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师傅今天不说话(七)
碍眼的东西走了,邬瑜心情愈发顺畅。
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师傅了,那思念就像秘境里遇到的魔藤般,从他心底生根发芽,肆意生长,席卷他所有的感官。
他真想......真想将自己融入师傅的骨血之中,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生生世世追随她,永不分离。
木船一点点出现在路星的视野中,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看着那个站在甲板上脸颊带着纯真笑容不停朝她挥手的少年,掩在衣袖下的手不断攥紧。
今天是邬瑜十五岁的生辰。
即便这八年来,路星再不想面对今天,但今天还是来了。
邬瑜跳下木船,飞奔到路星身边,还似当年那般依偎在她的身边,“师傅~”
路星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可有受伤?”
邬瑜小心翼翼将左手往身后收了收,垂眸轻轻摇摇头,“没有。”
路星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还是这样的性子。
她故意板了脸,“左手伸出来。”
邬瑜磨蹭着将左手伸出来,衣袖遮挡住他的手臂,“师傅你看,徒儿的手没有受伤。”
为了证明没有受伤,邬瑜还特意甩了几下,只不过那脸上细微的痛苦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路星稍微使了些力气握住邬瑜的手腕,后者俊脸皱成一团,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还跟为师撒谎。”
路星将邬瑜的衣袖挽上去,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看上去是被妖兽抓伤的伤口,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变紫化脓了。
路星当下变了脸色,儿子是最怕疼的了。
她无奈地看向贴在邬瑜衣袖内的消味符,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这小孩还特意用消味符来掩去血的味道,就这么怕被她知道吗?
路星一张脸没什么变化,但邬瑜还是看出来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心疼,他空洞的心像是塞满了般,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每次外出历练,邬瑜总会故意在身上带些伤,若不是没有遇到过太厉害的对手,他都想直接给自己来个重创,那他就能一直一直享受着师傅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路星小心翼翼给邬瑜处理好伤口,又忍不住唠叨几句。
邬瑜一直乖乖听着,那眼里的认真和脸上的单纯让路星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她慌忙将视线转向桌子上的灵汤,那汤里已经加入了她特制的迷药,就算她抽骨,昏迷中的邬瑜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因为那丹药里,她放了自己的心头血,不仅丹药,那汤里也有。
她不能再犹豫了,犹豫就会败北,不就是抽骨吗?简单。
“伤的那么重,喝点汤吧。”
路星亲自给邬瑜盛了一碗灵汤,放到他的面前。
像邬瑜怕路星察觉到自己的伤口那般,路星也怕邬瑜察觉到汤里的心头血,所以早在邬瑜回来之前,她就在石桌下贴了消味符。
邬瑜笑得灿烂,两颗小虎牙衬得他极为阳光,端起来便要喝。
路星突然止住他的动作,说实话,她不忍心,便是一条狗养了八年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她当儿子养大的邬瑜。
邬瑜不明所以地看着路星,“师傅?”
即便他是原著中被世人唾弃的反派,可在路星眼里,他就是个不被上天眷顾的可怜人,是会哭会笑怕疼的少年,是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
像以往很多时候那样,路星摸摸他的头,露出了对邬瑜的第一个笑容,“慢点喝,,小心烫。”
她的眉眼舒展开来,唇畔扬着温柔的笑意,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这是邬瑜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邬瑜端着碗,笑着一饮而尽。
他放下碗,丹凤眼里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轻声说道,“这汤,真好喝。”
路星看着邬瑜在自己面前失去意识,她接住少年的头,不让他磕在桌子上,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将人带到了地牢里。
犹豫就会败北。
抽灵骨的过程对于唯一一个醒着的正常人来说,过于血腥。
看着一个人的脊骨从他的身体里面一点点分离,血肉分崩,何其残忍。
抽出灵骨后,路星几乎都要脱力,她强忍着不适把邬瑜的灵骨好好存放起来,地上的邬瑜已是衣衫褴褛,被鲜血染成一个血人,宛如破布娃娃般趴在地牢里,生死不明。
路星给邬瑜输送了些许灵力,她无法为他诊治,只能尽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路星瞥了眼旁边的锁链,还是没把邬瑜锁起来,她做不到。
做完这一切,路星步履匆匆离开地牢,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把灵骨还给邬瑜了。
路星没有看到,地上的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脸上无悲无喜。
只要是你想要的,即便是我的性命那又何妨,况且那不过是一根脊骨而已。
不过是......
一根脊骨......
路星躺在床上,掩在衣袖下的手不住颤抖。
今天只是一个开端,此后的四十九天,她日日要取邬瑜一碗血。
从来没有一个任务让她觉得如此厌恶,她有些绝望,为了任务,她打过人,杀过人,可从来没有折磨过一个人。
路星突然笑了一下,胳膊遮住眼睛,嘴角轻轻上扬。
这次的身份还真是挑战她的道德底线啊,毕竟她是反派炮灰啊。
底线?底裤倒是有。
第二日,路星一步步踏入地牢,趴在地牢里的邬瑜从她打开地牢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头转向了她来的方向。
少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暴露在空气里,不可置信、悲凉、凄惨、痛苦在他那双眼睛里都能看到。
“师傅......为什么......”
路星避开和邬瑜的对视,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说出来的话如同冰锥般字字诛心。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徒弟?不过是看你那一身灵骨有用罢了。”
趴在地上的邬瑜垂眸,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徒弟?“
“你是我姜茳的徒弟,又何须他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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