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葬礼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在下小雨了。七八月的温度再加上这个雨,着实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留了一张纸条给卷毛,大概交代了我要出门三四个小时,如果没有回来就不用去找我了。
说实话,对于卷毛的态度,现在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想信任又不敢信任。
且不说我根本不确定卷毛为何帮我,我的良心始终隐隐作痛,不忍把他拖下水。一旦我被警方抓住,万一牵扯了卷毛,他必定有包庇罪犯的责任。
目前最好的结果是,我能找到案发现场出现的那个人根本不可能是我,又能证明和Bernard频繁交流的人也根本不是我。
我没有坐地铁徒步走到东面20区的拉雪兹公墓的正门。这个时间点在这里的大多是游客,以乘坐地铁的居多,地铁口离公墓的后门更近一些,正门反而显得冷清。
据说这是整个巴黎市内最大的墓地,一共分了97个区,面积非常大。我在门口卖地图的年轻商贩面前犹豫了一会,想想我要的地图也没什么用,反正Bernard的坟墓也不会上面标注出来。
回头瞄了瞄有没有人留意到我,就径直走了进去。
走进公墓没多久,我就后悔了。从没想过一个公墓的密集程度会如此之高,更重要的是它不是整齐划一的多,而是高低错落更有各有的风格。
墓区没有指示牌,我一边盯着时间一边左顾右盼,生怕错过葬礼的举行时间。
拉雪兹公墓里还埋葬了各个时期比较有名的人,对于他们的埋葬点或多或少有一些游客过来祭拜。
我绕过他们,一路小跑,也不知道踩死了多少墓前花。
不远处,我看见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撑着大大小小的黑伞。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央一位神情悲伤的妇女牵着一位沉默的小孩,正是Bernard的妻女。而刚刚葬入墓地的棺木还裸露着,人们在神父的祷告下向墓主做最后的道别。
我敛了敛行头,悄悄凑上去。
神父祷告着:
Priez tous ensemble.
Soumets-toi à la miséricorde de notre seigneur et écoute ma prière.
Que l’âme de la mort,
le royaume de la lumière éternelle et de la vie éternelle,
se Marie avec les saints.
Pour moi,
seigneur,
kilisto.
Amen.
(请众同祷。
伏于吾主仁慈,附听吾祷。
使去世之灵魂,置之永光永安之域,与诸圣为侣。
为我等主、基利斯督。
阿门。)
我心潮翻涌,跟着一块念了一句阿门。
周围的亲友都默然流泪,一片暗暗地啜泣声音,是悲伤大于愤慨的表情。
他们应该很恨我吧。
我忽然意识到虽然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是他们或许都认得我。
一个四十岁左右模样的中年男子在人群的另一侧与我对视了一眼,然后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停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跑,是因为他走路的姿势非常随意,眼里也似乎没有敌意,所以我选择静观其变。当然,我也趁着他分开人群走过来那几秒里,偷偷将他打量了一番。
这个人裹着和众人一样的黑色衣服,既不打伞,手上也没有帽子,发丝上面的几滴小水珠顺着滴下来,他也毫不在意。等停在我身边之后,又双手抱胸,一副旁观者姿态自言自语地说道:“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赎罪的,不管多久。记忆会时不时提醒自己,你错了。”
我非常惊讶,这个人说的竟然是中文,就像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虽然腔调很生硬,但是语序用词非常文艺。
“今天又是一个葬礼。”他继续说道。
我好奇地转头看他,试探地问道:“你认识我?”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赎罪的,不管多久,记忆会时不时地提醒你,你错了。”他又重复了刚刚那句话。
石盖盖上了,人群开始走动,依次上前献上花朵。
再不行动就要暴露了。
我有些着急,不再搭理这个奇怪的男人,默默地走到Bernard妻子的身后,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偷偷塞到她的口袋里。
然后又默默地退到人群之外,想回头找刚刚那个说中文的男人。
“你是陈臻吧。”突然有个人在我后面说道。他的那一句“陈臻”让我寒毛直立。
“我是警察。”
我头都没回,立马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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