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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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贩说:“有的呀,先生您真识货,知道三月的玉荷花最美了。”说着,从一堆五颜六色的春花里,挑出一束白中透粉的玉荷花。

        滕仲谦给了钱,捧着一大束花重新上了车。

        的士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笑道:“先生您今天要去见爱人吗?”

        滕仲谦一愣,脸上那仿佛年轻人初涉爱河的害羞瞬间收得干净,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去见一位年轻时的朋友。”

        司机师傅笑笑,没再追问。

        只是这样一句话,却将那位在平行时空里、捧着花儿要去见爱人的滕老师拉回了现实世界。

        滕仲谦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怔神,眼前闪过的一幕幕,却是他与李妙莲的当年。

        .

        车子开到明坛公园附近的小区,滕仲谦在大门口下车,步行到小区北边的某一幢公寓楼。

        他在门禁铁门外驻足,按下位于十层的单位门号。

        老旧的门禁系统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很快,有人接通。

        滕仲谦的心提了一下。

        “你好,哪位?”对方问。

        他一听,不是李妙莲的声音,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去:“你好,我找唐律师的母亲。”

        对方顿了一下,问:“你是哪位?”

        滕仲谦清了清喉咙,捏紧手中的花束:“我是滕老师。”

        “稍等。”门禁电话被挂上。

        滕仲谦一颗心又提上来了,跟毛头小伙子要见初恋情人那般紧张。

        过了一会儿,门禁被解除了,“咔擦”一声,铁门打开。

        滕仲谦捧着花束走进去,按了电梯,上了十楼。

        站在电梯里,他一直都在咽着嗓子缓解紧张,想着一会儿见到李妙莲,至少得稳住情绪,先把事情说清楚。

        他今天是为了唐希恩改姓和入族谱的事情来的。可他越是提醒自己,整颗心就跳得越快。

        电梯很快就到了十楼,门开,他捧着玉荷花走出去,在某个单位门外停下,仔细观察李妙莲居住的环境。

        棕色的不锈钢防盗门和门口地板都擦洗得很干净,门边贴着的春联整齐完好。

        他按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阿姨,应当就是唐希恩说的那位住家看护。

        对方将门打开后,热情道:“滕老师您好您好,快请进。”

        只是这样的热情,在开门后,见到他手中捧着的那束玉荷花后,脸上的表情呆滞住了。

        滕仲谦没去纠结看护的目光,换上客拖,捧着花束大大方方进去。

        王阿姨关好门,跟上去,笑道:“李姐身体不好,医生让卧床休息,我带您去找她。”说着,便径自走到客厅后面的房间。

        滕仲谦跟过去的同时,也在细细打量这处房子。房子的设计处处看得出独具匠心,应当是傅时御设计的。

        他在房门口站定,听到看护在房间里头通报:“李姐,滕老师来了,现在让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吧。”听到这一道熟悉、在梦里百转千回的声音,滕仲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以至于王阿姨让他进去,他都还游离在状态外。

        王阿姨又喊了一声,他才回神,捧好手中的花束,进了房间。

        那房间很大,很整洁,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此时,窗帘全部拉开,春天温暖的阳光洒在屋内深色的木质地板和白色的地毯上。

        屋内一角,一对皮质桶椅的中间,是一块深色的木质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小花瓶,瓶内插着几支莹白粉嫩的玉荷花。

        滕仲谦的视线往旁边移去,房间的中央,是一张一米八左右的深咖色原木床,床上的被子是米白色的,落地窗外的阳光一照,很是温馨。

        滕仲谦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

        她留着齐整的及肩黑发,发尾微微内包着;她的皮肤白皙饱满,只是细看之下,那是一种苍白、病态的白;她的嘴唇也有些苍白;精致的鼻子依旧笔挺秀气,而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依然澄净。

        滕仲谦的瞳仁缩了一下,视线从李妙莲的脸上,迅速回到她全身。她上身穿着粉紫色的合体开襟针织衫,领口处有绿色和黄色的针织小花。她的身材看上去依然纤瘦,并未因为生育过三个孩子而走形。

        她仿佛还是当年那位脆生生喊着他“唐老师”的小妙莲。

        滕仲谦的眼眶红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李妙莲跟前,将玉荷花捧到她面前,哽咽着嗓子,说:“妙莲,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李妙莲也红着眼眶,将花束接过去,放在腿上,从里头挑出来最漂亮的几支,递给了滕仲谦:“唐老师,麻烦你帮我插到花瓶里。”

        滕仲谦看着她挑选玉荷花,同时也看到她粗糙肿大的双手。

        他瞬间泪崩,噗通一声跪在李妙莲面前,抓着她的双手抵在自己的额前,泣不成声。

        反倒是过去一说起滕仲谦就哭的李妙莲,今天却意外地很平静。

        她神色温婉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不止的滕仲谦,良久之后,用一贯温柔轻细的声音说:“唐老师,我很好,你不要哭。”

        她的手至少比过去粗大一倍,怎么可能会好?可对滕仲谦,她总是报喜不报忧。

        滕仲谦又怎么会不明白,就因为他都明白,所以才痛苦。这些痛苦,都来自于对年轻时无能的愤怒。

        “唐老师,你过得好不好?”李妙莲问他。

        他终于不哭了,也放开了李妙莲的手,拿起李妙莲刚才挑出来的玉荷花,转身,将花插到花瓶里。

        桌上刚好有纸巾,他抽出两张,背对着李妙莲,轻轻拭了一下眼下的泪痕,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挂上一贯温文尔雅的笑。

        他在李妙莲对面的椅上坐下,清明的目光看着坐在床上的李妙莲,强颜欢笑道:“我很好,工作很稳定,日子过得也不辛苦。妙莲,你呢?”

        当他问出最后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唇角细微地抽搐着,那是极力控制流泪冲动的肌肉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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