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死亡,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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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醒的眼睛闭了一下,再次睁开时,人头已经被拎着挂在了边上的木柱子上。
而那个无头的尸身被人拉到了边上,这个要看有没有人来收尸,没有的话,城外的乱坟岗就是唯一的去处。
运气好没有野狗啃噬,运气不好,要不了多久就只剩下骸骨。
接下来就是顺着砍,第一个刽子手砍了三个之后就换人了,他自己坐在棚子边上,也不忌讳吕震位高权重,接过一个年轻人递来的大碗,几口就干了。
“那是他的徒弟,这一行口口相传,但多半不会传给自己的子孙。”
“为啥?”
方醒听着身边那些官员急促的呼吸声问道。
夏元吉看似云淡风轻,可如果有人凑近看的话,就会发现老夏居然是垂眸,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看现场。
“他们说做这一行的会遗祸子孙,所以都会让儿子离远些,最好是去外地呆着。”
“那就是为了挣钱?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醒想了想,如果自己走投无路的话,为了妻儿……
“若是我到了那一步,也敢做!”
夏元吉微微摇头:“老夫不会。”
“鄙视你!”
方醒觉得老夏真是没有为人夫,为人父的自觉。
夏元吉得意的道:“老夫别的不说,就算是去卖字画,一年挣的钱也比他们多,你说老夫得多傻才会去干这个?”
“小心,有人来了!”
这时身后有人低呼道,随即人人侧目右边。
大太监就像是过来玩耍的那样,慢悠悠的走过来,然后看了看吕震,再看看百官。
夏元吉嘴唇微动:“这是来盯着咱们的,眼睛看刑场,不然陛下会让你亲自去砍下那些人犯的头。”
你还别说,老朱真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来。
方醒抬头,目光飘忽。
第二个刽子手已经结束了,他砍了五个人头,边上一个官员虚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的夸赞着。
“王大锤不错,一口气砍了五个脑袋,回头有赏!”
“加把劲,今日前三名都有赏,按照人头赏!”
方醒很无语,这尼玛还按照人头记功啊!
在钱钞的鼓舞下,人头滚滚落地。
方醒也看麻木了,目光飘忽,大太监看在眼里,皱眉想上前,最后还是忍住了。
“啊……”
这时一个刽子手失手了,不但刀卷刃,脑袋也没砍下来,那人犯拼命的吼叫着,挣扎着,两个人都压不住。
“按住他!”
有人嘶吼道,旋即两人去增援,半晌才控制住。
“换人!”
这个刽子手满脸失落的退下去,四个大汉按住后颈冒血的人犯,等人来动手。
“呕!”
“呕!”
呕吐是会传染的,从第一个开始,队伍里不断有人弯腰、蹲身呕吐。
夏元吉细微的呼吸着,那股子血腥味却在鼻端萦绕不去。
等一百多人全部斩首完毕后,木柱子上已经挂满了人头,现场全是红色,那股子血腥味让围观的百姓都退出了一截,脸上不再是看热闹的神色,而是……
大太监走了,随即吕震在棚子里捂嘴转身。
夏元吉看看天色道:“正好是午饭的时辰,德华,陪老夫喝点酒。”
方醒赞同的道:“正好我也想喝点酒,不过夏大人,这顿你请?”
夏元吉瞟了那片血泊一眼,捂嘴道:“你还想不想要下一轮的玻璃钱了?!赶紧……走!”
官员们作鸟兽散,现场留下了呕吐物几十堆,还有些手绢什么的。
十多个男子过去清扫现场,走到刚才官员们站着的地方,一个男子突然指着一摊湿痕喊道:“快来看啊!有人吓尿了!”
“呸!肯定是贪官,被吓到了!”
……
西市离刑场一里多的一家小饭店里,夏元吉和方醒在角落里坐着。
“可要饭菜?”
夏元吉的面色有些苍白。
“不要,伙计上酒,最好的酒。”
方醒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晕。
“掌柜的,可有好酒?打来本官带走。”
一人进来喊道,夏元吉瞥了一眼,忍笑道:“是吕震。”
“他不去陛下那里复命,来这干嘛?”
吕震面白如纸,身体有些摇晃,看到方醒和夏元吉后,他强撑着接过酒囊,给了钱,然后对夏元吉强笑一下,转身出去。
夏元吉的目光深沉,说道:“都是官场上打滚的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存身之道,德华莫要小觑了别人。”
方醒点点头,举杯,和夏元吉碰了一下。
“我不够聪明,所以从不敢小看别人。”
夏元吉一饮而尽,脸上红润了些,说道:“可老夫纵观你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布局深远,这还不聪明?”
方醒笑了笑:“我不过是够专心罢了,当你专心于某事,觉得这是一件自己此生必须要完成的事时,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夏元吉点点头道:“此言大善!老夫其实也不算是聪明人,只是专心于理财之事,这才能支撑至今。”
方醒再次举杯道:“那便为了两个笨蛋干杯!”
……
胡善祥只是微笑,一直在微笑着做针线。
朱瞻基坐在圆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慢慢的翻看着。
场面看着就像是两口子闲暇休息,可门外站着一个青衣丫鬟却牵引着朱瞻基的注意力,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胡善祥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在瞪着那个青衣丫鬟,可对方却低眉顺眼的退后到门外,在朱瞻基的视线之外。
这下你们该没得说了吧?
坐了一会儿后,朱瞻基把书一收,起身道:“既然生病就别做针线了,小心伤眼,晚些我再过来。”
胡善祥赶紧放下针线,起身相送。
还是微笑!
朱瞻基觉得胸中气闷,大步走出去。
青衣丫鬟看到朱瞻基出来,赶紧就闪到一边。
胡善祥看到这人,眼中波澜不惊,淡淡的道:“殿下慢走。”
朱瞻基胡乱挥挥手,然后就往右边去了。
“骊山四顾,阿房宫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在……”
朱瞻基远去,远处传来了丝竹音,有女人在遥遥唱着,歌声婉转,悠悠然飘了过来。
胡善祥的身体突然倾斜,她抓住门框,身体颤抖着,瞪大眼睛,可眼眶中却蕴含不住这般多的泪水,旋即冲出来,在脸上留下两道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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