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奇怪
邹平背着沈十三,首先找了个犄角旮旯,藏好了自己的刀,等抬头一看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微明,看时候,估计已经将近卯时了。
天一亮,邹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十三的上身居然是裸着的!
哦,大夫要检查伤口的时候,他把将军的衣服撕了……
为了避人耳目,天亮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得等晚上!
抢劫现在是不可能抢劫的,又不能让沈十三就这样裸着,只能扒自己的衣服了……
邹平把沈十三放下来,脱了自己的外衣,胡乱给他裹在身上。
趁着现在还没完全天亮,得找个客栈安顿下来,邹平给沈十三穿好衣服之后,又把他背起来,满街找客栈。
广陵不比襄阳小多少,经济相当发达,整座城市都是商业街,邹平没走一会儿,随便挑了间门脸看起来还算大的客栈,敲了门。
小二刚刚起床,正准备来开门,就听见有人叫门,心想这是哪个傻货,早上不投店,晚上不投店,偏偏挑这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来?
他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个大笑脸,才去拉了门闩开门,边开边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住店空房多的是,打尖儿的话得等会儿,厨房还没生火呢!”
邹平一脚直接跨进客栈,“住店,一间上房。”
小二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眉目硬朗的汉子背上还背了一个人,那人头埋在汉子肩上,他看不太清楚相貌,只看得到半张脸,隐隐觉得应当是个美男子。
这开门做生意,哪样稀奇古怪的客人遇不到?
背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来住店,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银子给到位,他背死人来住店都没没问题!
小二三两步赶到邹平面前,唱喝道:“哎客官~一间上房,先交三两银子定钱!”
邹平一只手托着背上的沈十三,一手去掏钱。
掏一下……没有。
再掏一下……没有。
还掏一下……仍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银子呢?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个人单独使用银子的需要,吃喝拉撒都是彭文一手包办。
钱都在那小子手里保管!
邹平狠狠踢了一脚客栈的柜台。
妈的!走的时候忘记要钱了!
小二一看邹平的行为以及表情,就知道这桩生意算是黄了,低声咕哝了一句,“没钱住什么店呐~”
虽然是低声,但这店里拢共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这么安静,把谁当聋子呢!
邹平立刻就想去摸刀,一摸,得!刀也藏起来了,身上除了一个沈十三,啥都没有……
小二看他模样有些凶恶,心里有点发憷,也不敢再惹他,态度放端正了些对邹平说:“客官,咱也是打工的,没银子我也不敢让你住,要不你去别家试试?”
这话说得,没钱哪家客栈会让他住啊!摆明了就是在赶人了!
天已经完全亮了,有些小摊贩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出摊,街上也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邹平不敢闹事,只能背着沈十三出了客栈。
可这身无分文的,能去哪儿呢?
这时,伏在邹平背上的沈十三似乎有了点意识,嘴里迷迷糊糊的在喊,“水。”
邹平叫苦不跌。
他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上哪儿去弄水?
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连条小河沟也没有啊!
他想了想,把沈十三往上颠了颠,转身折回了店里。
小二刚在擦桌子收拾店面,就看到他们又回来了。
知道他们没钱,小二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二位客官这是有银子了?”
前脚才出门口,后脚就回来了,难道还能空手变出银子来?只不过是说出来给人难堪的罢了!
邹平也不恼,三两步走上去,对小二说:“给我碗水。”
讨水的?
小二一愣,放了抹桌布,阴阳怪气的说:“龙井、毛尖一两银子一壶,绿茶、红茶五钱银子一壶,客官要什么?”
沈十三挑人不看家世,只要你愿意跟着他,只要你资质不错,他看你又顺眼,就直接弄到身边来。
邹平不像严天罡和梁正他们一样是从小兵小卒爬上来的,他原本就有个不错的世家撑腰,从小也能算是前呼后拥长大的,除了在沈十三手里像孙子一样,这辈子还没遭过谁的白眼。
小二这态度,他哪能受得了?!
那必须受不了啊!
他背着沈十三,脚往前一迈,脸都要怼到小二脸上去了,一字一顿的说:“你是给水,还是等老子拆了你的店再给?”
邹平本身长得高,常年耍兵刀,一身的腱子肉,配上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还真的挺唬人,小二被他吓得后退一大步,哆哆嗦嗦指向另外一张桌子上的茶壶,“那里面,还,还有点儿。”
邹平走过去,直接连茶壶一起提走了。
客栈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根柱子,柱子底砌了两块四四方方的墩子,邹平把沈十三放下来,靠在墩子上,就着壶嘴往他嘴里灌水。
沈十三意识混沌,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机械的喝灌进嘴里的水。
小二说的还有一点儿,当他妈真是只有一点儿!
三两口就没了。
沈十三嘴里还是模模糊糊的在喊,“水。”
邹平让沈十三靠着墩子,提着茶壶又转回了客栈。
小二看他又来了,简直都要哭出来。
这还有完没完?!
好在那人只是要水,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小二转到后院,直接灌了一壶井水递给他。
邹平得了水,也不逗留,出了客栈。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十三一直昏昏沉沉的喊着要喝水,邹平也不敢走,就带着沈十三蹲在客栈门口,隔一小会儿就进去找小二要一壶水。
已经临近中午了,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他们两个男人蹲在客栈门口,路过的人都一步三回头的指指点点,邹平实在没办法了,干脆让沈十三横躺在地上,又脱了一层中衣,把他的脸盖上,自己就蹲在沈十三面前。
那场景!
头上要是插根桔梗,就是活脱脱的卖身葬父啊!
邹平也是实在被逼急了。
现在还没入夜,他也不敢联系彭文。
他身上没钱,沈十三暂时不吃也就算了,可他老嚷嚷着要喝水,流这么多血,连水也没得喝的话,真的要嗝屁了!
现在离开客栈,上哪儿去弄水?!
他又不敢真的砸了客栈,硬逼着人家给他一间客房。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要两壶不要钱的水也就算了,人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没钱还敢威胁人家给你住店,保管前脚让你住进去,后脚就报官去!
沈十三现在还是朝廷逃犯,又要防着甄临风的暗剑,实在不敢大摇大摆的暴露行踪。
要是真闹起来,人家让你住,你敢住吗?
皇帝为了给沈十三放水,通缉他的画像都画得十分抽象,抽象到要是沈十三的爹妈还活着,连爹妈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现在拿衣服把沈十三的脸一盖,谁还能知道这就是朝廷钦犯呐!
邹平自己再把脸埋着点,最多看起来也就像俩被人揍得要死不活的大乞丐!
靠着客栈给点水,应该勉强能撑到晚上。
邹平简直要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想他堂堂中郎将之子,跟着沈十三混成这幅德行!
**
这天早上江柔出发的时候,才想起来昨晚忘了告诉余向烟一声。
她如果去一趟奉新,来去得一个多月。
于是她早晨起床收拾了包袱,又去了一趟锦绣坊。
余向烟没在,江柔找了个绣娘转达自己的话,没想到绣娘说,“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交出绣品,向烟姐向来不限制我们这些,你若是要什么锦缎或是线,自管直接来绣坊拿就是,只要时间到了,能交出东西便好。”
江柔听了,才放下心来。
余向烟给的时限是半年。
来得及!
江柔去车行租了车,朝奉新去了。
她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一辆车赶到目的地,而是在经过的城池换乘。
第一个换乘的城市是广陵。
现在出发,到广陵的时候大概是中午,正好歇歇脚,吃午饭。
广陵离襄阳不远,同样也是一座交通要城,城门进出的来客川流不息。
往奉新去的话,要经过广陵,从东城门进,北城门出。
江柔在城门口就下了马车,付了车夫银子,就让他回去了,自己徒步进城。
入城的队伍排得很长,好在现在已经入了秋,日头不毒辣,多在户外站个一会儿半会儿还是可以忍受。
江柔准备了干粮,但是她决定找个小摊子吃点热食,因为接下来有两天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再经过城池了,一直只吃干粮的话,身体受不了。
进了城之后,她先打听了车行的位置,提前去问了价格,预约好时间,说好等她去吃个午饭,回来就出发。
车行旁边就有一个客栈,江柔没去。
她去了客栈对面的馄饨小摊子。
出门在外,还是节约一点比较好。
找了位置坐下,她喊了老板,“老板,麻烦一碗馄饨,谢谢!”
老板隔着几张桌子,手里还在忙活着,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嘴里得应,“好嘞~稍等一会儿!”
江柔擦了筷子等馄饨,一抬头,只见对面客栈右边柱子下面有两个人。
一个蹲着,一个躺着,竟然都看不到脸!
她心里有点嘀咕,哪个大白天在人家店门口蹲着不走?
这两人好生奇怪!
店家居然也不赶他们走?!
正在稀奇着,老板端来了馄饨,“夫人请慢用!”
江柔还是照样作了个农妇打扮,老板看她年纪不大,却是个妇人装扮,就干脆叫了夫人。
江柔又道了谢,低头开始吃混沌。
她坐的位置刚好正对客栈的大门,所以门口下的两个人她也正好看清一举一动。
馄饨吃了一半,就看到蹲着的那个男人揭开躺着那男人头上盖的衣服,附耳过去听他说了什么,然后提起脚边的茶壶,起身去了客栈里。
不多会儿便出来,扶起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就着壶嘴给她灌水。
江柔不再看她们,低头专心吃馄饨。
等吃完馄饨,她喊来老板结账,直接往车行去,便准备直接上路了。
路过那两个男人身边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弯腰轻轻放在他们面前。
邹平刚给沈十三灌了水,放下茶壶,准备靠着墩子休息一下。
他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实在有点儿熬不住。
刚靠上墩子,眼缝儿里就看到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手里拿着两块儿银子轻轻放到地上,转身走了。
邹平浑身一震。
卧槽!把老子们当乞丐了?!
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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