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祭坛


白烟红雾之中,不时有人载入淤泥中的响声传来。

        手电光因为烟雾的折射,反倒使视线越发的不清晰。

        我虽然与齐楚绑在了一块,但他似乎并不放心,依旧伸手紧扣着我的手腕。

        转眼朝四周看了看,一个张脸突然窜到了我面前,只见双眼迷离,脸带仓皇,脚都踩到我了,我伸手想拉住他,可明明没有东西拉扯那人猛的朝后倒去,落入了淤泥之中,沉了下去。

        谁也想不到,云娥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早早的用了香。

        香这东西不比烟,烟散既无形,可香气却能久留,有的香就算你洗过澡,依旧能残留于肌肤之间。

        这一趟,云娥墨逸早再就料定所有事了,也知道怎么对付所有人。

        云娥那突然的发难也并不是什么挑拨,而是云娥借着我的血打开了这个洞,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她伤了我,然后草木被焚就露出了这么个洞。

        回想起来,蛊崖和尸门都是献祭后打开的,这个洞也是一样吧。

        四周响声不断,但明显都是中了招的,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全部沉入了淤泥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之间,齐楚紧紧扣着我的手腕,呼吸慢慢的变得粗重。

        我努力凝神闭气控制着那烟不沾我们的身体,可与云娥相比,我这控香术根本不够看,但短距离的不让烟沾着我和齐楚还是可以的。

        “怎么办?”齐楚见我们暂时没事,凑了过来:“四周好像没人了?”

        白烟红雾之间,似乎不停的有东西落入淤泥之中,啪啪作响,却再也不见人影。

        血腥味被清香掩盖,我和齐楚对视了一眼:“要不入个虎穴?”

        “我们这不就是在穴里吗?还是产子的穴!这回去我得多晦气……”齐楚有点急。

        可这话一说出来,却又感觉有点低俗,双眼闪闪的看着我,红着脸点了点头,一手扣着我,一手托着布澹尘。

        我意志随既一松,跟着只感觉突然脚下有什么一紧,好像有什么滑腻的东西紧缠着脚踝,下盘瞬间不稳,我以视死如归的姿态朝着淤泥之间倒去。

        那淤泥漆黑又混了许多浓黑的血,又被众人踩踏得不像样,看上去着实恶心,我紧闭着嘴眼,努力想象自己是落在巧克力池里。

        但当浓腥味窜入鼻息之间时,我依旧感觉有点作呕。

        腰间的绳子将齐楚拉倒,跟着我感觉身体快速下沉,脚底的东西拉着我们朝下落去。

        大概几息的时间,就在我快憋不住时,突然感觉一松,落到了一个水池里,呛了一口水,立马撑着手爬起来。

        入目之处,却见巨石倒塌,青苔遍生,不时有水从顶上滴落。

        倒塌的巨石之上有着许多绿莹莹的矿石,似乎就是天然的,带着暗光,放眼望去不见边际,明显这里地势十分宽阔。

        看样子似乎是一个祭坛,因为常年滴水,整个地面都积着水,不过也是因为积水才没摔死,我边咳边打量,然后顺着绳子将被我扯下来的齐楚才拉起来。

        他还背着布澹尘,明显摔得比我实成,起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鼻血长流。

        转眼四顾之间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我忙扯着衣袖给齐楚擦了擦鼻血,把水瓶递了过去,检查了一下,确定布澹尘没事再去看齐楚。

        他喝了两口水,这才发现连门牙都摔松了,但也不算大事。

        腰上缠着的绳子并没有松下来,我借着地上的水洗了把脸,抹掉泥水,朝齐楚打了个眼色,从背包里掏出一根随念香点着,塞给了齐楚一粒口檀含在嘴里醒神。

        两人背靠着背,捡起手电,由齐楚戒备着四周,我拿手电朝头顶照去。

        这一照,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祭台的顶部并不是石顶什么的,而是无数交缠的根,不时涌动缠转,如同一张大网兜在上面,不时有水从层层根须之间过滤滴落了下来。

        这根条条都有手腕粗细,健壮无比,根内还有青色血管一样的东西,看上去有点恐怖。

        “是吞生草根吗?”我拍了拍齐楚,由我转眼看着四周,让他朝上看。

        想来我们就是被根给拉扯下来的,怪不得我们进来后,洞里开始“产子”,而云娥要用我的血沾香为引,想来是怕吞生草根吸食生命,用我的血稳住吞生草根?

        可这么多吞生草根,还是这么大一条条的在头顶上缠转着,被拉下来的人还有活路吗?

        我突然想起忘了问张怀旭龙虎山点的本命灯是油灯,还是电灯?

        万一是电灯,不停电不会灭,杨姐他们还活着这消息不大可靠吧?

        齐楚轻轻的嗯了一声:“是吞生草根,但杨姐他们还活着的话,刚才和我们一块下来的肯定还活着,找其他人。”

        这祭坛十分之大,倒塌的石柱之上,绘着人首蛇身的女娲,要不就是龙首人身的神像,雕的风格与苗寨蛊崖那个大缸有点像,简朴却传神,还有一些我看不大真切,似乎也是上古的神,但明显大部份没什么人记着了。

        我和齐楚走了几步,并没有见到其他人,连墨逸和云娥都不见了。

        这地底祭坛不知边际,走了几步后,齐楚掏出一个罗盘,转了转道:“我们处于乾位,从这祭坛雕像,和我们遇到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古时祭祀天地的,还是很古老的那种,但这种祭坛于道家祭坛不同。道家祭祀的是三清道祖,我不知道该朝哪里走。”

        齐楚满脸的无奈,我听着想了想,正要放血用引路香。

        我这一身血是云娥的,但身怀的血脉是墨逸的,用我的血怎么也能找到云娥和墨逸中的一个,跟着他们总是没错吧?

        正掏引路香,却听到齐楚背后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朝坤位走三百六十五步,再转垦位,按六壬之数走,八卦方位走完,就进入主祭坛,人应该都在那里等着放血。”

        布澹尘一口气说完,好像在背过气去,重重的喘息着。

        齐楚握着罗盘背着他朝前走,我怕出事,引着随念香散开护着我们,给布澹尘拍了拍背,又喂了他两口水。

        布澹尘喘过来时,双眼沉沉的看着我道:“你可以帮我将脖子上的绳子松一松吗?我快勒死了,如果不是刚才摔了一下朝前窜,松了一点,我可能直接去地府了。”

        我这才发现齐楚绑绳子时为了不让他头乱扭,在肩膀上绑了一圈,可能后来动作过大,滑到脖子上去了。

        忙跟齐楚将绳子松下来,只绑在他腰间,三人依旧串在一根绳上。

        果然往坤位走了三百六十五步后,齐楚转到垦位,然后也不知道他怎么踩了几下,一块几尺见方的巨石就落了下去。

        然后整个祭坛中间都层层朝下落,石块巨大,下落时整个地面似乎都在震动。

        “震撼吗?这可是鬼斧神工所建,历经万年不毁,这可是真地的祭祀之坛。”布澹尘缓过气来,朝我们解释道:“怕是有人在这里祭祀尸巫。”

        “你认为会是谁?”我想到那“产子”的洞穴,实在不敢再多想。

        布澹尘苦笑:“你都不知道是谁,我怎么知道?而且人家明显是想放出来,我们以前是安抚的,肯定不一样的。”

        他说着,趴在齐楚背上艰难的扭过头来看我,沉声道:“反正快到了,等见到就知道了。”

        六壬之术我虽然没有学过,却也知道一点,起源于河图洛书,传闻是由伏羲所传,按天干地支与八卦变化来推断吉凶,是道门术数之首,这祭坛按六壬术数所建倒也正常。

        齐楚是天师府嫡传弟子,自然无比也学过这个,六壬结合八卦之位,再推爻定位,那祭台如同梯田般一层层的朝下。

        “最后一个是亥位。”布澹尘看着最里面一点祭坛中心,沉声道:“乾为万物之首,亥主水,为万物之源,尸巫既然为万物生命之源,就该在亥位。”

        随着布澹尘话音一落,齐楚照着罗盘走了几步,祭坛正中的一块石头降下,露出的却并不是一个小祭坛,也是一条石阶。

        “下面就是真正的祭坛了。”布澹尘扭头看着我,沉声道:“蛊洞是巫蛊之祸留下来的,而以往祭祀尸巫却是有专门的祭坛,就是这个巫坛,既然有人想放尸巫出来,而且已然吐尸了,不祭祀一下怎么行,看样子一祭三师果然要聚首了,来得有点快啊。”

        齐楚扭头看了我一眼,紧了紧手里的钢刀,抽了一把匕首递给我道:“我先下去,如果有不对你立马切断绳子离开。你身有帝巫之血,那些吞生草根不会吃你的。就算没有我们,你有叶脉纹镜直接上龙虎山,让他们开护山大阵,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要呆在龙虎山,等你生下孩子再出来。当然如果你能背着布澹尘走,去布家也一样,前提是你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他这话和当初张天师的一样,好像天下大乱也没有我生孩子重要,这让我有点心慌。

        我接过匕首,吹了口香,看着白烟飞快的朝石阶之下涌去,在齐楚愣神之时,一步向前步入石阶之内,头也不回的道:“既然知道我有帝巫之血,无论这下面是什么都不会伤我,我打头岂不是更安全。”

        齐楚“唉唉”了两句,却也说不出什么,背着布澹尘跟着我朝下走。

        石阶皆为巨石所制,落脚极稳,两边石壁之上镶着那绿荧荧的矿石,据布澹尘说是“荧石”,本就是用来照明的。

        石阶我没数,但也走得脚尖酸软。

        只是当我们下到石阶尽头时,却见脚下有着浮花的蛇纹,而放眼看去,只见一条背宽至少一米多的大蛇盘缠着一个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祭坛,祭坛上跪满了人,他们全部都双眼迷茫,虔诚的跪在祭之上,连张怀旭和广济都在。

        而乌压压的人正中间,是一个几尺见方的池子,看上去比尸门的血池更小。

        我转眼看了看,看到杨姐和姚铃他们时,松了口气,她们脸色虽然苍白,双眼失神,但看上去似乎还活着。

        脚下的盘着的蛇虽然没动,但我也不敢踩上去。

        光是祭坛都这么大了,那条蛇就这样盘着整个祭坛,得多大?

        在我们站立之时,却见蛇皮一处拱动,跟着破开一个口子,何翠苗从蛇皮之下爬了出来,然后看了我一眼,朝着祭坛走去。

        她边走边掏出一件外袍套在身上,手里握着一把刀,嘴里嗯嗯的唱着熟悉的巫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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