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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求为道侣


沈昭轻轻地在指尖涂上药膏,然后给闻清徵背上的伤口抹上。

        两人寂静无言,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谁都不提,心照不宣。

        沈昭看着青年莹润如玉的肩头,喉结动了动,辛苦压抑着想要触碰的欲望,把视线转过去,为他拉上玄色的道袍,把春色都掩在肃穆古板的道袍之下。

        “师尊,药已上好了。”出口之时,才发觉声音已经带些哑了。

        闻清徵淡淡应了一声,“嗯,你可以回去了。”

        “我……”

        沈昭还有些眷念,轻声请求道,“我还想再陪师尊一会儿,可以吗?”

        “……”

        闻清徵起身,慢慢走到榻旁的蒲团前,阖眸坐下上面,“嗯。”

        坐在竹麻蒲团上的青年面容安谧,但却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天生玉肤雪发,唯唇间一线淡淡的薄红,像是一瓣新生的海棠,整个人都像是琉璃刻成的,好似稍微一碰就碎了。

        然而他这些年,见过师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师尊有时候看起来格外脆弱,有时候,却又坚不可摧,那些伤口和疼痛在他身上好像都无关紧要,连他自己都不会有太多反应。

        只有沈昭经常见了他身上的伤口,总要拿了祛疤的药膏为他仔细抹着,才没让他身上留在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次也一样,沈昭为他抹了药膏之后却发现他身上的伤口比自己那天看得更重了,有些地方都发白溃烂,一碰就感觉青年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

        沈昭为他途着药膏,却像是折磨自己,想问他伤口怎么沾了水,还泡了那么久,又不敢问。

        翻来覆去在脑海里想过许多的措辞,到最后只变成两人的相对无言,让人心中苦涩,郁结难开。

        沈昭贪婪地描绘着青年的容颜,怕他下一秒睁开眼睛看到,只能用余光偷觑,却又不异于干渴时只能喝到几滴的水,怎么都解不了渴。

        陡然喧嚣的人声打破了这宁静,是从外面传来的。

        闻清徵正在修炼中,被打断了,有些不悦,蹙眉对沈昭道,“去看看。”

        “是。”沈昭起身往外面走去,一出去,愣了一下,脸上素来有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

        殿外整整齐齐摆着数十个紫檀木雕龙凤纹络箱,箱上嵌着几枚晶莹的夜明珠,伴着纹路作双龙吐珠的模样,上面都缠着艳丽的红绸。

        而外面站着的人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英俊挺拔,一身凛然正气,看到沈昭之后便亲切地道,“这位小道友,你家师尊可在?能否请他出来一叙?”

        沈昭已经能猜出他是来做什么了,心中不快,但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装傻似的问,“敢问阁下是?”

        “噢,在下南华宗谢霜林,其次前来,望你们师尊结为道侣。”

        “……”

        沈昭低眸看了看那些箱子,想那些原都是些定礼。他们这些修道的人和尘世间的人不一样,因为道修中历来盛行与其他修士一同结为道侣的缘故,所以并不在意世俗的性别之事,断袖之风也习以为常。

        修士们在选择伴侣的时候,大多只会看重一点,就是对方的灵根是否纯粹,以单灵根为佳。而单灵根中又以水灵根为双修之时的最佳体质,可让道侣双方都从中获得极大的修为。

        但单灵根已是凤毛麟角,单水灵根更是稀缺,早早地都被修为高强的修士们抢走做道侣了。这个玄清小世界里唯一的一个还未结道侣的单水灵根便是闻清徵,而他又生的好,素有道界第一美人的称誉,故而前来求亲的人都踏破了断情宗的门槛。

        以往几年沈昭几乎每个月都会见到来求亲的道修,无一都是修为高深才敢踏进清净峰,却都被师尊给撵出去了。

        也许是近几年师尊声名在外,都知道没点过人的本事的话,轻易不能踏进清净峰,要不会被打出去,所以人来的少了些。

        今年,这个人是第一个来求亲的。

        沈昭只是看他一眼,感觉此人修为高深,应是金丹期的修士,他漠然应一声,不太情愿地走进殿内。

        “师尊,外面来了人了。”沈昭只是这般说,闻清徵便知道那人来意,淡淡颔首。

        沈昭跟在闻清徵身后,看到青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也没看那些箱子一眼,视线幽幽地落在了谢霜林身上,开口,“他们放你进来了?”

        他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谢霜林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笑道,“贵教掌教真人为人和蔼,自是准在下前来的。”

        “……”

        闻清徵眼底一片漠然。若是贺知尘但凡体谅他半点,不让那些求亲者进来,宗外有守御阵法挡着,那些人自然也是进不来的。

        但贺知尘却屡次放那些人进来,也是看中了那些来求亲的人第一道坎儿就是要给掌教献礼吧,这些年贺知尘因此事收敛的法宝财物怕是不少,却未曾对他说过分毫。

        其实闻清徵心中明镜一般,只是不说破。

        这个从根烂到骨子里的门派让他心中再无波澜,已是无心挣扎。

        “动手吧。”闻清徵并未理会他,只是淡淡道。

        “……”

        谢霜林有些诧异,温声道,“你再看一看,真的都不满意么?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拿。”

        诸如此种求亲的事情在修仙界已是稀疏平常,大多数的都是各自看对眼了,由一方带着聘礼去另一方的门派求亲,然后一起见过掌教长老们,便算是结成道侣了。

        而也有向凡间一样单独提亲的,大多都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便带了重重的聘礼赶过去,内置贵重法宝、丹药、灵石等等,若是那人觉得尚可,便会同意一同结为道侣。但要是不愿意的话,两人便以道会友,即是当行切磋。

        若是来求亲的人赢了,那便皆大欢喜,带着美人回家,若是败了,反被美人给打的要死,那可会沦为道修们几个月的笑柄。

        修仙界就是这样,凡事都以实力修为为尊,只要是修为更高者便可纳修为低者为道侣,不论那人是否愿意。

        也许是修仙界素来都有的修为至上的观念,和修为比自己高的人双修可以增进自身修为,将精元化为元气,所以大多数人如果遇到修为高的人的求亲的话,只会欣喜若狂,不会拒绝。就算是拒绝,也是佯装,推辞几番之后讨要些法宝就够了。

        谢霜林即是敢来求亲,修为定也不在闻清徵之下,沈昭有些担忧他的伤势,轻声道,“师尊,要么择日再说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不必。”

        闻清徵摇摇头,从腰畔慢慢拔出长剑,对那人道,“开始吧。”

        “……”

        谢霜林长叹一声,“你倒真的如此不情愿么?连看都不看一眼。也罢,今日若是我侥幸赢了是我之幸,若是输了,也无伤大雅。”

        谢霜林却并未用剑,他所用的是一根半人高的玄棍,从背后慢慢抽出,“那便动手罢。”

        谢霜林也是颇有些功夫的,沈昭早就听说谢家是南华宗大家,而南华宗又是道修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派,那里出的人物自然出彩。

        但他无心去看谢霜林所使的招数有多精妙,只是紧紧盯着玄衣青年的身影,看他举手投足,漠然间毫不留情,激得谢霜林连连后退。

        谢霜林似没想到他出手狠厉无情,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他,殊不知是迁怒。闻清徵因最近几番的事情早已不快,这时候却上门送上来一个沙袋,只将满心的幽怒都泄在他身上。

        左右谢霜林和他修为相当,就算是酣畅淋漓地打,也不会伤到哪儿去。

        谢霜林哪儿知道其中缘由,跟他打了一会儿之后身上衣袍都被凛冽剑气刺破,成了挂在身上的布条,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连连暗叹,有些懊恼自己看没准备好就过来了,看来,闻清徵修为还是远高于他,想他过了今日之后就要成了道宗的笑柄了。

        谢霜林咬咬牙,将全身灵力汇注在棍风之中,迎面对上青年的剑势。

        闻清徵剑身光芒大作,看似轻轻一划,却将棍风挑破,谢霜林痛呼一声,一手捂着左臂,指缝间鲜血簌簌流过。

        “你输了。”闻清徵拔剑入鞘,面无表情地说道。

        “……”

        谢霜林苦笑一声,“是我学艺不精,看来还是和你无缘了。”

        他伸伸手,有些不舍,想要拉住闻清徵玄色道袍的袖摆,却被闻清徵转身躲过。

        “带着你的东西,离开这儿。”

        青年转身,蹙了一下眉头,便冷漠地走进殿内。

        沈昭看了那修士一眼,蓦然有些可怜他,但心里又生出些怅惘,不知该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

        师尊修为高强,无人能来求得道侣对他而言是好事,可他不照样无法让师尊为他驻留么。

        沈昭走过去,递给谢霜林一瓶丹药,正是疗伤之药,“仙长自行服用吧,沈昭便不多陪了。”

        “……谢过小道友。”

        沈昭点了点头,疾步走到殿内,忙去看他的伤势,“师尊,你还好么?”

        他虽不能插手,却看的清清楚楚,师尊硬生生接下了那金丹期修士十成的灵力,还受着伤,想必现在五脏六腑俱被震动,根本不会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果然,闻清徵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划过一丝血丝,被他用帕子拭去了。

        “无碍。”

        “可……”沈昭下意识走过去扶住他,双手有力地按在他肩上。

        闻清徵清楚地感觉到身后人结实炽热的胸膛和砰砰跳动的心,熟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放下防备,往后靠在他身上。

        “师尊,来,张口。”

        沈昭像是哄弄稚童似地,手里拿着一粒洁白丹药,放在他唇边。

        指尖触碰到青年柔软的唇,再轻轻碰一下,就不经意间碰到了一列贝齿和湿热细腻的唇肉。

        青年把他指尖送上来的丹药含下去,双唇分合,只是含着他有些粗糙的指尖一瞬,心跳得忽然快了些。

        暧昧气氛瞬间浓得化都化不开,两人都蓦然想到那一夜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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