一些枯草，分作几层铺在坎下，防止打滑。然后把包给拎下来放好。
“来，也是慢慢蹲下来，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对，就是这样。”何政军将赵芬背下来后，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扶着走过这段有点倾斜的路，回去拿包。
“我有点累，我们休息一下吧。”等何政军拿回包，坐石头上的赵芬说道。
“嗯，走了一个半小时了，虽然是下坡，不过也该休息一下再走。你应该饿了吧，中午都没有吃饭，妈妈不是拿了几个鸡蛋吗，你吃几个。”何政军放下包，温柔的说道。
“嗯，你也坐下来吃。”赵芬往旁边挪了一下，刚好够坐两个人，然后把孩子从背上解下来，温柔的抱在怀里，打算给孩子喂奶。
小家伙感觉本来正在睡觉，被打扰了，立刻就有点不开心，嘴巴一撇，就要放声大哭。但是睁开眼后，可能是看到妈妈的笑，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赵芬看着孩子嘴巴上的残疾，眼睛紧跟着就红了。
“别难过了，不管怎么样，小诺都是我们的儿子，再说了，人家不是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就是我们是百姓，以后争取给他过皇帝长子的生活就是了。”何政军看到妻子难过，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
“嗯，我知道，实际已经发生了，但是还是觉得心里难受。辛辛苦苦的躲计划生育，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人家会怎么看我们家？”看着说完后，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滴到了孩子的脸上。
此时，何诺也不再继续吃奶，紧跟着就哇哇大哭，宏亮的哭声回荡在山间，仿佛大山也在跟着哭泣。
“别哭了，吓到孩子了。”何政军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用孩子说事。
果然，赵芬在听到后，便停下了哭声，然后轻手拍打着孩子后背，慢慢的，孩子也停止了哭泣。随后，何政军把剥好了鸡蛋递给赵芬，然后把杯子拧开盖子，然后才递给妻子，又继续剥第二个鸡蛋。
赵芬接过鸡蛋和水，漫不经心的吃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不经意间看到阳光照过自己丈夫的脸颊，再看他专心剥鸡蛋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男人虽然有点狼狈，却有一种暖流在心底滑过，一时间不觉痴了。
赵芬的心情，突然一下子不那么难过了，自己男人虽然和大多数农村人一样，喜欢赌，爱喝酒，至少还算听自己的话，她突然觉得，生活，似乎也没那么苦。
别人的看法，管他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有丈夫和孩子，好像也够了。
虽地处荒山野岭，人在寒冬腊月尾，但是这阳光却能温暖人心。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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