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 北有陈当心
世道太平。
武林百年来,百年前的清末民国是武学的一个颠峰,简直如百花盛开,一位位拳术大师横空出世,一个个化劲擎木各领一方,每种拳术都有顶尖拳师。
而古有云‘盛极而衰’。
武林自此之后,当这一代的武林大师凋零谢世之后,武林的擎天巨木就逐渐减少,随着一位位老粗擎木的谢世,在百年前上一任‘天下第一’孙福禄辞世后,近百年都未曾有一位拳师站立苍穹,让武林仰望。
近十年来,武林仿佛迅速凋零般,先后有拳术名家都一一消逝,而一名女子横空出世则是横空的太强,在这逐渐凋零的武林中,有了一花独放的优越与凌驾,隐隐有了那天下第一的气势。这名女子并未曾传出与某位大拳师交手而胜的消息,但愈发如此越让武林揣测不安,因为事关这名女子的经历只有一件,就是十年前六位化劲高手尽出,在海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依旧被这名女子以一敌六后纵海离去。
这就足够了。
而华夏大地藏龙卧虎,异人多隐居,或乡村或山野或朝中,隐的太深就没有名声但不代表没有恐怖的实力。
徐傲冰的爷爷算是近十年来声名不显的拳师,几乎匿迹。
而陈武象的二爷就是一位。
陈武象在开学之时就没有来,连续三个月都未曾上学,消息更是不知,但在深秋时分的某天突然归来了。
陈武象第一时间找到韩珞,先是诧异韩珞这个他的好友已经创办了国术养生馆,然后约韩珞出去谈话。
陈武象与半年前隐约有些不同,躯体干架更加沉稳,一步步行走间仿佛是脚下有铅,双目精神更加清灵,这是功夫上升的表象。
韩珞与陈武象并肩而行感觉这位挚友的功夫上升了不只一两点,这五六个月他功夫变化太快。
陈武象双目炯炯有神,望着东湖,边走边问道:“你怎么开了国术养生馆?而不是国术馆?”
韩珞道:“拳术传承。”
陈武象就懂了,拳术传承历来珍贵,衣钵传承本就不易,如果开国术馆,传授的拳术要隐藏一些珍贵要点,但这与韩珞的心性不同,韩珞性情淳厚,不愿意这样藏着。
韩珞看着阔别小半载不见的老友,反问道:“你这小半年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不过功夫上涨不少,提升多少我就看不出来了。”
陈武象哈哈小笑,摸了摸手自信道:“如今与你比武,我未必会输给你。”
“哦?”韩珞诧异一下,是对陈武象的自信,然后道:“原来这小半年是去苦练了?去深山了?”
陈武象微微一愕,对韩珞的调侃却没有反驳:“还真是。”
“深山。”韩珞真的吃惊下,道:“敢去?”
“现在已经习惯了,习惯的嘴都淡了,每天的清风明月,鸟语兽鸣,种菜值地,不过我现在觉的深山也没啥不好!”陈武象道。
韩珞微微恍惚自己当年随玄国伯伯去深山居住,然后问道:“就你一人?”
陈武象道:“说到重点了,不是我一个人去,我跟我二爷一起去了。”说着他沉吟了下:“这次约你出来,就是我二爷想见见你。”
“你二爷?”韩珞疑惑道。
“陈当心。”陈武象说道:“我二爷。”
“我去!就知道你来历不凡。”韩珞大吃一惊:“陈家村太极大拳师。”
韩珞望着陈武象的目光不一样了,陈家村在当代可不是小村子,而是太极拳的发源地,每日清晨练太极拳者有数万多人,气势可谓恢弘磅礴。
杨,武,孙各氏太极拳都是由这小村子传出的太极拳演变而成。
陈当心更是当今武林无论拳术还是名声都是极度显赫的一位大拳师,上过电视,而当年韩珞习练太极拳就听闻过这位大家的名声,但他无论怎么也想不到,陈武象竟然是这位大拳师的孙子,哪怕不是亲的,但这样的环境下,陈武象难怪太极拳这么精通,理解这么到位!哪怕不练拳只是从小耳闻目睹每日万人练拳,离一位武学大拳师的生活这么近,观察其行卧坐离,都能懂出拳术精髓之一二了。
难怪陈武象的拳术进步这么快。
陈武象对韩珞的大吃一惊毫不在意,因为二爷的名声在武林中确实太大了,从小就看着记者不断来寻找二爷,还有一些官员以及社会名流来陈家村请教太极拳,就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情感,而在陈武象觉的,陈当心就是自己的二爷,自己的亲人。
韩珞开始疑惑道:“你二爷为什么见我?”
陈武象道:“二爷对武林后辈一向关注,尤其是你我这样的武林新木。”他微微一沉,道:“将来可能就是各倾一方的擎木。”
韩珞道:“武象过奖了。你二爷来武汉了?”
陈武象点点头,道:“就在前边等你。”
韩珞在电视上见过陈当心,报纸上看过他的消息,但第一次见到其本人时,那种心情依旧难以文字描述。
陈当心与韩珞在电视上看到他比,更加沧桑了许多,很明显年纪上来了,但是这位即将暮年的拳师,依旧躯体修长,像一颗给太极门撑名撑面子的巨木。
这就是武林的擎木,一位太极拳的真正大人物,其过往一生练拳的经历,肯定有很多精彩动人的地方。
陈当心就站在湖边僻静处,在地面上打着太极拳。
“爷爷!”陈武象离的极远就喊了起来。
陈当心依旧没有停拳。
陈武象韩珞俩人走到陈当心身边时,陈当心的拳势依旧未停,看样子是要打完这一套太极拳了。
太极拳打起来十分悠美,姿势舒展,两只手臂像翩翩起舞的仙鹤,像瀑布的流水给人一种美感。
但是眼前这位太极大宗师打的太极拳,毫无美感可言,因为这位拳师的出拳范围很小。
太极拳讲究‘肌肤骨节处处开张’‘骨节齐鸣,神断意不断’,是伸张放长的意境,但是老人一拳一脚的挪动不过数寸距离,外人看来会以为眼前的太极大宗师是个不会练太极拳的将暮老人。
但是韩珞却清楚其中三味以及精髓深意。拳师练拳一开始,必找平坦阔地,讲究胸襟与目光,而入暗劲时就要讲究一屋之内练拳,是拳要往内敛往躯体里走,而化劲的拳师则能于方寸间就打完一套拳,这方寸间有风雷。
韩珞胸中豪情升起忍不住赞道:“拳打牛卧之地,好赞的拳术。”
将暮的老人听到他的话,亦是架势收回结尾时,收敛气息与神意,缓缓转过身,第一次见到韩珞。
第一次见就一眼洞穿了韩珞的精气神,仿佛是灵魂出窍,以灵魂面目见韩珞的灵魂,佛门又叫‘以我心见你心’。
将暮的老人收回神意停止观察,道:“神意浑厚心性很好,你的功夫很好,你师傅教的很棒。”
未与交手,未与谈话,老人就说这句话,韩珞并不觉的惊奇,因为拳师与拳师知道彼此功夫,需要出手一试这样烦琐的表象,而对于化劲那个层次的拳师,一眼足已。量精神之薄厚,察眼色之心性,大半功夫就已察出。
如果老人还需要与韩珞交手才知道韩珞的功夫,韩珞一定会以为是骗子。
化劲是不同于明劲层次的武学最高风景,那个高度是看一览众山小,阅尽山河风光。
老人看韩珞,仿佛大人看待小孩子,一眼从小孩眼睛就可以看出幼孩的大半心思,这就像小孩子撒谎很多时候其实父母都知道。
韩珞问道:“您知道我师傅?”
当代武林的擎木陈当心道:“并不认识,但是拳术传承,你的师傅一定传的很细心。”
韩珞佩服道:“前辈当心让人佩服。”
陈当心微微一笑:“我此行前来,是听我家武象说你拳术精深,比他要高两个层次,年纪又比他小两岁,动了心。”
韩珞抱拳道:“有劳前辈来武汉了。”这位武林擎木的话很明显了,只是为了看他几眼。
将暮的老人看了几眼就有了浓郁兴趣,问道:“你拳术近日是否全身凸凸不停?一练拳就凝不住心思,神意仿佛要往躯体外跑?”
韩珞心下一惊,道:“前辈说的全准。”
将暮老人又问道:“你师傅可留下入暗劲的口诀?”
韩珞心下暗暗佩服老人,因为老人对他的练拳状况了若指掌,恭敬道:“我师尊说水到渠成,不用急。”
陈当心轻轻一叹:“你这位师尊如是真心实意传你拳学,说此话时是对你入暗劲有极大信心呀。”
韩珞心思敏捷,立刻捕捉到了重点:“前辈是说晚辈即将入暗劲?”
陈当心心中大赞,不由对韩珞的兴趣更浓郁几分,赞道:“好悟性,不错,你离矗立在武学中上乘之间的那道门槛,不过数步距离。”
老人用手一指远方,道:“相信你已经隐隐看到这道天堑了。”
韩珞顺着老人所指处望去,目见山河风光,却隐见一道天堑,在远方矗立。
那就是暗劲的门槛。
韩珞平静的知道,自己终于要马上跨入暗劲了,不过数步距离。
老人停止谈话,伸出手臂,道:“搭搭手。”
韩珞恭敬伸出右手,与老人手臂碰在一起,只觉仿佛接触在山壁一般,蝼蚁碰壁。
韩珞动手,右脚步一迈,右手臂沉肩坠肘发力,劲力绵绵,表象看去仿佛无力,其实手臂内里蕴涵钢铁坚劲。
老人右手臂动了,手腕一转,手掌如同鳔胶,胳膊如同钢丝条一般,粘在了韩珞右臂上。
韩珞脚步推走,只觉老人手臂初碰时极坚硬,现在却极柔软灵活,仿佛随时能变化而走,老人脚步轻转,身体如转地球九万里一圈般,躯体又如玲珑透体,手臂仿佛一直未增力气,而韩珞无论如何变化,增大劲力,只觉依旧不适。
这不是老人境界太高,而是韩珞自己就觉的诸多方法都不能得手。
老人轻轻沉臂,手臂一弹,轻道:“走你。”
韩珞顿觉电触般,躯体不由自己,离地斜着腾飞一米多高后,向后飘去。
“糟了。这是化劲的打人如挂画!弹手间我就飞了出来?”韩珞脑海念头一起,只觉自己两脚离地急速向后面飘去,而后面正是东湖,韩珞下意识道:“糟糕了,要掉湖里了。”
站在一旁的陈武象也惊呼起来,可是他的声音未落,老人已经把韩珞拉住又轻轻放回原处。
仿佛有一道闪电自身下而穿过,然后韩珞就感觉被人接住了。
韩珞被那双手轻轻一推卸去下坠沉力,然后站在地上。
“多谢前辈。”韩珞抱拳感激道,被老人一弹一推间,他用身体感觉到了化劲的变化,这是难能可贵的体验,对往后的拳学提升有无尽的好处。
同时他也对将暮老人的功夫感到震撼,他还未曾见过推手有如此境界的。
陈当心道:“不要跟我客气,我刚才用的是暗劲的暗柔功夫,而你,用的是明柔。”
韩珞恍惚了下,还不是化劲层次的劲力?
“明劲有明刚,明柔两层功夫,明柔后是暗劲,又分暗刚暗柔,你表象看似柔软无力,然而身体动作轻如羽,又内外如一,神意周身并无涣散之处,手抓你时仿佛存在,但只要你推你却感觉你消失一般!”
陈当心赞道:“明劲颠峰,我没有可以在说的了。”
“武林这一代有你这样的新木,可赞可赞。”
韩珞道:“前辈点拔之恩,晚辈无以为报了。”
“你每日练几趟拳?”
“早晨十趟,中午三趟,晚上二十趟,神意不间断,期间兼读哲学,学医书。”
陈当心笑了一笑,望着北方,道:“武象,跟着他练吧。”
陈武象心中大动,韩珞能得到了二爷的首肯,果然自己的眼光没错,韩珞确实前途无限!
老人走了,老人还有事,回了陈家村,韩珞还没来得及请老人吃顿饭。
韩珞陈武象从火车站出来后,韩珞道:“你爷爷为什么让你跟着我练拳?”
“我跟我爷爷说,隐隐从你身上得到到很多拳学感悟,可能是我入暗劲的关键人物,想跟着你。”
“去!我又不是女人。”
“我们是兄弟。”陈武象道着,一把搂住韩珞肩膀:“走,吃饭去。”
“你请我?”
“对,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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