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杀人犯阿德的悲剧
秦芳的一颦一笑,都像着了魔似的牵动着他的心。仿佛有心灵感应,秦芳抬起头来,触碰到了阿德深情的目光。心里忍不住一颤,白皙的脸颊上,一下红透了眉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朝他点了点头。这让阿德更加难以自拔。
等到秦芳俩口子吃完饭,看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长长地从街头拖到了街尾,阿德仿佛穿越了热带丛林,心里砰砰地跳得厉害,手心里也直冒热汗。
自那以后,阿德便留了下来。等着逢场的时候,多次借故与她邂逅。半年多时间过去,阿德一笔生意都没有做成,心思都花在了秦芳的身上。
秦芳的婚姻,并不幸福。高考落榜后,父母没有同意她复读补习,而是很快给她张罗了一桩婚事。
婚后10年,秦芳与前夫生养了一个小女孩。等到小女孩上了小学,秦芳实在是难以忍受前夫好吃懒做的品行,与他协议离了婚。离婚半年不到,又在媒婆的介绍下,与何耀山的儿子结了婚。但再婚的日子,也不快活。丈夫太柔弱,根本不满足不了秦芳对爱情的渴求。
阿德的骤然出现,让身处婚姻围城的秦芳,找到了突破世俗藩篱的借口。在阿德甜蜜浪漫的攻势下,她只得缴械投诚。偷情的滋味,犹如毒药,一旦沾染上,就难以自拔。秦芳完全沉沦在偷情的魔障之中,无法无天,无视人伦。懦弱的丈夫,几乎成了她唾弃和践踏的背影。
很快,镇上传出了阿德与秦芳的流言蜚语。阿德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便鼓动秦芳跟他出去一起打工。
秦芳刚尝到出轨的滋味,心里欠得慌,生怕阿德一走了之。当即,咬牙答应了下来。
阿德和秦芳并没有去他原来的城市,而是去了上海。阿德担心原来的城市,熟人多,怕被别人撞见。
到了上海,阿德的劳务输出生意,四处碰壁,无法正常开展业务。人生地不熟,工厂用工都有自己的来源,新来的人想着花样也插不进去。无奈之下,阿德只得和秦芳在上海近郊租了一间小屋。
那时候,同城快递才刚刚兴起。阿德看到了挣钱的商机,他卖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每天穿大街过小巷,没日没夜地跑快递。而秦芳则在美容院找了一份清洁工,也算是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收入。
虽然钱挣得不多,但俩人的小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秦芳老公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要钱。久而久之,她就更加厌弃家里的老公,对阿德更加依赖,言听计从。
不久,秦芳怀孕了。
怀胎十月,阿德每天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秦芳,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他和秦芳名不正言不顺,但总算是有了爱情的结晶。他想着等生下了孩子,就劝秦芳回去离婚。
阿德的女儿顺利出生了,但医生的话给他泼了一瓢冷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心。女儿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恐怕活不长。阿德抱着自己的女儿,心里暗下定了决心,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她治好。
花钱如流水的日子来了,阿德的积蓄像抽血一般地抽了个干净。没钱了,小日子也就不再浪漫了。
偷情的日子不再是偷,而是衍化成了有恃无恐的明争暗斗。从女儿生下来那天起,秦芳就越来越看阿德不顺眼。不仅钱花在女儿身上,连情人之间的温情也都转嫁给了女儿。
阿德每天不再是跟她谈情说爱,而是催促着算计着她每天该挣多少钱,每天又该省多少钱。
钱不是爱情,但没有钱的爱情,万万不能。
这天俩人为钱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秦芳一气之下,抱起女儿,买了张机票,只身跑回了家。
回到家,懦弱的老公见她抱了个野种回来,当即傻了眼。鼓起勇气骂了秦芳几句,秦芳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回去。“吵什么吵,有本事你也让老娘生养一个。捡个爹当,你还不知道好歹。”
不到一周时间,在邻居的嘲讽下,老公眼不见心不烦,也跑出打工了。把家留给了秦芳和何耀山。
何凤山也早就劝过何耀山要管一管。但何耀山生来软弱,习惯了逆来顺受。根本管不了儿子的事情,每每提及,秦芳都要死要活的,儿子也不争气,不管不问自顾自己,根本不在乎家。弄他没有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还忍出了祸事。
带着俩个女儿,秦芳的手头更加拮据。于是,她只得跟阿德打电话,让他打钱给女儿治病。
女儿的病在大医院都治不好,更何况是条件更差的镇乡卫生院。医院开的药,无济于事。阿德的钱陆陆续续花出去,但女儿的病情反倒是越发严重。
不到半年,积重难返的女儿,医治无效,只身去了天国。连时常念叨的父亲都没能见上一面。
女儿病逝后,秦芳根本不敢给阿德提起女儿的事情,一直瞒着他。但纸总是包不住火,阿德多次提出要跟女儿视频通话,都被秦芳借故推脱了。阿德心里起了疑心,找到与秦芳同村的朋友问清楚了情况。阿德痛失女儿,便恨上了秦芳。“都怪这个死婆娘,要把女儿带回去。女儿就是被她给害死的。”
过年的时候,阿德从上海回来,打电话将秦芳叫到镇上,给她摊了牌。要么跟他结婚,要么还钱。
秦芳见他撕破了脸,自然也就不那么温柔了。硬着头皮,与他干了一架。俩人打得头破血流。冷静下来后,阿德心有不甘。这些年,他拼死亡命的挣钱,女儿没得了,钱也没得了,临了老婆还是别人的。
他暗下了决心,必须得让秦芳跟她老公离婚。钱没得了,人必须抢过来,不然他就是人财两空。他可咽不下这口恶气。
面对阿德的多次通牒,秦芳一直采用拖字诀拖着。她不是没有想过与丈夫离婚,但想起阿德暴躁的脾气,想起死去的女儿,她又担心害怕离婚后,没得个好结果。尽管爱情很甜蜜,但她却只愿享受爱情的过程,而不想承担爱情的后果。
阿德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几乎快要到崩溃的边缘。秦芳见他情绪波动很大,害怕他乱来。不但躲着他不见面,而且还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阿德的怒火,砰的一下烧昏了头脑。
秦芳得知女儿和公公被阿德杀害,当场晕死了过去。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开他。她更加没有想到,他如此残忍凶恶,他如此决绝地杀死了她的爱情和家庭,也杀死了他自己。
半年后,检察院向法院提起诉讼。由于案情重大,涉及有未成年人,且阿德处于主观故意杀害,法院依法公开开庭审判。
前来旁听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阿德村里的亲人和朋友。而何凤山和余香,则带着何耀山的亲属和部分村民代表参加了旁听。
法庭陈诉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受过阿德恩惠的人,看着他长大的乡亲,望着他穿着囚衣,带着手铐脚镣,站在被告席上,一遍又一遍地抹着流泪。
而何凤山的心里则十分纠结。阿德的父母,当年还是他亲手帮着埋的。他当年也还帮过阿德输送打工人员,也曾经多次劝过阿德不要与秦芳有太多的瓜葛。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最终还是走上了不归路,成为杀人犯。只有何耀山的那些侄儿侄女们目光里冷漠如雪,他们盼着他死。仿佛他不死,就无法洗清践踏在他们额头上的耻辱。
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余香的心里与大多数村民一样。他们既痛恨阿德杀了何耀山一家,又有些可怜他的身世,但更多的是对秦芳的不齿。
带着手铐脚镣,站在森严的法庭里,听着法官的宣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阿德从未想过,他冲进秦芳老公的家里,会杀死她的女儿和公公。他原本只是想恐吓他们,逼迫秦芳跟他结婚。
他抬头朝着法庭四周望了望,在靠近法庭门楣的旁边,秦芳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雪白的大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向她开口。
听到法庭的最终宣判,年龄大的亲戚老表,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哭成了孩子。特别是那些喂过阿德奶水的婆姨们,心头比割了肉还要疼得厉害。“阿德啊,你个傻孩子。你怎么能干怎么傻的事情啊!”
与阿德同年龄段的村友,红着眼圈,痴痴地望着他,目光呆滞,仿佛他不再是曾经熟悉的那个人。
阿德以为自首,能够减轻他的刑罚。他抱有仅存的侥幸,想要活下来。但法官的判决词,以故意杀人罪将他打入了罪恶的深渊。阿德没有提出上诉,他的心已经死了。那些养育他的村民们,也没有替他申请上诉,孩子犯了罪,就应当承担他犯罪的后果。
法警押着他,将他拽出了法庭,一头将他塞进了囚车。他透过装了铁丝网的车窗,使劲地向后张望。法庭的门开着,而她却迟疑地收起了想要追行的脚步,连抬手向他诀别的力气都没有。
车轮滚滚地冲向人群,花花绿绿的世界,从窗外飞快地闪过。他看着路边那些穿着春裙,巧言欢笑的美女,听着那街道两旁传来熟悉的歌声,“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他使劲地张大了嘴巴和鼻孔,贪婪地呼吸着被日头沥过的潮湿和空气。每一缕一丝的清香和欢悦,都让他感到弥足的珍贵。他知道自己完了,囚车停下的那一刻,就是他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
他们围着刑场外面,流着泪地等着枪响。枪声响起,他们拿出纸钱和香烛,成堆成堆地烧着,给他照亮投生的路。他们怕他黑,找不到路,一边又一边地叮嘱他,阿德啊,阿爹阿妈把路给你照着,来生要去投个好人家,别投到畜生道去了,还得跟人做牛做马。
阿德被处决后,他的骨灰被他的阿爹阿妈们带了回去。村里的老人做主,给他举办了半公开的葬礼,将他埋在了他父母的坟前。这些天性善良的人,没有忘记他的父母留下的恩惠,也没有忘记用奶水和玉米糊糊喂养长大的他,尽管他杀了人,做了恶。但在他们的心里,阿德还是那个挺直了腰杆,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儿子。
失去了情人和女儿的秦芳,一夜之间白了头。原本娇嫩的身躯一下子老去了生机,在村民们的指责和怒骂中,她走在村上佝偻着背,面容枯槁,形同行尸走肉。经常走着走着,就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余香在镇上遇见她,看着她如今这个样子,暗自叹息道,“爱情的烟火,如果失去了道德伦理的约束,放纵任性野蛮地生长。野性燃烧,枪声响起,来不及告别的不只是爱情,还有无法重生的希望。”心里反倒是,有些同情她。做女人难啊,做个自由的农村女人更难。
等到秦芳走出街口,远处街道巷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林忆莲的那首《至少还有你》“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何耀山的案子告破后,何凤山明显衰老了很多。
虽然余香有些同情阿德的遭遇,但杀人终究是错了,更何况他还那么残忍,连孩子都不放过。在给何耀山烧去了纸钱,告诉他,他的仇已经报了。何凤山便告诉余香,他已经给镇上打了报告,他准备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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