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重逢
“不必紧张,”尉迟醒示意张弓的守卫放下兵器,“是飞羽军。”
“苏灵朗来了!”沐怀时不知为何,竟然开心了起来。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尉迟醒把碍事的长袍脱下,接过身边人递上来的绑带,将护腕绑好后疑惑地看着递东西那人远去的身影。
“怎么都不问我的来历,对我这么客气?”尉迟醒穿上铠甲,与周遭的守卫并无不同,“拿着石符的人万一只是传话的呢。”
尉迟醒拿起佩刀,扣在腰间,一边走过来一位统领,他揽过尉迟醒的肩头,凑在他耳边笑着说:“你这一身,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你手里的东西比城主还好用。”
统领哈哈笑了几声,拍了拍尉迟醒的背。他笑起来的时候,八字胡如同海边将要起飞的海燕。
“为何?”尉迟醒扣好护心镜,转头看着这位统领。
“这是海上来的东西,”统领隔着铠甲指了指尉迟醒怀里的东西,“海上的高人画下符阵,庇护整个雷州不受风暴侵袭,我们必须绝对服从他的调令。”
尉迟醒明白了:“是周海深先生?”
统领拍了一下尉迟醒的后脑勺,眼睛瞪成了铜铃:“臭小子那也是你能叫的吗?!”
“楼主德高望重仙迹难觅,此次亲自出面要你带兵守关,”统领叹气,“想来这事应该极其重要不可儿戏,也不知雷州能否完成楼主的命令。”
“有他呢,”尉迟醒指了一下策马到了城关前,抬头看向城关墙头的苏灵朗,“放他进来,雷州无事。”
统领挥手,命令一级一级传达下去。承重的齿轮咔咔作响,原本戒严的城门为苏灵朗开启。
尉迟醒微笑着点点头,苏灵朗会意后策马进城。
“准备好火油硝石,”尉迟醒转身去迎接苏灵朗,“我去清点守卫人数,不出半个时辰也许就要交战了。”
“舒将军精骑先行,能登城楼的辎重在后方,还请统领迅速安排人手搬运巨石,以免防卫不及。”
“要火油硝石做什么?”统领不解。
尉迟醒放慢了走路的速度,从身侧将士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这里。”
“绑上硝石,沾火油,”尉迟醒用食指点了点箭矢一寸之后的箭杆,“拉弓时经火放射,能让攻城的人多吃点苦头。”
统领明白了,但他依然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淬毒?我们雷州城中多的是毒草毒花。”
尉迟醒跳下石梯,阻止了沐怀时跟上来:“你去休息一会儿,不必跟来。”
“是,少先生。”沐怀时在外人面前很给尉迟醒面子。
“我提醒统领一句,”尉迟醒说,“诸如武器淬毒,倒刺暗器之类的手段,此次防守战要绝口不提,不止对我,对任何面生的人,都要绝口不提。”
“苏领长!”尉迟醒对着苏灵朗招手。
苏灵朗看到尉迟醒,下马朝他走过来。
“这次有大人物坐镇,”尉迟醒说,“其中因果恩怨我不便多说,统领可以当我是用石符专断独行。若有任何疑问暂且搁后,有机会我一定解释。”
“少先生,”统领挠了挠头,尉迟醒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哦!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就随姑娘称您一声少先生,”统领以为他是疑惑自己的称谓,“我是个粗人,上级有命令听从就是,您无需与我解释。”
“虽说您不是桥生公子,”统领上下打量着他,“但楼主能让您来,想必也是为雷州好。”
“看来你们很敬重周楼主。”尉迟醒说。
“敬重谁?”苏灵朗走到两人面前,他看着尉迟醒身上雷州守军的铠甲,“少先生不做金吾卫,准备归入雷城主麾下了?”
“金吾卫?”统领愣了很久后,终于反应了过来,想要向着尉迟醒行军礼,“不知是哪位郎将或是将军?”
“都不是,”尉迟醒否认了,突然他又抓住了统领话里的重点,“你说我不是桥生,看你装束也不像去了现场,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的?”
统领神秘莫测地一笑:“这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婚堂刚出乱子,满城的兄弟们就已经在说这事儿了。”
尉迟醒:……
“婚堂?”苏灵朗仿佛很有兴趣,“谁成婚,你成婚啊?”
尉迟醒看着苏灵朗纯洁无知但充满好奇的双眼看着统领,食指指着自己,他捏着苏灵朗的指头指向别处:“一场误会。”
“对对,一场误会,”统领哈哈一笑,“倒霉孩子被我家少城主的未婚夫婿耍了一通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尉迟醒:……
苏灵朗对尉迟醒的初印象是,这个人有点头脑,但现在这么一看,这人也许还缺点心眼。
“苏领长,”尉迟醒赶紧岔开话题,“荒山侯快要来了。”
苏灵朗穿着飞羽军的银色里衬,手里提着军中特质的薄刀,他知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与舒震重逢。
“有仇啊这是。”统领一眼就看出来苏灵朗微小动作里,并不怎么深刻的含义。
但这痛苦突然想起来一桩事情,几百里外的秦关飞羽军守将被屠尽:“难不成,你是秦关里幸存下来的人?”
苏灵朗并不很是愿意听人提起这件事情,他转头询问尉迟醒:“那边是不是要出城门迎战的军队?”
“是,”尉迟醒点头,“你去带一个伍吧,雷州兵力不多,委屈领长先当当伍长。”
苏灵朗抬腿往那边走,被晾着的统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他这?”
“苏领长!”尉迟醒突然想起来,“不可做无谓的牺牲,再者,这是雷州城的守卫,没有必要为你的私仇丧命,请领长多考量。”
苏灵朗侧头轻轻点头,往军队那边走过去。
“统领,”尉迟醒见他走远,替苏灵朗解释,“他是幸存者,所以,没有必要的疑问的话,还请统领不要让他难堪。”
统领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出言不过脑伤害到了别人,脸上渐渐有了愧色:“少先生说得是,我这个粗人嘴巴也没个把门的。”
比戒严时更加急促的号角声突然想起,尉迟醒下意识抬头看瞭望塔:“敌军来了?”
统领拿起战鼓的鼓锤,用眼神征得了尉迟醒的同意后,擂起了战鼓。
守将们把雷州阴织面的城旗翻转过来,换做阳织面对着城关外。一只仿若真身的麟龙盘踞在旗帜上,被风舞动时,如同龙游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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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恬骑马跟在舒震身侧,远远看见雷州城头的旗帜换了面:“果然如此。”
“军师,怎么了?”舒震骑马时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注意到雷州城旗的变化?
言恬遥指那座连绵但低矮的城关:“雷州要战。”
舒震抬眼一看,果然如言恬所说。
当日斥候命丧时,言恬选择了借道城墙低矮并且兵力集中在海上的雷州听雷关。他推算的是雷州并不会抵抗,但今日看来,言恬错了。
“是臣失职!”言恬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臣自以为看透局势人心,未曾料到有此之变!”
舒震倒是坦然地笑了笑:“战局本无定数,军师无需自责,他们决定迎战又如何,本侯依然能过。”
“陆征将军的军队……”言恬很忧虑,离开皇城之后,他没有收到陆征行军的半点消息,耽搁久了,陆征若是堵截了后面的辎重,对于舒震来说损失实在是有些大。
“那就快些打!”舒震高喊。
身侧的青缨卫得了命令,立即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军队两侧的轻骑向着城墙两侧疾驰而去,城墙上的守卫大多集中在城关处,两边守卫少,城楼上又不能跑马。
这是轻骑营翻上城墙的机会。
主力散开够组成箭矢般的阵型往前冲刺,弓箭手隐藏在盾牌之后,拉弓调整着弧度,瞄准城墙上女墙处的弓箭手。
“战!”舒震抽出羽箭,用长弓一拍马臀,在疾驰中引弓。
将士们如同潮水般将要拍向雷州城关,天上低厚的云层里有闪电乍起,轰隆的雷声接踵而至。
尉迟醒站在城关正中心处,看着虎狼扑食般前来的军队,他举起右手,成千守卫拉开弓弦,紧绷的弓弦像极了尉迟醒头脑里那根承千钧之重的发丝。
火盆在弓箭手面前燃烧,尉迟醒忽然挥下右手,一支箭穿过火焰射向敌军,千百支箭紧随其后穿过火焰而去。
像是满天星辰忽然被点亮,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向着舒震的军队而去。
有将士中了箭,硝石炸开附着在他们的衣料上,被火焰一撩后就燃烧了起来。冲刺在最前方的人像是一道燃起来的火墙。
许多人纷纷落马,尉迟醒再次抬起右手,而万军之中的舒震早就瞄准了他。
“不要追!”尉迟醒呵斥住想要去两边阻拦青缨轻骑上城墙的守卫。
被呵斥的人面面相觑,统领也很是不解:“他们要上城墙。”
尉迟醒挥下手,第二批火雨再次降临。
“无非是想开城门!”尉迟醒在嘈杂的声音里提高了自己的音调,“要打开城门就要先杀了我们,不用追,他们自己会过来,兵力不要疏散!”
持盾的青缨卫纷纷前行,站在最前方抵抗火雨落下,但还是有人被点着了。
一支强劲有力的箭矢破开虚空,向着尉迟醒而来。
尉迟醒看着那个银色的小点逐渐放大,他微微侧身,膝盖轻屈重心放低。
他闭上双眼,听力反而敏捷,急速飞行的箭矢也仿佛放慢了速度。尉迟醒抬起右手,跟随着空气游离的感觉在半空中一抓。
疾速的飞箭仿佛一把利刃,将他的手掌割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尉迟醒转过来正对着舒震,高举起自己的左手。他抓住了舒震的箭,然后遥遥地看着舒震,松开了手。
舒震知道,他手里一定是自己的箭,但他松开了手,他在挑衅自己。
“这些小娃娃,”舒震一笑,“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雷州的城墙并不高,青缨卫的轻骑营策马奔至防卫虚弱处,轻轻松松就上了城墙,他们跳下城墙,向着城门处集结。
“舒将军!”言恬在后方查看了伤员的伤势,对着远处的舒震竭力大喊,“箭上无毒,但他们的主帅用火,也是想重创我们!”
舒震听到了言恬的话,但并没有回头。
城头上那个少年守将分寸把握得刚刚好,把自己的军队压制在箭矢只够没入皮肤两个指节的位置。
硝石炸开,恰好只够烧伤皮肤。
既然这么怠战,又为何要据守?
舒震策马,冲向攻阵最前方:“让开!”
“将军!前方有火雨!”持盾的青缨卫拦住他,不让他上前。
城头的尉迟醒保持着举着右手的姿势,没有要下令放箭的趋势,仿佛在给舒震留时间。
“我去会会!”舒震喊到,“若我命丧于小小火箭,也不配做你们的统帅!”
集结的青缨卫来到城门附近,苏灵朗带着人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听见了城外刀兵的声音,恨不能立即出城去雪耻。
“认得我吗?”苏灵朗抽刀出鞘,在自己的臂弯处擦干刀出鞘是凝上的秋露。
青缨卫们没有回答他,纷纷把自己手里的双刀架在一起,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你们当然不会记得。”苏灵朗重重踏了一步,挥刀冲刺向前,“但死人也没必要记得!”
将士们为舒震让开一个豁口,他策马走出来,在短暂的平静中抬头与尉迟醒遥遥相望:“少年英雄,可愿开城一战?”
尉迟醒没想到阵前舒震竟然要跟自己聊聊,他稍作思考后摇头举起自己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伤。
他想说,自己受伤了,不能单挑。
舒震被他的动作一惊,难道他是说他能接住自己的箭,已经胜自己一筹的意思?
“少年!未经一战,你竟然自视如此之高!”舒震的惊讶里还带着一丝轻蔑,“城破只是迟早,你如今下来,我倒敬你是真英雄!”
尉迟醒感觉舒震在威胁自己,意思难道是,不开城门,等他打下来,就要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
“舒将军,”尉迟醒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舒震偏偏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你若能开城门,我自然迎战。”
他话刚说完,城关之下的城门就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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