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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二县


  南平郡,建郡已有数百载,虽地处偏南,却也有户口十万。

  其中,府城户口三万,余下四县,共计七万。

  若真动员起来,募兵二千,不成问题。

  即便仅是未经战事的青壮,但据城而守,足以抵挡十倍之敌。

  幸而如今郡守,是个“憨厚忠臣”,恪守臣节,未得圣旨明文告示之前,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此人善于官场之上明哲保身,却不敢承担责任。

  据哨探来报,郡守这半年来,仅仅是充实了郡兵,裁撤老弱,转入衙役,如今府城实有郡兵一千五百人。

  真实战争时,并不像小说之中所写得那般容易。

  千人据城而守,便可阻挡万人。

  在热武器未曾广泛使用之前,城墙的作用,无论就现实意义还是人心意义,都是相当巨大。

  为此,林正阳特意准备了杀手锏,专门针对城墙。

  要不,他这点兵马,真的去攻城,攻不攻得下不说,损失惨重已是可以预见。

    偏生林正阳如今已经洗白上岸,不愿意,也没有可能威逼着一群流民上前送死。

  那是流寇做派,以前做得,现下却做不得······流民都已被他安抚,打散归入各处,组织生产经营去了。

  哪能舍得将人命白白消耗在这里?

  初春的晨间,依旧有些寒凉。

  林正阳披着用针线串起的甲衣,内里衬着丝绸里衣,头戴盔甲,整个人遮护得严严实实的。

  坐在战车之上,不但不觉得凉意,反而浑身都热出一身臭汗。

  周围簇拥着大批甲士,拱卫左右。

  行至一处石桥之前,猛地听见喊杀之声。

  声音很近,几乎就在二百步内,林正阳凝神望去,甚至能见到此刻眼中的疯狂。

  轰的一声,顿时,由极静转为极动。

  前方就有一队甲士,拔刀迎上。

  随后就是刀枪交鸣,武器与武器重重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噗噗”,是锋利的刀刃,划过肉体的身影。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丝腥味。

  混合着晨间湿气,将士浑身的汗臭味,以及土壤的土腥味,拧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林正阳置身其中,恍若不闻。

  这便是真实的战场。

  并不像文人笔下那般浪漫、深沉,抑或是慷慨激昂。

  更多时,必须与尸体、血腥以及各种恶臭味为伴。

  时刻都有着生命危险,为了增强生还几率,这甲衣片刻都不能离身。

  初时林正阳也不习惯,但夜宿军营之后,久而久之,自也与之同化了。

  当下,对来袭的刺客淡然漠视之。

  不久,喊杀声止,早有辅兵携带工具前往,搬运尸体,割下首级,并将缴获归公。

  只是稍稍停了一会,队伍继续前行。

  数千人的队伍,鸦雀无声。

  只有脚步声,车辙声,甲片碰撞声,不绝于耳。

  无言的沉默,笼罩在整支军队上方。

  半日之后,便远远瞥见城墙,道旁古碑上,“立米县”三个大字赫然在望。

  掏出水晶打磨,竹筒加工的自制简陋望远镜,冲着立米县城墙之上望去。

  城垛之上,树立着旌旗,有穿着号服的士卒来回巡视。

  其中有数人,似是身份不凡,正探出脑袋,窥视这处,指指点点。

  林正阳回忆起来,与探子报上情报对照,不难得出,城上是县尉与县令等数官。

  “传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午时过后,再行攻城!”

  身侧传令兵提笔在竹板上简短记下几句,随后打马前去传令。

  “将军有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午后攻城!”

  洪亮的声音,声声阵阵,很快传遍全军。

  四千正兵,算上数千辅兵,队伍规模庞大,前后绵延近一里。

  每隔二百步,便设数名传令兵,接替传达军令。

  很快,军中响起鼓点。

    队伍停下,早有辅兵清理场地,放火烧林,驱逐蛇虫,并就地砍伐林木,用于扎营。

  林正阳又派遣数人,去城下劝降。

  尽管这并无意义,楚帝帝统南渡,大义尚在,不是已崩,何况林正阳无论声望还是势力,都并不足以让人畏惧。

  大楚官员,并不真的将区区一地贼寇放下心理。

  背叛大楚朝廷,去投降一个地方流寇,怕是疯了吧?

  以己度人,林正阳自然不信真有人会这么不智,这等情况会愿意开城投降。

    但,这毕竟是惯例,还是得做做样子。

    万一就有人眼瞎呢?

    再者,耀武扬威,也有助于打压城内守军士气。

  中午时分,云层在天上翻滚,条状、絮状,一片片的,煞是好看。

  用过午饭,且稍作休整过后,洗脱了疲惫,林正阳望了望天气,下令攻城。

  早已准备好的攻城车、云梯,纷纷开拨。

  片刻之后,就顶着县城之上稀疏的箭雨,冲了上去。

  铜锣敲响,鼓声阵阵。

  数百人举盾而上,很快在盾车的掩护下,在护城河上填出几条小路。

  箭雨打在盾车上,被湿土和稻草挡下,效果微弱。

  一炷香后,就有云梯架上城墙。

  县城城墙不高,不过两丈。

  很快就有身手矫健的士卒攀爬而上。

  城墙之上的守卫,冒着墙下的箭雨以及时而落下的大片石弹,倾倒沸水,烫的下方不少士兵皮开肉绽。

  一时间,竟是维持了僵局。

  紧接着,不少云梯被竹竿推倒,连同上面的士卒一起滚落,砸在下方。

    数十人或死或伤。

  林正阳面带寒霜。

  守城果然大占便宜,这数十人,多半都是无救。

  眼看着辛辛苦苦练出的精兵,就此折损在这处,他心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他亲自挑选、训练出的真正精锐。

  短短时间,就折损了近百人。

  如果真在此处折损太多,对他未来攻略,很是不利。

  心意动处,林正阳挥手,又吩咐下去。

  传令兵得令而去。

  就有一队人手,各自抱着布包,分三路冲上。

  很快在盾车掩护下,赶赴城下。

  此时,局势又有变化。

    有三处云梯,顺利架上城头。

  数名老兵攀上,护卫者云梯。

  三五成群,打开了局面,抱团而战。

  短兵交接时,武器、训练以及兵员素质的差距,真正体现出来。

  往往三五人的林军小团,便可令十几二十几县兵束手无策,一度甚至不敢近前。

  随着攀上城墙的林军士卒越来越多,城墙上,局势开始扭转。

  望远镜中,林正阳望见城墙两处,不断有县兵乃至于乡勇,如潮水般涌上城头,包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暂时摄于林军勇武,处于僵持。

  然而随着登上城头的林军体力下降,局势又再度向着不利于林正阳的方向下滑。

  毕竟登上城头的士卒,数目太少,体力爆发十几分钟后,就会严重下滑。

  由于云梯数目限制,后续补充却不是很快。

    不出意外,这一波进攻会被打退。

  “这就是攻城的不利了,千人守城,万人难攻,不死伤个两三千人,耗尽城中最后一份兵力,我怕是很难迅速打下。”

  “难怪,人人都说,围城才是上策,攻城却是下策。”

  “可惜了,如果我真的只是土著,怕是真的会选择围城······”

  正自语间,林正阳就听得前方,一声巨响,轰然传来。

  战场上,一时间,完全静了下来。

  所有人,包括初次使用这等强力火药的林正阳,都目瞪口呆。

  望去,城墙底部,烟尘化作蘑菇云,蒸腾而上。

  火焰、硝烟中,哗啦啦地,肉眼可见,砖石如泥石流一般,倾倒而下。

  城墙垮了一处,露出后面街道一角。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呐喊:

  “城塌了!城塌了!”

  “是帝君,是帝君显圣!”

  “天意,这是天意啊!”

  面上涌出潮红,林正阳貌似激动地下令:

  “快,命令前军压上!”

  “冲进去,与之巷战!”

  前军上千人,顿时化作铁流,黑压压一片,涌了进去。

  城中县兵,却如丧考妣,士气大降。

  失去了城墙守护,就丧失了最大的底牌。

    战况急转直下,令人目不暇接。

  林正阳一直隐藏着的底牌之一,在此时掀开,果然起到了奇兵之效。

  此世亦有火药,只是因配方和制作工艺,只能起引火之效,威力不大。

  秘密遣人研制,制得这等强力火药。

  一举用出,果然城破。

  半个时辰之后,前军已基本控制局势。

  林正阳身居大营,并不以身犯险,只是不断调兵遣将,广撒斥候,防备各处。

  一个时辰之后,候选浑身浴血,带人前来禀告:

  “将军,城中已基本肃清,立米县县尉战死,县令自缢身亡,县丞并县衙之中属吏已俘虏,降兵有七百人,青壮三百余人。”

  林正阳微微颔首。

  虚空之中,大片白气汹涌而来,汇入顶上云气之中。

  半透明的白色鼎器,滴溜溜旋转,吞吐气运。

  不久,白气满溢,随后鼎器就轰然炸开,体量增大了些许。

  与此同时,林正阳顶上深红本命气柱随之炸开,一根红中带黄的本命,重新凝聚。

  “前军变后军,留下八百人,接管此处,至于原先县衙之中官吏,都就地处决,不留隐患!”

  “其家眷老小,男子统统处决,女子都充入贱籍,以儆效尤!”

    说到这里,林正阳咬牙冷笑:

  “先前使我损兵折将,如今城破而降,就想保全家小?没那么便宜!”

  “就是要以此震慑,令其他人,明白与我军对抗的下场!”

  虽说有火器破城,但仅仅是这几个时辰,就已先后折损了三百余人······这可都是精兵!

  精兵数目,关系气数,每损一个,都能切实能够看到气运的折损,难以弥补,这让他怎么不心疼?

  他的家底薄啊!

  “另外,降兵与先前参与守城的青壮,都立刻打散收编,随我军前行,不得逗留!”

  这是为了防止他主力离去之后,又生变故。

  “再者,传令吏部随员,接管此城,务必要守住城池!”

  命令下达后,很快,就得到执行。

  就有着许多随军文吏,在甲士护卫下,前往城中。

  他们将接手县城,清点府库,趁着主力尚在此处时,尽快平地城中隐患。

  这便是体制建成,羽翼丰满的好处——有着充足的人才储备。

  攻打一县后,迅速就能接管运转,很快就能完成初步统治,供应粮草,为体制输血。

  这便是许多义军领袖,摸爬打滚几年后,才能渐渐体悟到的。

  有没有完整严密的组织,气象就是大不相同。

  想到此节,林正阳不禁感叹。

  主世界新华国太祖,莫非竟是天授大才不成?

  不然,何以慧眼独具,提前若干年就明悟其中奥妙?

  甚至著作成书,不吝分享奥秘?

  他能顺利成事,也是很大程度上,汲取了太祖思想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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