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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能听见风声,凌厉风中留下的温顺低语。

  阿九看着他站了一会,无忧似乎是在判断什么,满身寂寞之意,孤立无助他像是过客。阿九一直不明白,一个人到底怎样才如他这般,不笑不怒,不喜不悲。并非豁达,只是一切无谓。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无忧的眼睛,就连乱葬岗的腐臭尸气,有时也比他的目光好了百倍,至少,那是曾经鲜活过的。而无忧的眸子是寒水三千尺下的深渊,没有藏着的波澜,是不被预知的死气,摸不着低,挣扎着越陷越深,透着满目绝望,冷到心里去。

  他不敢深看。

  阿九仔细看了许多眼才勉强看清无忧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人。虽是便服款式,可周身气势凌人,阿九一时也不知他是何人。

  由于距离远,他听不清无忧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无忧似乎不太喜欢这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是他很少有的大幅动作。

  “别靠我太近。”无忧低眉顺眼,口气却是十几里的血流成河。

  那人在黑暗里伸出手,抚上无忧的脸,无忧抬起手刚想拨开,却被一把抓住,他往回缩了缩,一动不能动。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冲动。”

  “放开。”他手上是用了劲的,疼得无忧咬了咬嘴唇,眼里是薄薄的恨意。

  他笑着调侃了两句,“不放。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冷淡?”

  “我们没什么好说。何文泽,你放开。”无忧是第二次试图抽出手又是失败,看得阿九一阵不满,本想去帮他一把,可由于自己是跟踪,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合适,尤其是突然出现,义正言辞说我为了帮你才跟踪你。

  怎么看都有些强词夺理。

  何文泽手里一折,“别动。”

  “呃。”也许是这一折,无忧安分了不少,气势也短了几分。明明是深秋,他穿的也单薄,右手被他抓着,额头硬生生冒出冷汗。

  “我看你是在卫国久了,养尊处优惯了,这身子软弱也罢了,怎么性子也软弱了。”

  “当然。我可不像你,有弟弟能推出去挡灾。养尊处优,我可比不上你。”无忧不服输道,“我就知道蜀兵在这。”

  “哟?这倒是没废。”何文泽挑挑眉,松开了他的手腕,“怎么,你也想到来找我了?我看你在卫国吃的很开啊。”

  “这与你无关。”无忧揉揉手腕,余下的疼痛感环绕着,疼得他讲话都带了半点游丝意味。

  “要跟我回去吗?”何文泽玩味的看着他的手腕,白皙的皮肤擦得一块红一块白,半是认真问道,“我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这次见你居然是在这里。”

  无忧停了一两分钟没有动作,只是立着似是在想什么,而后才道,“你们在哪里?”

  “温衡和秦绩兵队中间,那个小山坡后面的山沟里就是了。”何文泽满意笑笑,墨蓝夜色化作的眼眸里深邃的诡异。

  “知道了。”

  “那你和我回去么?”何文泽这话像是客套又不像,捉摸不透的神情和他极具了亲和的问话,无忧一时也说不上到底是哪儿的古怪,也许在别人看来,还是很正常的。

  “我若是去,会自己去的。我自己想想再联系你。”

  二人眼波流转间尽写了不同的算计。

  阿九趁无忧往回走,自己躲在帐后,待无忧进去了,自己才慢悠悠跟去。

  “你去哪里了?”阿九装作起夜回来的样子问道。

  “啊。”无忧看看他,几分心虚的说,“没有。不过我说,我很确定,蜀国现在不想打秦绩,想越过秦绩打你们。”说罢,无忧轻轻的用手扣住自己右手腕。

  疼,是真的疼,骨头似乎都要碎掉的疼痛。

  “你怎么知道?”阿九怀疑道。

  无忧没说话,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却看着自己淤血成了暗红紫色的手腕,疼得有些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小无忧,你…”阿九也注意到他的手,刚想说话,无忧用手指挡住,摇摇头。

  “信我我留,不信我走。”他只甩下这短短一句话。

  “我信你。但是他们不一定,他们不会愿意信的,我想将军也不愿意拿全军将士的命开玩笑。”阿九摸摸他的头发,仔细的拿过他捂着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伤在自己手上。“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你去干什么了。”阿九询问道,他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见了个故人。”无忧的手臂冰凉,阿九却是温热的,一时间让他觉得柔情万分。

  “这儿哪有故人?”阿九问。

  无忧猛的抽出自己的手,“有。”

  “是么?”阿九深深的疑惑,却懒得追究,自己多注意一点便是了。留着真是什么间谍,也有的好处。

  “那我再说一个,山坡后面的山沟,暂时是不要去了。那里挺危险的,尤其是不要一个人过去。”

  阿九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的伤,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不用。”无忧把手捂着,准备找个僻静地方自己好好看看伤。

  阿九没有听,不由分说的想抓了他回去,可刚伸出手便想到他的伤,硬碰他捂着伤的左手也不行,索性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无忧忽然离了地怕摔,左手紧紧抓住阿九的衣裳,而后觉得似有些许不妥,极其僵硬的由着他抱。

  明明怕的要死,还逞能。

  阿九听着他略微变重的呼吸,心里偷笑几声,却想起他也许会是蜀国间谍的事。

  可真瘦,就这样抱着也能清晰摸出来骨头,若真是间谍,蜀国便是这样养人的么?

  他宁愿相信无忧。

  阿九点燃了灯,仔细检查一番,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阿九松了口气,将药酒放在手心搓了又搓,直到有些烫手,才轻轻覆在他手腕上,“你这是去见哪个故人了,搞成这样。”

  无忧没说话,阿九上药的手轻,倒也不觉得有多疼,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仔细的样子,灯火被挡得有些轻薄,朦胧在他眼睫上,也带了一层暖意。这影影绰绰,似水柔情,仿佛旧年时除夕夜的通明。

  “行啦,你最近小心些,别乱动了,这人也下手够狠的。你这也不是刀剑伤,要是不好好养着,怕是以后要留点病根的,可要注意才是。”阿九喋喋不休的帮他扎好了包裹的布条,又摸摸他的头,这才开始收拾床边一旁的药酒。

  “你干什么。”无忧面无表情问。

  “你不喜欢?我以为你没意见来着。”阿九抱歉的笑笑。

  “没。我只是说。”无忧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每次都…”

  话说到这,他忽然闭了嘴。

  “嗤…”阿九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怎么不接着说不讨厌了?”

  “无趣。”无忧看了他一眼,这是无忧第一次出声回应他的打趣。

  “行啦,早点休息吧。”阿九笑笑,又揉揉他的头。这次无忧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睛,轻蹭了蹭他的手心。

  阿九吹熄了灯,他怕碰到无忧的伤,思来想去便只坐在床边,头靠在营帐壁上。也许是因为奔波劳累,他睡得很快,不一会便睡沉了。阿九轻微的吐息声撩扰得无忧听着入迷,伤也便不是那么疼。

  再好的身子也抵不住疲劳后寒风入体。无忧辗转反侧了会,不知什么自己是什么心情,不由自主的索性将单被披在他身上。可刚刚披上没一会,便滑了下来。

  可真是让人不省心的。

  若是夏季,无忧定是不会再管了。可秋寒,他是怎么也忍不下心的。

  无忧想了想,将轻轻单被又披了回去,跪坐在他背后,用身子压住要滑下来的单被,靠在阿九身上,那吐息声便更近了。

  醒来的时候阿九已经不在身边了。

  无忧抬手揉揉眼睛,被他忽略遗忘的伤仿佛抗议一般给了他一阵疼痛。他心下发闷,早把何文泽在心里骂了个百八十遍才稍稍满意了点。

  也不知道这要休养多久。

  他忽然瞥见洒了一地的阳光,也许有些秋风的凉意,却还是能让人放松不少。无忧表情是有略微清浅的无奈,仔细看着,他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也许是阿九有什么特殊之处,也许是别的什么不知名的原因,无忧总是觉得,阿九常常是可爱极了的,弄得他这样话少的人,也爱和阿九多说两句。

  无忧不得不承认,他是忍不住不去想阿九的身世。

  阿九说过,自己的字像是他嫂嫂的,他还有宇文氏的玉佩,街上遇见的官爷…救自己时,也是单枪匹马的从城里闯了出来。

  无忧似乎想到什么一样,突然匆忙穿好了衣裳,在自己包裹里翻了好一会才翻到一支短笛,他把短笛藏在衣里,趁着士兵各自忙着,索性人不多,他绕了几个营帐,跑到兵营最后,本也人迹罕见处,吹响短笛。

  声出却是呜咽如狼嚎。

  “别说话。”

  笛声之后一片寂静,无忧等了许久,身后突然响起清晰的人声,而后冰凉的匕首横在了他脖子上。

  那人转到无忧身前,他这才看清,来人依旧是何文泽。他匕首向下,猛的割破了无忧的手臂,连着划下一片沾染了血迹的衣袖。

  “跟我走。”

  何文泽一路将无忧拉得离兵营远远的,似是觉不到累一般,直到了一处小山坡,这才停了下来。

  “什么事?”他松开无忧的手,挥手用匕首斩断了自己的衣裳,掀开无忧的袖子准备帮他包好伤口。

  无忧蹙眉,心下一惊往后缩缩手,他知道自己手臂上满是伤痕,连忙忍不住得岔开话题,道,“只要你见我,不给我留点什么,你是不满意的。”

  “这些伤疤哪儿来的。”何文泽抓住他的手臂,半是强硬的摁住,仔细看着被宽大衣袖盖住的伤疤,“你以为我不留下点什么证明你被绑了,或是被野兽偷袭了,待会你还回得去?”

  无忧手臂上的疤痕交错纵横,这次匕首划伤,新旧交替,鲜血敷在曾经的伤疤上,显得极尽狰狞。

  “我是想问你点事。”无忧知道躲不了,便全由着他看。

  “嗯。”

  “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这个是做什么才能拿到的。”无忧空着左手,将贴身收着的玉佩递给何文泽。

  “我以为叫我来是想跟我回去,合着还是要留下。怎么,要做间谍吗?”何文泽替他上了药,把一个小瓷瓶递给他,接过玉佩仔细看着,“这东西像是卫国皇室的腰牌,上到皇帝下到功臣,应该是都可以拿到的。这是谁,这东西都能给你的?”

  无忧一把抢过来收好,“兵营里一个士兵给的。”

  “嗯?卫国士兵有功臣或是皇族?你确定不是什么副将军师一类?”何文泽饶有兴趣嗯问道。

  “我一个外来的我怎么会见到军师啊。”无忧略有心虚的回应说。

  “也是。”何文泽笑笑,一脸不在乎。无忧应该是知道的,他根本不信。“要我帮你留意一下?”

  “多谢你。如果有什么,可以传信给我。”

  “不必。调查清楚对蜀军也有益处。”他摆摆手,又道,“你尽快回来。身上的伤我不在不好帮你。”

  说这话时,何文泽依旧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这是曾经很早时,蜀作为卫的属国受统治留下的知书达理。

  无忧看了他两眼,并不是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明明自己上次见他,还是他作为使臣,面见宇文淮烨的时候,大概有一年之多了,后来才和姐姐趁了没人看着,跑了出来。

  何文泽似乎看出来了什么,只是冲他说了句,“多保重。”之后便自己走下了山坡,牵上来时栓在树干上的马。

  无忧手里握着那块玉佩,清风吹动了缀着的明黄流苏,他呆呆的看着何文泽离去的方向,咬了咬嘴唇,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他看了一会,才将玉佩仔细收好。

  触手生温,可在无忧手里,却是有些寒冷入骨的。

  不管如何身份,阿九有了这个,便是朝廷的人。

  无忧又呆了一会,才慢慢往回走去。

  没有人发现他是否离开过,无忧松了口气,但这伤算,倒算是白划了。

  “秦绩派人传信来说。要往这边来。”

  “这么突然?”

  按理说这几句话,声音是并不大的,但无忧胜在听得还远,便也是能隐约听到两声。想着不关自己的事,无忧举步欲走,可后面几句话,却还是不合时宜的传到他耳朵里。

  “嗯,总有他的意思。”

  “我听说了不少关于蜀兵的事,但是不知道…这人从何得知,也难保真假。”

  无忧眯起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认得那是阿九的声音。

  温温柔柔的,带着些江南的口音。

  他思索片刻,却依然神色自若的离开。

  “还是多看看,情报如果是真的,也是他诚心一片。”阿九说道。

  可惜无忧没有听到。

  无忧一个人坐在桌案边,半身趴在桌子上,瞧着桌上自己带来的野花看的出神。微微的日光笼罩着,阴影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他伸出手一下一下的叩着桌面,略有粗糙的木头发出好听的声音,无忧依旧是孩子那般清新灵动。

  一个人的时光是十分漫长的。

  许久,他直起身子,轻轻叹了口气,咬着嘴唇,用手指尖戳着花瓣,像是呆子一般浪费时间。

  “干什么呢。”

  无忧转过头,忙起身道,“方大哥。”

  “给你的。”方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听说你手伤了,我还有点从前收的草药,朝廷的粮也下来了,就给你好好养伤了。”

  “这…”无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收着就是了。实在不行,等太平了,你九哥少不了我的。”方璟笑笑,倒是豪迈,“好好养伤,我走了。”

  无忧看看桌上的草药,确是好的。不管怎么说,这支军队还没有见过蜀兵,也难保第一次交战没有错处。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留下来,等日后有需要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没事做的时候是容易瞌睡的。

  无忧半眯着眼睛盯着阳光里的飞尘,枕着左手臂,闷闷的无所事事。他长呼了口气,渐渐迷糊了起来。

  梦里是狼烟四起的荒原,连着无垠的黄沙,将身边的狼也吹得昏昏欲睡。他那时三岁,头枕着狼的后背,听着大了自己四岁的哥哥讲些闲事。有时是蜀国的驭兽术,有时是一点怪谈,有时是些自己也记不得的事。但他从那时起就知道,蜀国之外,有一个更强大的卫国。而卫国士兵,自蜀国定都以来,便派了不少将士驻守。他出生那年,宇文时贤去世,宇文卿登基,他当时只觉得,这些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

  可无忧幼年仰着头,躺在草上,和狼和哥哥一起看着大漠的明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年后远去卫国。

  原来蜀国一直有送皇子到卫国做人质的规矩。本应是大皇子,成年可归,可不知怎么,就成了老二无忧。

  梦里还有自己鲜血淋漓的鞭伤。

  他忽然惊醒,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手,忍着右手的疼痛缓缓掀开了左边衣袖。伤痕触目惊心的盘在本就枯瘦的手臂上。

  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无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停滞时光一般,愣成石人。

  许久他才缓了神来,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确认了四下没人,拿出笔纸,忙奋笔疾书起来。

  手上疼痛让字变得歪歪扭扭更不好确认,无忧满意的将只写了几行字的纸仔细收好,微微勾起唇角。

  乖顺到异常的笑意。

  “小无忧,你不会在这坐了一整天吧。”

  日头稍晚了些,阿九便才迟迟回来,衣角下沾了不少黄土渣,一进了门,便扑在无忧背上,揽住他的脖子。

  “来,我给你带了吃的。”阿九松开他,从袖里拿出半点冷掉的饼,“没别的吃的啦,委屈你了。”

  无忧接过来放在一边,“多谢。”说罢,他看了看阿九的神色,眼中充满了疑惑。

  阿九少有这样的动作。

  “想问我怎么突然这么奇怪吗?”阿九看出他的疑惑,笑着拍拍他的头,“没事,就是想你了。”

  “是吗?”无忧听他这话,也难得心情好了不少,他悄悄转转头,嗅嗅身上阿九留下的气息,忽发现有几分不对劲。

  很浓的药味。

  “咳…”这药刺激得他一阵难受,但无忧也没心思去问,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懒得疑心。

  “今天我们晚点再睡如何。”阿九问道。

  无忧虽然不理解,但是也点了点头。

  阿九今日显得有些无话可说,他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自己,一杯给了无忧,而后对坐下说,“小无忧,有过喜欢的人吗?”

  “什么?”无忧不解道,“喜欢?”

  提起这个,无忧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原来能这样明亮好看。

  阿九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卷了卷自己垂在耳边的头发,微微红了脸,笑说道,“是我唐突了些,你年岁也不大,总以为你该懂了的,也想问问看,逗逗你。”

  “我不明白,但是我想知道。”无忧少见他脸红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来了兴致。

  “喜欢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大概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吧?如果硬要说的话。也许是…想和一个人或者一件物品一直在一起,或者做什么事情,不会厌恶,而且一直很开心吧…见不到的话…应该会很想念。”

  “……”

  无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没怎么听懂,也不知道如何再问,他努力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想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他思考时,眼睛瞧见了阿九带笑的眉眼间,是隔了山海的云端,也是浩浩荡荡的太平盛世,忽然觉得,也许真的会想和一个人,这么一辈子。

  这样的感觉粘在无忧身上,有些软软糯糯的,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糖,也并不似,不至甜到发了腻味,却又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不再哭闹。无忧只觉得这也是平庸的感觉,可怎么也厌恶不起来,虽是不够出众,但却清楚但,让他以为能摸到时光温婉的一面。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阿九笑问。

  “没什么。”无忧慌忙躲开了他的关切,幸亏他躲的快,若有四目相对,阿九定能发现无忧此刻眼里的目光,像是热辣辣的夏季,“你喜欢谁?”

  他从前话说的少,有些时候句子也说不大通顺,听来有几分滑稽。

  “和你说过的,我隔壁的姑娘。”

  “为什么?”无忧听了他这句话,心下不知怎么,冒出点不满的滋味。

  “不知道,就是喜欢。”阿九摇摇头,却没有一点思考的样子,兴许在他看来,对于那个姑娘,喜欢是不必思考的。“这辈子,我应该…只会喜欢她一个人了。小无忧,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无忧的热情也随着阿九的话一字一点的消退不少,他点点头,“嗯。”

  还有两个时辰天便亮了。

  阿九看着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的无忧,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吹熄了灯,一把将他抱到床上去。

  无忧身体不好,幼时也不常熬夜,这便是容易困的。

  阿九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躺在无忧身边,想了不少兵书的内容,忽然间,一只微凉的手搭在自己身上,搞得阿九一惊,转头看到无忧安静的睡颜,卷着身子,害怕似的一只手抱着自己,可怜兮兮的活像街边的小流浪狗。

  阿九是个好性子的,家里虽是他最小,可并不恃宠而骄。从前太平时,对下人多有照顾,后来不太平了,来了军营随军做军师,便更要照顾所有人。

  他轻轻笑笑,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拍拍无忧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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