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回
血,模糊了眼睛!
房巽使劲的睁开,眼前却是血红一片。
她焦急的奔跑着,长长的衣裙紧紧的将她束缚,她想跑的快一些,腿却像绑了铁块一般,难以向前。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她只是拼命的跑。
回首处,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肥胖而猥琐的老男人,骑在老马的背上,半旧的的盔甲挂在他的身上,手中握着刀,肮脏的脸上一双精光的眸子上下的打量着她,像是找到食物的恶狼,一张口就要把她吞掉。
她不敢再看,紧咬着牙关,拼命向前。
不远处似有河水流过,混浊的河水中混杂着血水,泛着腥红,令人作呕。
房巽脚下不停,却是犹豫着抬起头。
就在河的另一侧,那破败的城楼上面,一颗硕大的头颅挂在墙台之上,鲜血淋漓,阴森而恐怖。
喊杀声四起,其中夹杂着大声的呼喊。
“……辽王已经入了宫!”
“那是大将军的头,大将军……”
“快跑啊,叛军到处杀人啊……”
……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到脸上,房巽觉得那泛着血色的河水漫过了脚面漫过小腿,转眼就漫到了胸前……
房巽厉声尖叫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猛的睁大眼睛,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粉色的幔帐,她眨了眨眼睛,强压下自己的惊惶与不安。
这几天,房巽一直做梦,梦到她真的回到了十里铺的庄子里,而四少爷却跑丢了,她亲自带人去寻四少爷,半夜的时候,辽王攻下了京城。她和紫苏他们被流民和兵匪冲散,她被兵匪追逐着以致掉进了凉水河里。
恶梦醒来,她便回到了儿时这间记忆中全是粉色的房子里,而一个很像母亲的妇人也时常守在自己身边,她一时醒来,一时又回到梦里。
可那些血腥那些恐惧,还有种种人事,待到了昨日她才能确认,前世的她死了,而今生,她又回到了儿时的梦里。
她一直不曾想个明白,却是欣喜不已,似乎她是重生了。
“姐儿醒了?”随着这句话,一张隐约熟悉的脸展现在房巽的眼前,她约有八、九岁的样子,房巽认出来,这是这几日伺候自己的丫鬟夏至。
轻轻掐了自己的手,只觉得疼,揪着的心这才慢慢松开,她果然又醒过来了。房巽收回目光,冲着头顶粉色的帐幔,长长的舒了口气,无论是不是重来一世,如今她都好好的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眼前的夏至脸上带着喜悦的神情,她先是拿了帕子给房巽擦了擦额头殷殷的轻汗,而后便回头冲着另一人不客气的道,“小喜,还不把窗户关了,大姐儿怕风!别以为进了这园子就了不得了,能进来是你的福气,可别不知道好逮!”
被称做小喜的丫鬟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表情,她木纳的放下手上的针线,走过去关窗。
窗外,凉风习习,阳光微暖,正是初夏的好时候。
房巽看到小喜的侧脸,平淡无奇的五官,虽穿着细布的水红色比甲,却依然透着乡土气息,比夏至而言,虽只差了一个等级,却似主仆一般。
房巽眼睛一亮,坐了起来。
小喜,她再熟悉不过。
这个平凡的丫头,据说是母亲上香时把她捡来的,一直养在庄子上,后来因着带自己去庄子里玩的时候煎了一碗草药给病了的自己,母亲觉得她做事细心,这才有机会进了府,却因着为人木纳,所以几乎不曾近身服侍。
母亲死后,她被发卖,碾转到了京城,又遇到寄居在房家长房的自己,自己看在是母亲旧仆的份上,将她赎买,改名福喜。虽从不得自己喜欢,却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房巽嫁去齐家之后,便将小喜嫁给了一个姓蒋的管事,去了庄子里,可惜她命不好,没几年,丈夫就死了,因没有子嗣,她便回了齐家帮自己做事,可齐家的人还是叫她蒋大媳妇。
房巽抬头看了看窗外,一翻身跳下拔步床,踩过木脚踏,一双白嫩嫩的小脚直接踩到了青砖地面。
脚下的青砖泛着凉意,让房巽想起刚刚那个冰冷的梦来,可窗外的阳光却吸引着她,她没有停步,光着小脚跑着到了窗前。
夏至略有些惊慌,连忙拿起一件绣金菊的小袄追过来,嘴里却是骂着小喜,“小蹄子,还不快些,做事情晃悠悠的,还以为在乡下呢!”
小喜惊讶的看着房巽的动作,脚步却是更慢了。
房巽仰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眼睛微微眯了眯,扭头看向小喜,伸出双臂,“抱!”
小喜懵懂的眨了眨眼睛,蹲下来,将小小的房巽抱起来,房巽胖胖的小手抓住了小喜肩头的水红色衣襟,她看着窗外绿意葱葱的园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喜悦。
如南方一惯的园林一般,不大的院子里修建了小巧的假山和池塘,院正中一棵桃树悠然而立,花朵早已落尽,长长的青叶间露出小小的青桃儿,透出无限希望。
对着这满园的新绿,和上方那一块四方的天空,房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还活着。
阳光从薄薄的云层里透出,轻轻洒在身上,不觉温暖了些许,渐渐驱散了房巽梦里的那些阴冷与恐惧。
胖胖的乳娘崔嬷嬷的身影闪进了院子,一眼看到抱着房巽的小喜,张口就骂,“小蹄子,你干什么呢?大姐儿病刚好,可不能吹风!”
房巽看着崔嬷嬷此时还不曾老去的脸,却没有任何波动。她又转头看着夏至,主动的让夏至给自己穿上小袄和鞋子,却是怎么也不愿意从小喜身上下来。
崔嬷嬷见了眉头皱的紧紧的,看小喜的眼神也透着几分不喜。
而小喜,依然木木的,只抱着房巽,在她的眼里,只有房巽才是主子,就像是在京城的时候一般,七堂姐的乳娘看上小喜好生养,想说给小儿子当媳妇,可小喜却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事后,房巽问她,她慢慢的说,“我要跟小姐嫁去齐家的!”。
齐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而六堂姐却跟徐大学士的公子早就定下婚约。
不说六堂姐的乳娘有多得器重,只说出了府门官家的奴才比商家的可要不知道傲气多少。
崔嬷嬷见小喜没有眼色,便只好亲自去哄房巽,“大姐儿乖,太太今儿要带大姐儿去寺里还愿,寺里有大姐儿最喜欢的糖果子……”
房巽只赖在小喜的身上不愿意下来,听到崔嬷嬷的话不禁一愣,还愿?她不由张口就问道,“爹爹呢?”童声清脆,虽有几分不悦,在崔嬷嬷听来,却是在撒娇。
趁着房巽愣神的功夫,崔嬷嬷笑着把房巽抱到了怀里,“老爷自然也是要去的!”
房巽仔细的回想着,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让她告诉众人,这一回去庙里,她们会遇到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会搅得房家家宅不宁,直到害得母亲去世,而她自己也只好被送入京城,寄居别家?
不,她不要再活一世,依然在大房寄居,而后再为了房家的前程嫁入商贾之家,成为房家的摇钱树!
前世的委屈和伤心突而全都涌上心头,房巽惶恐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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