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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落幕


  百里星楼在巢勒蒙库愕然的眼神中转身,看见了抱着尉迟夜,不断擦拭她脸上血痕的尉迟醒。

  黑狼聚集在了巢勒蒙库身边,因为荒火而不敢靠近,一切都是故事结局已定故事落幕的模样。

  百里星楼拿出一截冰枝来,在手中捏成了粉末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尉迟醒没有任何反应,只抱着尉迟夜,躬身埋着头。

  百里星楼蹲了下来,把云中剑放在一边,将手中的冰末覆在尉迟醒的伤口上。

  尉迟醒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跃了一下,像是春季时的一声惊雷,然后万物便开始复苏了。

  他的身体缓慢地开始好转,说不上情况有多好,但百里星楼正把他从生死的边缘往回拉。

  百里星楼也算是看惯生死离别,但见着尉迟醒一身伤痛的样子,她感觉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情绪在蔓延。

  比看见世上最令人惊艳的花朵凋谢时的叹惋,还要多上些什么。

  不过可惜的是,她只知道多,却不知道多了些什么。

  “她在最后的时刻,是开心的。”百里星楼说,“她从前对你的态度有些矛盾,她很庆幸能与自己和解,正视她是爱着你这个亲人的事实。”

  “北州王,人能与自己和解,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尉迟醒慢慢抬起了头,动作极其迟缓的转过来,看着百里星楼的眼睛。

  百里星楼的身体一僵,这双眼睛里滔天的痛苦和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触碰着他的脸颊,替他擦拭泪水。

  她醒过来时,住在她身体里的力量就告诉她,去追随帝星。

  如今她来了,她只恨自己来得太晚。

  有时候被选中成为某个人,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这意味着,天地浩大,你将孑然一身孤独地行走于滚滚红尘之中,身边有人来过笑过,但最终都得与你告别。

  天命所在,你之所得,必将以之所有来换。

  百里星楼自己就是这样孤独地活着的,当她看见尉迟醒这样的眼神时,感同身受,令她更能理解这份痛苦。

  “对不起......”尉迟醒抓过百里星楼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再次埋下头,无声地恸哭着,他一边喃喃着对不起,一边将身体蜷缩地越来越紧。

  百里星楼往前了一些,让尉迟醒深埋着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穿过他的臂弯,轻轻地拢着他的后背。

  他不能这么一直缩着,百里星楼不清楚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但这样下去,胸腔里的断骨恐怕会伤到脏器。

  百里星楼听见他一直在道歉,她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愧疚什么,只是无声地听着。

  其实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知道尉迟醒所经历的一切往事,但她没有。

  她只是无声地任他靠着,在这偌大的天地间,做他最为脆弱时,短暂的依靠。

  荒火熄灭,黑狼群怒极转向这里的人,百里星楼抬头看了悬在山边的侍灵。

  无数侍灵受意而动,举翼朝着黑狼群而来。他们没有容貌,只有一个大概的身形,人类的身体和与百里星楼相似的双翼。

  黄泉中的火焰在他们的瞳孔中燃烧,他们手中所持的长剑将要为天定的帝王扫除一切的敌人。

  在尘封已久的史书中,他们被称为天罚之刃。

  精神永远不死的军队,藏匿在雪山腹地中,等候着钦达天的召唤,只要她需要,他们就会遵从她的意志,扫开一切障碍。

  屠杀是单方面的,很多黑狼跳起来悬在半空时,就被天空中的侍灵持剑锁住了咽喉,然后手起刀落,它们的头颅便和身体分离了。

  百里星楼连头都没有回,短暂的交锋就结束了。

  侍灵们安静下来,悬在她的身后,等待着她接下来的授意。

  山下忽然有马蹄声,不善的来意被这支不死的军队轻易察觉,他们举目远眺,看见了天边有银色的潮水向着战场而来。

  侍灵们纷纷转头看着百里星楼,寻求她的命令。

  百里星楼闭上眼,草原的微风将容虚镜与陆麟臣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带进了她的耳朵里。

  “称臣,只要你们向永胤的神武皇帝宣誓永远臣服,你所面对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慢慢睁开眼,略微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穹,她的目光穿过层云穿过星海,看见了于中天里闪耀的那颗星辰。

  预言中的一切都是对的,天西帝星降生时,霸星也随之而来。

  霸星受诸天中的神明所睐,令天定命数错乱,天下生灵受难。

  选择帝星的是天命,选择霸星的是神明,而百里星楼之所以拿起剑,就是因为她要守护,真正的属于寻常普通人的意志。

  守护这个,因为得到了这份命数,而不断失去的这个人。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天罚之刃的侍灵们纷纷向她颔首,然后转过身,朝着山下飞去。

  “回去吧。”百里星楼低声对尉迟醒说,“你的朋友和你的军队,还在等候你。”

  尉迟醒没有回应她,百里星楼身后的一个侍灵飞了前来,将尉迟夜抱了过去。

  百里星楼揽着尉迟醒从喀拉山上起飞,从遍布尸体的战场上飞过时,尉迟醒一直低头看下去。

  她加快了速度,然后伸手挡住了尉迟醒的眼睛:“别看了。”

  温热的液体渗进了她的指缝间,百里星楼的心脏疼得打紧。

  陆麟臣仰起头,看着百里星楼带着尉迟醒飞来,他往后退了几步,等百里星楼落在他面前时,便走了前去。

  尉迟醒的身体冰凉,陆麟臣触碰到时,差点怀疑百里星楼带回来的是个死人。

  百里星楼看着他的眼神,在心里挣扎了片刻后,轻轻一点尉迟醒的眉心,让他睡了过去。

  陆麟臣连忙接住了身体一软了尉迟醒,他胸腔被撞击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手上却没见得半分松懈。

  “巢勒蒙库已经死了,带他去治伤,”百里星楼的眼神在尉迟醒的脸上停留了很久,这才慢慢地移到了陆麟臣的脸上,“还有你。”

  要说这世上,尉迟醒的身边还剩下多少人,这个陆征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百里星楼原本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这些事情,此刻她的话里,藏着她莫名的一份私心。

  尉迟醒失去的已经够多了,能留下的,就别再失去了。

  陆麟臣被百里星楼这么一看,忽然就愣住了:“你是......”

  这不是阿乜歆。

  “百里星楼。”她说。

  陆麟臣低头看了一眼尉迟醒,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天上飞的那些黑影是什么,但能让容虚镜都有些紧张,陆麟臣想,至少不会弱。

  如果百里星楼不带着这些黑影来,陆麟臣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

  容虚镜和古逐月他们,几乎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陆麟臣就算想要鱼死网破大概都没机会。

  回来的不是阿乜歆,却带来了他们胜的希望。

  一个侍灵飞了过来,落在了百里星楼的身侧,他半跪下来,将尉迟夜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然后持剑转身,飞向了古逐月军队的方向。

  陆麟臣看着尉迟夜毫无人气的脸,呼吸顿时有些沉重了起来,难怪尉迟醒回来时,是这个状态。

  铁力达蹲了下去伸手覆在尉迟夜的双眼上,替她合上了眼,他久久地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做,也不知该怎么说。

  巢勒蒙库死了,他本来应该欢呼才对。

  但他一点都没觉得开心,周遭的牺牲历历在目,重伤的尉迟醒也已经临近崩溃,百里星楼来不来,他们其实都输得很惨烈。

  所有人都垂下了头,被哀伤和挫败笼罩着。在这一战中,他们的骄傲被击溃了。

  “我是震州来的百里星楼,人们更多地,叫我钦达天。”百里星楼对着昏睡过去的尉迟醒半跪了下来,她按着自己的心口抬起头,看着尉迟醒满是血污的脸。

  “我以钦达天的一切起誓,震州天罚之刃,”百里星楼说,“永远为天西帝星宿主——尉迟醒,而战!”

  陆麟臣忽然捏紧了拳头,这才是该属于尉迟醒的东西!

  他背负着星命,继承这份天命所失去的,就该换取来应得的,这才是天地间该有的法则。

  人们在震惊中面面相觑着,百里星楼说他们这个柔弱的世子是帝星?

  星算的掌派和念渡一的钦达天,在败局已定的时候,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战场上。

  容虚镜说永胤的神武皇帝是帝星,百里星楼说泊川真正的世子是帝星。

  百里星楼站了起来,织羽的长裙在盈盈光芒中,被冰凌般的盔甲覆盖了。

  她持云中剑而来,为他身披铠甲,忠诚而战。

  她要告诉所有人,追随他吧,他就是这世上唯一有资格制定人世规则的人。

  他会成为仁慈、睿智、强大并且爱民的君主。

  百里星楼举起剑,深深地看了一眼尉迟醒,然后转身飞入天穹,俯冲向了守候在阵前的容虚镜。

  天罚之刃的侍灵在战场上将已经死去的人和狼通通点燃,然后跟随着百里星楼一起,从烈火中飞出,悬在了容虚镜的面前。

  她身后披坚执锐的军队如同银色的潮水,将草原淹没,阵前与她并肩的古逐月抬起头,看了朝思暮想的容颜。

  思念这种东西,有时候你以为它已经死了,其实等到你再次发觉它的踪迹时,你才会惊叹于它的生长力。

  它不再存在于一方小小的心房中,而是化作了血液里的毒药,你只要还活着,它就能令你的一切,通通失去原有的秩序。

  “容虚镜,”百里星楼俯看着她,“你太过偏执。”

  容虚镜缓缓闭上眼,等再睁开时,眼中宝石般的蓝色更像是流淌出了光华一般。

  她凌空引来长杖,踏着清风而上,与百里星楼浮空对望。

  纹如繁织的阵法在她的身后缓缓绽放,阵下的每个人都抬起了头,看着点点星光落下来。

  古逐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然后又抬起头去看容虚镜。

  余明遥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他的心里既有些恐惧,又有些兴奋。

  天空中这些连脸都没有的东西,让他感到了死神接近他时的鼻息。但容虚镜又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把他们踩在脚下的。

  打败比自己本身强的任何事物,都能让人感到兴奋。

  “这又是为什么?”苏灵朗根据所听过的一切传闻来看,百里星楼都不该是要和容虚镜为敌的才对。

  古逐月本想说他也不知道,但还没开口,天空中的黑影就已经朝着他们俯冲了下来。

  在天上的时候,这些侍灵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其实还没那么厉害,等一张黑洞洞的,只有双眼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这些将士才感觉到了直冲眉心的恐惧。

  有人从马上栽了下去,有人情急中挥动武器格挡。

  古逐月扯着自己马匹的缰绳,安抚着它的情绪同时,回头去看自己的军队。

  “陛下,”容虚镜遥遥地看着他,“你也看见了,她不是来叙旧的。”

  苏灵朗的马匹也在极其不安稳地点着马蹄,他看着军队中躲避攻击的将士,又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古逐月。

  “列阵!”苏灵朗高声喊道,“退敌!”

  军令一下,神策军便立刻有条不紊地散开列阵,纷纷拿起兵器应对敌人。

  古逐月一把揪住了苏灵朗的衣领:“你竟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侍灵便从天而降举着剑朝他刺过来。

  苏灵朗一把将古逐月推开,反手出刀格挡开了侍灵的剑。两把兵器相撞时,有些微的星光荡开,将天上的这个侍灵推得远远的。

  苏灵朗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刀,他总算明白了头顶的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陛下!”苏灵朗朝古逐月喊道,“无论我们是否按兵不动,他们都是来和我们打仗的!”

  秦关那一战,让苏灵朗再也无法忍受明明有力抗敌却无所作为,他不想弄清楚古逐月和天上那人有什么纠葛。

  就算死,也不该毫不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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