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魏渊番外(一)
“鹤林村东有小儿,破破烂烂捡废柴,打小生来没爹养,娘不疼来舅不爱……”
乡间田埂上,垂髫小儿三两成群远远跟在一个男童身后,拍着手掌蹦蹦跳跳唱着这首打油诗。
走在最前面的男孩不过五六岁,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两三个补丁,背上背着一捆柴火,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后面的一堆小孩乐此不疲地唱着打油诗,在他们这个年纪,善恶是非还不是那么分明,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捉弄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一个圆脸小男孩突然问道,“你们说他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其他人也很好奇,毕竟他是村里唯一一个没爹的。
后面的小孩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朝前面的小男孩喊道,“喂!齐渊,你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是从你家门前的大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看他那个又臭又硬的样子,会不会是从茅坑里的石头蹦出来的?”
“铁柱,你怎么这么聪明?”
男孩身后的孩子们因为自己的猜测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齐渊握紧拳头,额头上的青筋因为身后的调笑而变得十分明显。
可他不能打架,上次因为他打架,娘把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帕子换来的钱全都赔给了别人。
即使是对方先动的手,娘还是因为他受苦了。
齐渊咬紧牙关,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快到村头的时候,这群孩子一哄而散,齐渊的家是鹤林村最尽头的一间茅草屋,没人愿意涉足的荒凉地带。
天刚刚擦黑,茅草屋里没有点灯,齐渊深吸一口气,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推开院门。
“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齐淑穿着粗布麻衣,衣服上也有大大小小的补丁,头发随意挽上,正认真绣着手上的帕子。
听到齐渊的声音,齐淑抬起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
“阿渊今天回来得比平日晚些,累了吧,快去洗手,娘做好饭了。”
齐渊摇摇头,在齐淑的帮助下把柴火卸下来,“娘,我不累,倒是你,又不点灯绣帕子。”
齐淑进屋点上油灯,“外面还亮,娘能看见,来,吃饭吧。”
母子俩在小小的木桌旁吃着简单的晚饭。
油灯映射下的齐淑比平日里更加温柔,他吃着母亲给他夹的菜,即使那只是山脚下的野菜,齐渊也觉得那是人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他想,这就足够了,他有娘,何必要爹。
从他出生至今未曾见过自己的爹,他想那种男人必定也是话本里冷心冷情的负心汉,那种爹,不要也罢。
他会努力长大,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给娘更好的生活。
或许人生来便是要受到上天的愚弄的,齐渊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这年冬天比以往来得要早,寒风呼啸,大雪飘零,简陋的茅草屋根本无法抵挡寒风的肆虐。
齐淑的病又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齐渊在齐淑的床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没有银子,家里的钱早就花光了,现在娘的病再次加重,他却无能为力。
齐渊从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怨恨自己的弱小。
几番挣扎过后,他给齐淑塞了塞被角,转身冲入寒风中。
京城离鹤林村并不是很远,齐渊裹着不合身的单衣哆哆嗦嗦地走在路上。
他要去京城抓药,给娘治病。
他没有钱,仗着身子小,在药房伙计不注意的情况下一下子溜到柜台后。
前几次抓药时,他看过娘的药方,也知道这几样药材放在哪里。
好不容易拿到了药,一不小心却被药房老板逮个正着。
老板边叫着抓贼,边跑过来抓他。
齐渊动作灵活得像个小泥鳅,一溜烟跑出药房,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慌不择路,一直向前跑,直到跑进一个死胡同。
他绝望地蹲在墙角,怀里紧紧地抱着药,忍受着老板的殴打。
他想,只要自己熬过去了,娘的病就有救了。
伴随着老板的怒骂,拳头一下又一下落在齐渊的背上。
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还有未化的积雪,凛冽的寒风和身下的积雪化作刺骨的凉意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娘亲坐在院子里朝他笑着伸出手。
他要死了吗?
“住手!”
简单的两个字仿若动人的天籁之音,将他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他躺在地上,看到墙角的狗洞里钻出一个华服少年,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那个吭哧吭哧蠕动的小团子。
少年微笑着把自己身上的财物全部借给他,他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乡野世间混迹多年,他早就看惯了世间黑暗,上一秒对你言笑晏晏的人,下一秒也许就能捅你一刀。
可面前的少年却又像极了天地间纯白无暇的雪。
他只不过稍稍流露出丝丝苦楚,少年便能倾囊相助,是该说他蠢呢?还是单纯呢?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魏霁,也是那个时候,他把少年记在了心里。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和魏霁从一开始便注定站在对立面。
这个难捱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来年春天刚过,初夏将近,齐淑的病好得七七八八。
等她身子好的差不多,齐淑开始带着他去寺庙卖荷包。
齐渊不懂母亲的做法,寺庙这种地方,周边卖的大多都是祈福用品,娘做的荷包销量并不是很好。
但他依旧乖乖跟着母亲每月十五去寺庙转上一圈。
直到他挎着篮子卖娘绣的荷包遇到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太太。
老太太明显是富贵人家,齐渊虽然认不出她身上的布料,但仅看她身后的奴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故而他扬起一抹微笑,“夫人,买个荷包吧?”
老太太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嘴里念念有词。
齐渊凑近了些听,才听到她说的是“像啊”。
像?像什么?
他不明所以,只当这是个奇怪的客人。
只是第二天,娘和他被请到了一座华丽的府邸。
从这天起,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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