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人？为狐？
（一）
应是从那时起，我才算真的有意识。
而在那无意之间，我是扎入了一汪寒潭。我应是人，可为何却有着狐的身子。我应名念辞之，可为何在这寒潭之中却听见岸上有一声音叫着我“原木”。
若我是人，为何会跌落寒潭。若我为狐，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我在那一刹那，却也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狐？是应叫“念辞之”还是“原木”？我似乎忘了很多东西啊！呵，可为什么呢？我不应该就这么往下沉了。
但这水，好冷！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刹那，紧紧地裹住了我，寒气丝丝入骨，让我却再没了力气挣扎。冷！好冷！四肢都被这寒潭之水冻僵，而那蓬松的尾巴裹着身子与之一起团缩。我感到自己正如一颗投湖的石子，飞快地不不地落下。在意识还处于半混沌时，岸上那声撕心裂肺地呼叫却异常清晰。“原木！”
……
（二）
手？脚？身子？
我往身旁的小溪一照，一张清秀素净的脸倒影在其中。
怎么回事？我不应该是狐狸吗？怎么？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我伸手往尾椎处一摸，没了尾巴，却抓着了空气。
“好生奇怪！”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我自己都惊得浑身一震。
惊慌之中，我尝试着从这浅浅的河滩中站起身来。阳光明媚，刹那间照的我有些恍惚。身形不稳，险些又摔倒在地。
我扶着脑袋，试图从残存的记忆里提炼出什么来。
潜意识中我仿佛认定了，若我是人则应叫“念辞之”，若我为狐…则应叫“原木”。混乱的记忆中，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轻声地唤我“小辞”。又仿佛看到，有一满头红发的人，他眼中噙满泪水，不住地叫我“阿木！”“阿木！”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头痛地也似要裂成几瓣。
正当我陷入痛苦时，忽听见不远处有拨动水流的声响。顺着声音，我忍住不朝那儿望了一眼。一个男人正不慢不紧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
那人身着一脏布袍，背着一大竹箱，腰挂绿罗盘，眼覆白绫霜。
也不知当时是如何想的，我脱口便出
“高人！救我！”
（三）
多年以后，回想起我们初见的画面，我臭美的向男人问到他见我第一眼时是否被我的美貌给惊艳到了。他笑笑地说道：
“你猜猜可好？”
我摇头晃脑的回答：“我怎么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他却有一丝的不悦，说道：“连你都不清楚我在想什么，那即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我却被他这句话逗笑，我在心中暗暗咕哝着。
“虽然我猜，你没有被我的美貌给惊艳到。但我那时，却被你这谪仙般的外表给惊艳到了！”
（虽然后面的相处让我知道，人往往都是与第一印象相反的。）
…………
眼覆白绫的男人循声往我这边望去。停下了正在清洗的动作，他慢慢起身，朝我这儿走了过来。在离我一尺远时，他忽止了脚步。
有时，我觉得他的眼睛虽然瞎了，但却比所有人都看得通透。
男人轻声一笑，道：“哦？一只小狐狸。”
或许是背光，或是来时那男人离我太远。待他走向我的那一刻，直至站到我的面前，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容貌。
天人之姿！这是我多年后才想出的唯一一个可以形容他的词语。而其他过多的描述，都是对他容貌极大的亵渎。
他的嘴唇微微往上提了一提。我心底的小花便“啪”地开放了。
（四）
爪子，尾巴，白毛！
我感觉自己正在一个小盒子里上下颠簸，周围不断有东西碰撞在我的身上，硌的我好生难受。我忍不住叫嚷起来：
“高人！我这是在哪儿呀？”
想象中的人话没有说出口，却从自己的喉间挤出几声狐狸叫：“吱～吱～嗷呜～嗷呜～嗷呜～”
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小盒子外却传来一声轻笑。
“醒了？”沉着如洪钟，温暖如春风，是他的声音。
“嗷呜～嗷呜～（为什么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我的狐语，但此时我就想与他讲讲话。
事实是，他不仅听懂了我的讲话，还与我搭了一句。
“那你猜，你是在哪里？”语气又带了些戏谑，但不慢不紧，温温沉沉。
我摆了摆脑袋，陷入了回忆………………
我记得刚才，我与他应是站在小溪边的。
………………
（五）
男人不慢不紧的走到我身边，只听他喃喃道：
“哦！一只小狐狸……咦？奇怪？”
只见他单手恰了个决，修长的食指朝我额头轻轻一点，我便感觉一阵睡意来袭。我摇摇晃晃，嘴中嘟囔道：
“高人……你要做什么…”
他在我耳边轻笑。
“什么高人不高人的…你这小狐狸，戒备心这么轻。既然这样，那我当是要教教你，怎么在这乱世中与人相处……”
他在我耳边说的这些话，我听的便迷迷糊糊了，可我实在撑不住这强大的睡意，两眼一闭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我便到了这颠簸的小盒中。
………………
“嗷呜…嗷呜呜！！（我不管了！你快放我下来！）”
“嗷呜，嗷呜，嗷呜！（我原以为你是个高人！能替我解惑，让我理清我的思绪！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强抢民女的坏家伙！）”
男人噗嗤一声，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强抢民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小狐狸，连自己是妖还是人都不清楚。如何在这世上生存？随便遇着的便叫高人，我是不是高人可不清楚，不过，这世上坏人可多的很嘞！哈哈哈哈哈！”
我心下一慌，耷拉着耳朵，蜷缩着身子。
“呜~~~~（我也不知自己是妖还是人嘛~）”
摇晃的小盒子突然停下，男人的笑声也突然止住。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上下摇晃，他竟然把我从他后面的竹箱中抱了出来。
他两手举起我，左看右看的。见我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又是轻轻笑了。而我则紧紧盯住他那裹住双眼的白布。
“怎的，我的眼睛有何好看”
“嗷呜…（你哪里有眼睛）”
“哦？别人长眼睛的地方，我就没有吗？”
“嗷呜！嗷呜！嗷呜！（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眼睛都被挡住了！哪里可以看出来你有眼睛的！）”
男人突然用一只手提住我的后颈，然后朝地上一扔。我打了个滚，就变作了人形。我脑袋晕晕，一时半会儿没弄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
却只听见他说：
“走吧”
我便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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