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尉迟醒感觉虎口有点发麻,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怪脸们虽然乱窜,但还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来的。他站在平衡板上,怪脸几乎把他围成了一个圈。
“阿乜歆!”尉迟醒喊着那个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女孩。
阿乜歆展翅飞到了他的上方,尉迟醒垂下手,再也没有要放箭的动作,他刚想说什么,阿乜歆就点来点头,示意她明白。
怪脸们踩上平衡板,一只上来的时候平衡板剧烈晃动着,四面八方不断踩上来时居然意外地平稳了下来。
新的怪脸在晃动了几下后从黑暗处钻了出来,但没走到两步,玄元就穿透了它的胸膛。虽然没有星辰之力,但陆家祖先杀伐征战多年的将士魂一直守护着这把刀。地底生长的怪物受了这样纯正的阳刚之气,一下就栽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怪脸们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就要碰到尉迟醒,阿乜歆俯冲了下来,单手抱着他的腰,带他升起了一点点距离。
这距离她把握得刚刚好,让怪脸们既想要尝试捞两把看看能不能捞到,又确实碰不到两个人。
尉迟醒观察着平衡板周围,除了一两只因为拥挤上不来的,几乎全数怪脸都已经在平衡板上你推我攘了。尉迟醒全力拉开见微,一支光华耀眼的银箭渐渐成型,尉迟醒的虎口被弓弦的反力割裂了,鲜血顺着手掌滴下去。怪脸们闻到了血腥气,纷纷激动了起来,平衡板的晃动眼看就要有加剧的趋势。
他松开了手,箭啸声在并不算宽广的石室中响起,银箭势如万钧之力,穿透石板扎进去,只留下了一个箭尾。
怪脸们懵了几秒,低头看着脚下。石板的碎裂声响起的同时,它们抬起了头,但它们再也没有机会像尉迟醒伸出手了。平衡板崩碎成粉齑,怪脸们一下失去了站立的地方,向着下方跌落下去的同时,冷火燃烧了起来。
“它们好像烟花啊。”阿乜歆感叹。
尉迟醒抬手又是一箭,这次的目标是青铜编钟。
古逐月把最后一只怪脸杀死的时候,青铜编钟在他不远处炸开,他一下躲到一侧去,抬头正好看见沐怀时那边的平衡板正在开裂:“尉迟醒!郡主那边也快塌了!”
尉迟醒和阿乜歆齐齐看过去,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沐怀时就已经掉了下去。
阿乜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一把把尉迟醒丢到了还没塌掉的地板上,转身就朝着沐怀时飞过去。尉迟醒落地的时候,后脑勺磕在台阶上,眼前的金星冒了不知道几轮。
古逐月赶紧过来扶起他,生怕给摔傻了:“没事吧?”
“死不了。”尉迟醒摆了摆手。
他话刚说完,阿乜歆打横抱着沐怀时从另一个石室塌碎的窟窿里飞了出来。她的双翼越来越透明,飞行的姿势也逐渐摇晃了起来。
“我觉得有点不妙。”尉迟醒说。
阿乜歆不出他的预料,把沐怀时远远地抛过来,像扔尉迟醒一样地,扔在了地上。她自己潇洒地收了翅膀落地,朝着三个人走过来:“都没事吧?”
尉迟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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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羡从山中采药回来,刚推门进屋,发现苏灵朗已经自己坐了起来,把身上的夹板拆了个干净:“哇,将军,你这体格惊人啊,全身骨骼尽断,十来天就能自己动弹了。”
“我不是将军。”苏灵朗说。
林羡坐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腕把脉。脉象很是平稳,也逐渐强健了起来。她松了口气,从衣袖里照例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他吃:“啊——”
苏灵朗往后退了退,自己拿过药丸吃下去:“我十九岁了,你别像逗小孩儿一样打趣我。”
“切,”林羡嫌弃地瞥了瞥嘴,“别人我还不愿意逗呢。”
林羡把药箱拿出来,把装着银针的盒子取出来,她刚转身,发现苏灵朗竟然站到了墙边去:“我已经大好,不用扎针了吧?”
之前被夹板束缚着,林羡每回给他扎针他都挣扎不了。今天趁他出去,好不容易才取了夹板,就是为了扎针的时候能挣扎挣扎。
“不行。”林羡捏着一根针,走向了苏灵朗,“刚刚给你吃的药丸药性极烈,需要施针发散。否则药性积淤在心肺中,你不死也要落个残废,你总不想再也上不了战场吧。”
苏灵朗后退的步子突然顿了一下,他恍惚了好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羡已经踩着板凳,把银针扎进了他的头顶。
“不上战场就不上,”苏灵朗猛地后退。
林羡本来撑着他肩膀,掂起来施针的。他这一后退,林羡失去林平衡,一下往前面栽了下去。苏灵朗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了她。
无数唱本戏说的剧情在林羡的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飞快地闪过去,诡异的红晕爬上了林羡的脸颊。
她干咳了几声,苏灵朗察觉事态有点不太对,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手,他头顶的银针由于剧烈的动作不断地晃动着。
他紧张地低下头四处张望,林羡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乌龟变的吗?”
苏灵朗抬头看她,正想伸手挠头,碰到了银针之后只好收手,两个手在自己面前紧张地互相打架:“什么,什么意思?”
林羡重新把小板凳拖过来,站上去给苏灵朗施针:“你知道我怎么救到你的吗?”
“这里是雷州停云山,距离秦关不多不少八十里。”林羡认真地把银针扎到穴位里去,“我外出采药的时候看见你趴在离水岸边,你抱住了我的脚踝,发着高烧让我救你。”
药丸的药性发散开来,苏灵朗的四肢百骸像是浸泡在温水里一样,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筋骨的生长过程。
“我给你把了脉,你受了重伤又不知道怎么到了水里被冲过来,”林羡说,“你脉象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但你要我救你,我问你为什么。可你答不上来,只一直哭一直哭。”
“后来哭够了,你说三千亡魂等着你为他们报仇”
“秦关的事我虽然久居停云山,但并不是一无所谓,”林羡把最后一根针扎进了苏灵朗的穴位中去,“苏将军,你说你不上战场了,那我现在就杀了你,骗人总要有点代价的。你骗我说你要报仇,我才救你的。”
“你……”苏灵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说得词穷。
林羡发狠的表情在她露出笑脸的一瞬间,又重新温和了下来:“你如果怕死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出山,你死十次我救你十次,你死一百次我救你一百次。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
苏灵朗听着这话,原本是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着林羡:“你是谁?!那药丸是什么?!你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停云山,苏灵朗早就该想到的。
世人说停云山中居住着大叶氏的后代,他们医术惊人,而扬名于世的,是他们可救活死人的本事。
每个大叶后人都能够用自己的心脏入药,救活一个将死甚至已死之人。
数千年前他们由于这个几近通天的本事,无数族人被追杀剖心。大叶氏举族流落,最后的消息是有那么一两个躲到了雷州停云山。
到了后来,也没有知道到底这是个传说还是事实,毕竟历史上不想死的人多如牛毛,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都是有可能的。
“你还以为是心脏啊?”林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虽然是大叶人,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好吧?心脏给了你,我还怎么活?”
苏灵朗松了口气,他仔细想了想,林羡若是真的没了心脏,确实也活不下去。
“我敢这么说呢,”林羡拉过苏灵朗的手把脉,“是因为星算有个老头欠了我一个人情,让他救你,多少次都可以。”
“老头?”苏灵朗疑惑了,他没听说过星算有哪个老头能救人。
“嗯——”林羡捏着下巴想了想,“他确实活了很久,但长得很年轻英俊。天下人叫他,顾长门。”
苏灵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什么?!顾长门?!他不是死在了泊川吗?不是说为了拯救泊川万千生灵身归洪荒了吗?”
林羡感觉药性发散得差不多了,又把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来:“死不死我不知道,反正他欠我一个人情。他那个宝贝徒弟的徒弟的命,可是我娘救的。”
“徒弟的徒弟的命……”这就是苏灵朗的知识盲区了,他只知道顾长门的徒弟是当今星算的掌派人镜尊位,她的徒弟……她好像不收徒弟?
“长门先生既然能救我的命,”苏灵朗觉得这个逻辑还是不通,“那为什么他自己不救他徒弟的徒弟?”
林羡把银针用烛火烧过,细细擦拭了之后又放回了盒子里去:“容家正姓的人,他救不了,除非一命换一命。”
“谁知道他那么喜欢那个人,”林羡说,“为什么不一命换一命救回来,非要搭上我娘的命。”
苏灵朗懵了一下,脱口而出一个极其不礼貌的问题:“十六年前你就记事了,你到底多少岁啊?”
林羡:……
“我年年十八!”林羡反手一个帕子扔了过去,“永远十八!你这个人真的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我只见过你一个!”
林羡转了回来,背对着古逐月收拾药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我们的寿命很长的,按你们的算法,我真的也才十来岁。”
但以后,我就要比你先老去了,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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