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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她叫百里星楼


  烽火台上的号角声一调更比一调拔高,池照慕停下来静静地听着,然后忽然吹响了手中的哨子。

  青缨卫全数停了下来,背靠着背戒备周围的敌军。

  他们被包围了。

  人数上的优势和决策选择的果断,让金吾卫占了上风,批戴着金光铠甲的将士,将青缨卫尽数包围在中间。

  赵阔终于冲开了苏灵朗的阻拦,赶到了陆麟臣的身边,急急忙忙翻下马扶起他。

  狂风夹着沙粒往他的脸上拍,赵阔几乎快要睁不开眼,他用后背对着风,将陆麟臣护在怀里。

  他正要下令弱小包围圈,风忽然停了下来,尉迟醒一把抓住他即将挥下来的手:“等等。”

  赵阔这才终于看清,不远处对峙的两个人。

  容虚镜手里拿着剑,百里星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她竟然直直地朝着她刺来。

  但在场的人全都看见了,那剑没能碰到百里星楼。古逐月赤手抓住了剑身,剑刃切开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容虚镜垂眼看着古逐月被血染红的手,又看向了他腰腹上的伤口:“你知道她是谁吗?”

  古逐月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剑刃划到骨骼,深刻的痛感让他既清醒又糊涂了起来:“我管不了这么多。”

  他是真的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知道,有任何人想要伤害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

  换成别人,古逐月也许会还击,但容虚镜要杀百里星楼,他就只能站在她身前,替她承受一切。

  古逐月也知道容虚镜看向他的伤口是想说什么,刚刚百里星楼为了保护陆麟臣,毫不犹豫地选择伤了他。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要保护百里星楼,与百里星楼重伤他,是没有关联的。

  “她叫百里星楼。”容虚镜说。

  古逐月承认,他曾经想过百里星楼要是死了,也许阿乜歆就会回来,但真有尖兵利器朝她而去的时候,他除了保护,没有其他多余的杂念。

  百里星楼看着古逐月青筋暴起的手背,一时间她的心里有些很是奇怪的情绪涌上来。

  像是愧疚,又像是抱歉。

  “让他们走吧。”古逐月说,“金吾卫已经将我们包围住了。”

  容虚镜看着古逐月的眼睛,他是知道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容虚镜的,但他还是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恳请她手下留情。

  她只要愿意,再来十八万人,于她也只不过是随意可以弹开的蝼蚁。

  “与其说这些,”容虚镜说,“不如告诉本座你舍不得她死。”

  容虚镜松开了手,她一把抓住了古逐月鲜血淋漓的那只手,星光乍起,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愈合。

  古逐月刚想说什么,容虚镜便化作星光消散了,如她来时一样的毫无征兆。

  池照慕赶过来时,古逐月正好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掌心,她一把抓过他的手掌,认真仔细地检查后,心里才松了口气。

  百里星楼略微欠身,向他表示谢意:“多谢。”

  古逐月没有回应,只愣愣地看着百里星楼,自太极殿中一别,他实在是有些想念她。

  哪怕知道这具躯体中,不再是她的灵魂。

  相思之苦令人肝肠寸断,哪怕一面也能成为延缓毒发的解药。而百里星楼,就是他的解药。

  尉迟醒赶了过来,紧捂着百里星楼伤口的上方,让源源不断外涌的鲜血放缓了速度。

  百里星楼侧头看他,他神情中因为紧张而显现的小心翼翼,让百里星楼的心尖化开了一点甜。

  由上而下,整个心脏仿佛是慢慢被初春的花蜜浸透了。

  尉迟醒单手撕下一块布帛,缠在她的伤口上,百里星楼忽然伸手触碰他的眉心,将那里的皱纹温柔地推平。

  “我没事。”百里星楼低声说。

  尉迟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撒开了手。

  池照慕看着古逐月握紧到有些发颤的拳头,他很愤怒,这很是明显。

  但她想不通古逐月为何而愤怒。

  古逐月看向百里星楼的眼神不是爱慕,他怎么会因为百里星楼和尉迟醒亲昵的举动而愤怒。

  而她的疑惑,也是过了许许多多年才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恨的是尉迟醒的背叛。

  那时古逐月已经成为了受人拥戴的将军,千万人为他攻城略地,千万人为他赴汤蹈火。

  他原以为他有机会站在公平的位置与尉迟醒较量时,阿乜歆离开了,原本的尉迟醒,好像也离开了。

  原本的尉迟醒,应该深爱着阿乜歆才对,他怎么能关怀别的人。

  而这个人,甚至还是抢走阿乜歆一切的人。

  尉迟醒怎么能,怎么能放下阿乜歆,与百里星楼岁月静好?

  可惜池照慕明白得太晚,否则在古逐月为了心中的难平之意做出失去理智的举动时,她就该阻拦他。

  而那时她只以为是政局所需,算然未曾料到是因为他的一腔怒火。

  “多谢。”尉迟醒也对他道谢。

  尉迟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道谢,只是他好像除了这句,也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朋友与朋友之间,经不起太多的考验与试炼,更无法存在太多无可奈何。

  纵然他胸怀宽广,他和古逐月,也还会走到了无话可说这一步,更何况命格一事,尉迟醒无法释怀。

  再往后,也许就是反目成仇。

  “赵阔,”尉迟醒转身朝着远处的赵阔喊道,“撤军。”

  霍知非与苏灵朗正被团团围困住,而主帅古逐月和副帅池照慕,情况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这一战,从目前的形式来看,金吾卫其实已经赢了。

  见赵阔不动,尉迟醒走了过去,扶着陆麟臣往回走:“想打你就留在这里,我不拦你。”

  赵阔原本也就没打算听尉迟醒的号令,他是泊川的王子,与靖和的血仇暂且放下不说,这个古逐月还是他从南行宫里带出来的。

  他只需要再缩小包围圈,直到将青缨卫尽数剿灭,风临渊的仇就能够得报,陆麟臣的一身伤也算是没有白受。

  这种大好的情况下,就算尉迟醒是自己人,赵阔也不会听他的阻拦。

  百里星楼回头看了一眼扶着陆麟臣从青缨卫中穿过的尉迟醒,又回过头来看着古逐月。

  她总感觉,古逐月像是有话要说。

  “我得走了。”百里星楼说。

  她其实想说,若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但她忽然又想到,古逐月也许并不是想与她交谈。

  而是阿乜歆。

  百里星楼转身离开,古逐月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背影上流连。

  古逐月从来都觉得自己没有拥有过什么,但当他的朋友在这一刻p全都转身离开他时,他似乎听见了某些东西碎裂的声响。

  也并非是悲伤,而是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的孤独。

  他最初是想要成为守护者,当转身时才惊觉,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了。

  不论是挚爱,还是朋友。

  人生本该是有得有失的过程,他在漫长的孤独中盼来了最初的得到,可又在短暂到仅仅眨眼的一瞬,失去了所有。

  “青缨卫!”古逐月忽然高喊,“列阵!”

  池照慕的手被古逐月握得生疼,她的眼眶通红,不是因为周身的痛楚,而是因为她此时此刻仿佛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古逐月心里无处宣泄的愤怒。

  因爱,而生的愤怒。

  池照慕在很多年后曾经无数次想起这一天来,她一直在不断假设,如果当时,她能够给这个孤独的少年一个拥抱,一切会不会有些许不一样。

  她也不敢确认古逐月会不会接受这个拥抱,可她至少能告诉他,你没有被所有人抛弃。

  但无人能预料到未来因果会如何循环,包括尉迟醒。

  古逐月握着剑,越过百里星楼追上了尉迟醒,他失去了理智一般朝着他的背影劈下来。

  尉迟醒的后背挨了一刀,他停下来将陆麟臣交给站在一旁的金吾卫,将指节攥得咯咯作响后还在不断加大力度握拳。

  触目惊心的血红让古逐月心头的怒火瞬间平复了下来,清醒后理智回归的那一刻,他的神情明显慌乱了。

  他为什么要对着尉迟醒泄愤?他在愤怒什么?古逐月自己都想不明白。

  尉迟醒抽出刀,在转身的瞬间抬刀下劈,迎头斩向古逐月。

  身体的本能让他抬剑格挡,见微与寒山尽平对撞在一起,巨大的气浪向着四周荡开。

  古逐月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压抑,看见了痛心,还看见了……仇恨?

  尉迟醒是一个很温吞的人,他的情绪其实藏得也很深。古逐月跟着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论是谁,都是一副温润好说话的模样。

  当初上有太辰皇帝李慎多番刻意打压,下有皇四子李珩口出狂言,他都只是不言不语淡然处之。

  到后来在潜龙街的午门上,面对金吾卫与飞羽军的夹击,他决定走上死路时,那双眼睛也仿佛只是在看春花秋月般平常。

  而如今,他看着自己,像是看着摧毁他一切的仇人。

  古逐月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算什么,归根结底,于他于所有人,不过只是一个草莽之辈。

  哪怕他站到最高的位置,相亲相爱的也不会有他。

  他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尉迟醒的发力方式,让他能够借着一个着力点,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压在刀刃上。

  他一路压着古逐月后退,后背的鲜血像是助长火焰的燃油,让他心头不知名的烦躁越烧越旺。

  “天下都是你的!”尉迟醒低声怒吼,“非得要求扬名立万于昼夜间,而杀了陆麟臣的至亲吗?!”

  百里星楼站在一边,她知道,此时此刻尉迟醒也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的理智尚存时就会明白,天下征伐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风临渊的死活也不是古逐月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皇城里的皇命,神殿中的天意,天下万民的希冀,都是逼着齿轮转动,将渺小的个人卷入其中的缘由。

  而这些,古逐月无法控制,清醒的尉迟醒明白,但此刻的尉迟醒,只想质问。

  “我要登上皇帝的位子!”古逐月心里的邪火也烧得旺,他猛力一推,反攻了回去,“我要一扫天下!我想杀谁就杀谁!昨天是风临渊今天就可以是陆麟臣!”

  古逐月发了疯一样地挥剑砍下又抬起,砍下又抬起。

  两把兵器在不断地撞击中擦出转瞬即逝的火花,战场中的黄沙再次被搅动了起来。

  尉迟醒寻了间隙,侧身躲开后横刀扫出去。古逐月反手格挡,两把神兵在古逐月的肩侧相撞。

  “你再说一遍!”尉迟醒骤然发力一压,古逐月的手肘弯曲,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片刻间便缩减到鼻尖几乎相接。

  “我说,”古逐月看着尉迟醒的眼睛,嘴角勾起,“我是帝星,我想怎样,就怎样。”

  尉迟醒手腕翻转换做反手握刀,他侧跨后闪身到了古逐月的身后,然后将刀刃向着古逐月,抓过刀身向着他收拢。

  古逐月被钳制在他的臂弯之中,眼前的寒山尽平随着尉迟醒力道的加大,不断逼近他的咽喉。

  情况原本就并不乐观,古逐月反而忽然卸了力,没了见微的抵抗,寒山尽平猛然像前一下,随时都会割断他的喉咙。

  但刀刃最后停在了他的脖颈处,只划开了一丝皮肤,冒出了零星两点血珠。

  古逐月屈肘后顶,在尉迟醒吃痛松懈时矮身脱困,他持剑转身,看着刚刚站稳的尉迟醒。

  他刚刚是有机会杀了古逐月的,但尉迟醒是自己选择停下来的。

  在古逐月给他机会的情况下,他自己选择了停下来。

  “有一句话他们还是说对了的。”古逐月说,“你优柔寡断。”

  古逐月翻手挽出剑花,猛力向着尉迟醒切下去。

  这感觉很奇怪,他到并不是真想杀了尉迟醒,而是这种兵刃相接时的撞击声,才让他觉得自己周遭的世界,不是那么死寂。

  唯有与他格斗时,让汗水薄发的进攻和防守,才能令此刻他感受到自己依然是活着的。

  而尉迟醒也在给予着回应,语言给他带来的愤怒让他也乐于战斗,用尽全力战斗。

  这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少见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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