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晏云

　　度朔山中，苏沐阳收到洛青言发来的通讯符，洛青言收到苏沐雪的信以后便与洛君迁一起，在藏书楼里找了许久，记载历代司命司祭的典籍是巫族的机密，寻常人根本不得见，他们俩贵为少司祭与少司命，也只能在楼里阅读。

　　初始时两人翻遍典籍，却未能找到那位少司命的事迹，但洛君迁发现书中记载的少司命少了一任，这才察觉事情不简单。

　　按苏沐阳的猜想，那位少司命在当时与外族人相恋，应该是个丑闻，定会封锁消息，但他没有想到，连这种史书都将她的名字抹去。

　　于是两人去找了大司命，大司命在藏书楼中拿出一本暗书，这书上记载的就是自古以来巫族那些不允许被传播出去的人的事迹，其中就包括那位少司命，还有许多犯了过错的司祭与司命。

　　那位少司命名叫巫晏云，是巫族的第二十三任少司命，她的资质极好，年纪轻轻就修成了地仙，在神殿中也是受人敬仰的圣女。但是后来她被发现与外族的人相恋，还找了当时的大司命，想要放弃少司命的身份，与那个外族人成婚。

　　当时巫族并不允许与外族通婚，因为那时巫族人口稀少，为了维持巫族的血脉，巫族的所有人都不允许离开巫山，终生只能在巫山修炼。

　　大司命拒绝了巫晏云的请求，并将她囚在神殿中思过，但谁也没有想到，巫晏云在神殿中自杀了，而且临死前向洛神请了一道神谕，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巫族人从此可以自由恋爱，可以与外族通婚。

　　洛神的神谕在巫族是必须遵从的，哪怕是大司命和大司祭反对也没用，当晚巫族所有人都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洁白的茉莉花，洛神在梦中告诉所有的巫族人，以后可以离开巫山，并且指引了一条通往巫山外的道路。

　　这条路就是如今进入巫山最主要的道路，前来巫山做买卖的商人几乎都是从这条路进入巫山。其他的道路都是后来开辟，时常有毒虫出没，但这一条路是遵从神谕开辟，有着洛神的赐福，十分安全。

　　“宴云？”顾寻峫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记忆并不清楚，他晃了晃脑袋，又陷入迷茫。

　　唐遗月问道：“你有想起些什么吗？”

　　苏沐阳看了他一眼，他眼神迷茫，估计还在想，记忆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候也挺玄的，或许受到什么刺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有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魂魄始终是人身上最精妙的部分，就如同傀儡的核心，遭到一点破坏影响都很大。

　　几人走出房门，留下顾寻峫一个人在里面想，唐遗月叹道：“没想到这位宴云姑娘竟如此刚烈，直接付出了生命。”

　　苏沐雪道：“顾寻峫这会应该很难受吧，宴云姑娘是为了他自杀的，而他那个时候被藏在冰窟里。”

　　苏沐阳道：“或许也是好事，至少后来巫山就没有这样的事了，这位姑娘是个值得敬佩的英雄。”

　　这已经是十多万年前的往事了，可几人还是不胜唏嘘，尤其是苏沐雪，这两人的故事在她脑子里已经补成了一篇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小说。

　　“他到底是怎么失去修为的？”姜小山忽然说道。

　　苏沐阳也在想这个问题，那个时候巫晏云已经是地仙了，顾寻峫也是地仙，只要不是天仙出手，应该没多少人可以让他们受伤，如果是多人围攻，那么极大的可能根本活不下来，又怎么会只是失去修为。

　　唐遗月道：“或许是之前灭他们门的那些人？”

　　苏沐阳道：“灭门的事事发突然，顾寻峫身上根本没有带着传承之物，那些人不至于缠着他不放，何况当初他跑出来都没人发现，后来那些人又怎么知道的呢？还是等他自己想起来再问吧。”

　　房间内，顾寻峫茫然看着窗外，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天外，沉睡数万年，他的记忆几乎全部丢了，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即便是强行拼凑起来，他也无法还原过去的岁月。

　　但在听完苏沐阳说的事以后他心里出现了一些失落感，感觉自己的心是空荡荡的，像是原本这里有什么东西被人拿走了。巫晏云就是他脑海中那个一直戴着面纱的漂亮姑娘，那日他乘船沿着洛水行舟，在岸边看见这个姑娘。

　　像是命中注定的，那个时候巫晏云恰好没有戴上面纱，是觉得四下无人，解下来透透气，可偏偏就被他看见了。若是巫族人看见了，这就是亵渎圣女的大罪，但他是外族人，自然不在意这个。巫晏云也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匆匆将面纱戴上了。

　　那日惊鸿一瞥，本来以为后面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巫山到处是密林瘴气，外人根本不敢进去，顾寻峫顺水而下，却在不久之后又见到了巫晏云。

　　脑子里一片空白，顾寻峫拉回思绪，发现不觉自己流了眼泪。巫晏云已经死了十几万年了，可他用她的长生蛊活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顺便也给自己炼一只长生蛊呢？”顾寻峫低声说道，忽然发现自己手上有金色的光在闪。

　　金色的纹路在他的手中浮现，是一个“晏”字。

　　蓦然脑海中又出现一段画面，明眸皓齿的姑娘将一只蛊虫按在他的手心，说道：“这是情蛊，我们巫族人成婚的时候才用的，一生只有一对，现在给你啦。要是你不爱我了，就会被蛊毒死。”

　　蛊虫从他的手心进入心脏，在手心留下这个晏字，巫晏云掌心应该也有一个峫字才对，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情蛊早就死了，可这个字还在他的掌心，金色的字是情比金坚的意思，可人都不在了，情还在有什么用呢？

　　顾寻峫伸出另一只手，施法将掌心的字划去，金色的字被法力洗去的时候传来钻心的疼痛，巫晏云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里荡起涟漪。

　　像是心脏被人掐住了，顾寻峫哭得喘不过气来，他还是婴儿的状态，连行动都不是很方便，可想起过往，又听闻巫晏云最终的惨状，心里止不住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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