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我愧见你
有人把信呈上来,皇帝看是黔州刺史府送来的,他打开来看。底下的大臣见皇帝半晌无语,面色上一刻比一刻地阴沉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说,“朕有些不适,从今日起罢朝三日!!”
他起身离了龙座,转身后,眼角不被人察觉地涌出两行泪水。十二月壬寅日,承乾卒于黔州徙所。李承乾是他与长孙皇后的第一个儿子。大的喜欢小的娇,只是,他太不让自己省心了!他吩咐内侍道,“李承乾葬以国公之礼……他的妃子可有安排?”
“陛下,目前不知去向,我会从速派人去黔州察访。”
皇帝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到了后殿,皇帝沉浸在无可名状的悲痛之中,他想起了自己妻子。
那时承乾初生,他与皇后两人凑头俯视,见他宽额明目,不哭不闹,都以为奇。将他立为太子后,皇后待之极为严厉。记得有一次,太子承乾的乳娘,提请增加东宫日常所用器皿。皇后知道了说:“太子患无德与无贤名,器具少了些有何计较?”便一口回绝了。
皇帝想,若是皇后仍在,也许承乾不会有这样的结局,皇帝的心一阵刺痛。
贞观十年七月二十八日,长孙皇后撒手离他而去,那年她只有三十六岁。此时她温婉的面容浮现在皇帝的眼前,皇帝却闭上了眼睛,有些哽咽地对她道,“我愧见汝!”
皇后去世之后,是自己出于对皇后的思念,对承乾太娇纵了!李承乾早已被贬为了庶人,而一个庶人之死,又能有多大的动静?也许皇帝只能以这种形式寄托对儿子的哀思。
三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兵部关于剑南道的奏章也就一连压了三天。这时又有人报,“陛下,江夏王有飞信到。”
“快拿进来!”
皇帝展开信看,江夏王的信中只有短短数言,回禀的是江南道造船的进度,二月底,百艘大船可足数提前完工。江夏王怕皇帝忘了,特意再把西州别驾高峻的功劳摆在了前面。
信后所附的内容才是重点,那是高峻和李道珏从雅州送到鄂州、又从鄂州马不停蹄转送过来的。无论是李道珏、还是高峻,他们的意见是不要擅动剑南道的兵力。
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族弟李道珏的能水有多大,皇帝是极清楚的。他相信这封信绝不是高峻一时心血来潮而写的。剑南道闹得这样凶、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只言片语送到,那么这个仅有的建议就显得犹为重要。
皇帝对这个未曾谋过一面的年轻的西州别驾是相信的,在皇帝的记忆里,这个人出道时间不久,经历和处置的事情却不少。有些人穷其一生的时间、也罕有办妥了这么多大事的经历,这些事情件件涉关帝国军政走向,而他却件件四两拨千斤,而且未尝败绩!
皇帝想,若不是耽误了这三天,也许发兵的诏令早就下去了。
他从头梳理了一下自从下诏剑南道造船以来的桩桩事件,如果兵不血刃平稳处置了剑南道的乱局,那么他的大政方针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了!
剑南道地处西南边陲,那里羁縻州府占了一大半儿,无论从哪方面讲,让剑南道造船的决定都有些把握不大的感觉。细想想当时自己下诏给剑南道时,心里就有一丝探探底的想法——他想看一看剑南道到底能承办多大的事情。
李道珏第一次上奏章把造船之事推给李道宗,皇帝并不感觉突然,因而没过多考虑就同意了。皇帝退而求其次,只要求剑南道输绢。他从李道宗前几次的奏章里得知李道珏又在考虑减绢的事,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江夏王有些怵见他雅州的这位兄弟,而是极力向皇帝举荐高峻到雅州去,皇帝同样想再看一看这位西州别驾的能力。
高峻去了之后,雅州的李道珏变得平平静静起来、现在还破天荒上奏章给他出主意了!反倒是剑南道乱了起来。
而高峻还不让动兵!那他就再看看!
想至此,皇帝的心情无由地好了起来。高峻的用意表明了他的担忧,这也是皇帝一直以来考虑过不止一回的问题:因为地处边陲,民情复杂,剑南道的军力有些过于的庞大了,费用居高不下,人闲生事……
他吩咐道,“晓谕下去,明日恢复早朝。”随后又吩咐,“有件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叫中书省即刻下诏,连夜送剑南道……”。
剑南道,雅州。
高峻与樊莺二人一身戎装、各带兵器,飞马出了飞仙关。雅州的东、西、南、北各有一道关口,南边飞天关、东北鸡栋关、东边竹菁关,而要过沫河往吐蕃地界上去,要出西边的飞仙关。
樊莺在马上问,“师兄,我们此行的把握有多大?”
高峻说,“哪有什么把握,也不知我义兄松赞当初送我这把乌刀时诳没诳人……他说过这把刀能调动他吐蕃的人马,我没试过,说不大好呢!”
樊莺也知道这件事,但是时隔这么久,人家改没改了令都说不好。她骑在马上想,即然没什么把握,为何李道珏让师兄带些人,他却执意不带呢?
樊莺刚刚要嗔怪他,就听高峻又道,“要是这把乌刀不好使,那么我们死在一起还是有把握的……总不能我死了,让李道珏惦记你……”
樊莺嘴里要嗔怪他的话,让他这一句一出口,感觉再没什么好怪他的了,这个姑娘心里不由得一热。
自从随着他去焉耆那次,师兄在月夜下的淡河中对她有过片刻的温存抚摸,其他时候彼此都是在不停的奔波,此去吐蕃果真是凶险十分,而他能以这样的理由带上自己,那么自己还有什么遗憾呢!樊莺赶上去与他并骑,对他道,“成与不成,我们都要再跨过沫河来的。不然,你舍得崔嫣姐么?”
高峻哈哈大笑,说道,“我向来是说不过、要打得过,打不过、一定要跑得过,夫人,跟着我你就放心吧!”
樊莺暗道,我这是怎么了,让他这个说不过的,动不动几句话就说得感动起来!
“师兄!你等等我!”她催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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