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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笑话


  古逐月两边脸上各挨了一巴掌,周遭的人群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皇帝被皇后打了,还是接连两巴掌。

  这巴掌不是打在余明遥和苏灵朗的脸上,却把两人都唬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两个人又开始一同往下跑了过去。

  皇城里的看客倒是看够了笑话,但这一巴掌可的的确确是能激怒古逐月的。

  古逐月不负两人所望,果然反手握刀,横切向着言恬的脖颈。

  池照慕早有预料,还没等古逐月碰到言恬,她便侧身拦在了言恬身前,引颈而跪。

  古逐月的刀势生猛,池照慕一身功法又是极其具有岭南人敏捷灵活的特征,等他意识到池照慕要挡刀的时候,手里的刀已经收不住了。

  刀身带起的风刮在池照慕的脸上,她闭上了双眼,等着剧痛后的长眠。

  其实除了情爱这方面,池照慕算是个对什么都看得很开的人,比如贫富和生死。

  她可以一无所有,甚至付出生命,但她受不了一腔热血错付。

  错付和空付,在池照慕这里是不一样的,她宁愿自己的爱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回应,也不想古逐月因为其他人而恨她。

  这比死,还令她绝望。

  “将军!”言恬不顾小腿上如注般涌出的血液和贴着骨骼的刀刃,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他的双手被绳索捆在身后,一条腿又被古逐月一刀刺穿。剧烈的挣扎令他失去了平衡,脸颊贴地栽到了满是干涸血迹的刑台上。

  言恬努力扭头看着池照慕,泪水混着他自己流淌的鲜血,将他贴着刑台的发丝打湿。

  他聪明了一辈子,却想不明白此时的结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也许是从他去帮池照慕提亲的时候,又或者是更早,比如两个人相遇时。

  可言恬怎么能说池照慕的爱是错的,她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将军!——”言恬的无力感和不知缘由的愤怒感一同爆发出来,可即便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敢唤她一声将军。

  池照慕意料中的疼痛在刀风戛然而止的时候并没有到来,她虽然闭着眼,但也能听见周遭人们的哗然。

  衣料摩擦声音和肢体接触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池照慕睁开眼,看见了半跪在她面前的一个背影。

  来的人穿着一身玄衣,赤金绣线织成的花纹如云中游龙般停栖在她的外袍上,她一头银发柔软地垂在身后,落地的发梢被血染成了红色。

  有人跪她,也有人不跪。容虚镜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握着刀,抬眼看着古逐月。

  刀刃切开了她的手掌,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刑台上。

  “与她无关。”容虚镜说,“都是我的意思。”

  余明遥跟苏灵朗跑过来时,正好听见了容虚镜的话,两个人站在刑台前,进也不是,退了不是。

  围观的人隔得太远,根本听不见刑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但围观过尉迟醒被问斩的人,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就算没有见过,在容虚镜忽然凭空的出现,和她一身庄严冷然的气度下,也少有人还猜不出来她的身份。

  人们纷纷低声议论着她怎么来了,她这又是在干什么。

  “阿乜歆的事呢?”古逐月问。

  “她叫百里星楼。”容虚镜淡然地纠正他。

  古逐月额角的青筋跳了起来,他心里某个声音不断地在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是你。

  以及,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古逐月咬住后槽牙,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暴怒。

  “星算信徒群对念渡一起而攻之,是我教义偏激约束不力,”容虚镜说,“也是我托皇后要她告知天下人真相。”

  “你没错,百里星楼也没错。”

  “错的是我。”

  古逐月在看清容虚镜后早就松开了刀柄,此时容虚镜也松了手,长刀掉落在刑台上,发出一声响动。

  池照慕抽出钉住言恬小腿的长刀,将几近昏迷的言恬抱在怀里。等她的下巴贴在言恬的额头上时,池照慕才发现原来自己哭得这么真切,满脸都是泪水。

  容虚镜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古逐月:“这样对你们都好。”

  古逐月头一次,看着她的眼睛如同坠落冰窟。从前她眼睛里的冷是淡然,如今她眼睛里的冷,更像是死寂。

  她生来站在顶峰,那股超然绝尘之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颓然。

  古逐月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杀了自己的父母,现在看着她这个样子,古逐月的心脏竟然一阵一阵地疼。

  她依然强大,站在刑台上风姿绰约得如同谪仙临世,她不过只是情绪低落了一些,古逐月就上赶着去心疼她。

  古逐月现在很想打些什么东西,木桩也好墙面也好,就一拳一拳地砸下去,直到自己手掌皮肉破绽,骨骼断裂。

  无处宣泄的愤怒和不解让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而容虚镜却一直都只平静地看着他。

  “臣曾抽练凡人生魂,为聚一人之气,”容虚镜说,“又宣扬偏激教义,致使震州无辜百姓遭殃,陛下的决议,臣毫无怨言。”

  古逐月有些疑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人群反而先开始了躁动。他这才明白了过来,容虚镜刚刚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

  “你疯了!”古逐月压低声音怒吼。

  他就是再蠢,也会想到此时的容虚镜是故意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人们的怨声已经开始沸腾,许多人互相查看起自己后脑的印记,也有人高声质问容虚镜让他们少活了多少年。

  苏灵朗下令让神策军戒严了,将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群众拦在了远处。

  忽然有一处起了纷争,坚信容虚镜的信徒与身边咒骂容虚镜的人打了起来。

  打斗声和辱骂声仿佛是一声号角,让本就群情激动的人们彻底放开了手脚,揪住身边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人厮打了起来。

  古逐月转头望向乱糟糟的人群,以前他没有认真想过人们相信容虚镜到底能信到什么程度,如今看来,他终于算是有了点数。

  余明遥看着被推搡着的苏灵朗,他早就黑了脸,但又没办法对着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动手。

  场面混乱且尴尬,古逐月扫了一眼还在忙着给言恬伤口止血的池照慕,目光最后落在了容虚镜的脸上:“这下尊位可满意了?”

  掉落在地面上的长刀忽然抖动了起来,古逐月正要低头去看,那刀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自己飞进了古逐月的手里。

  古逐月还没反应过来,长刀就带着他刺向容虚镜。他猛然屈膝,将脚下的木板都踩得咯吱做响,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刀尖距离容虚镜的心口只有一寸,她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古逐月。

  要不是容虚镜隐隐约约咬了下后槽牙,古逐月手上带着他往前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他差点就真以为不是容虚镜在控制他。

  古逐月刚想开口质问她这又是要做什么,容虚镜的声音却在他大脑里响了起来。

  “是我杀了你的父母。”容虚镜说,“容端瑶曾经苦苦哀求我,她不怕死,但求我放过你。”

  古逐月看着容虚镜平静的神情,她没有张口,只是用一脉神识注入了古逐月的大脑里。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没有答应她,从一开始,我要的就是你的性命。”

  古逐月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他咬牙努力后拉。原本他是想叫容虚镜不要再说了,但目前来看,恐怕他一张口,这口气差了半分,长刀就会刺穿容虚镜的胸膛。

  “你是要一统天下的人,为什么连自己的仇家都不敢杀!”容虚镜的声音陡然增大,像是雷霆般在古逐月的脑海里炸开。

  “我...我原本...”古逐月也更加努力地拉住长刀,“就没有想过走到这个位置!是你说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就必须变强的!”

  容虚镜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愣怔,古逐月得了机会,便猛然一用力,将长刀抽离了半拳的距离。

  他本来是想将刀丢弃的,但容虚镜回神得太快,古逐月根本就没有机会抽刀。

  容虚镜向前走了半步,她的心口再次抵在了刀尖上。

  “容虚镜!”古逐月在她又要再走一步时连忙大喊,“你敢再往前一步!我便记恨你永生永世!”

  古逐月也没想到,这种姑娘家走投无路的说法,会从他的嘴里喊出来。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站在他面前,一心向死的人是容虚镜。无论她做什么,古逐月都不可能拦得住她。

  “恨我可以。”容虚镜说,“但只能恨这一世。”

  古逐月此情此景,竟然被容虚镜一句话气得笑了出来。

  人声鼎沸处忽然有符文结成,巨大的花纹像是一把巨伞,从众人头顶撑开。

  重重披着黑袍的人影闪现在了人群头顶的阵法外,他们高举起手臂,仿佛求雨的苦难者。

  所有人具是一愣,就连苏灵朗和余明遥也不例外。他们都纷纷抬起了头,看着散发着温和光亮的符文。

  “她又要抽我们的魂魄了!”

  不知是谁乍然惊呼了一声,瞬间寂静的人群又瞬间沸反了起来。人们互相推搡着,想要冲出神策军的包围。

  神策军得到的军令就是不让这些人动乱,于是在此时便更不可能让他们冲出包围圈。

  人群像是被雄狮驱赶进陷阱里的羊群,有些人抬头看着头顶的阵符,竟然呜呜地开始落泪。

  “你要干什么?!”古逐月见那些黑衣的人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容家人。

  他早就知道容虚镜将容家的人都召了回来,却没想到她又要布些什么阵法。

  容虚镜是他母亲的老师,古逐月想她也不可能才十来岁。至于她是用什么办法青春永驻的,古逐月其实并不在乎。

  他此生所在意的,真的不多。

  “你还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古逐月慌不择言。

  他想,就算要抽些生魂,也犯不着让他们亲眼目睹。胆小的人已经在这样的阵仗下跪了下来,胆大的还在推搡骂咧。

  古逐月不敢下令让苏灵朗撤军,也没办法让容虚镜真的就地起阵抽人生魂。

  “你就算要他们的魂魄,你也得回你的星尘神殿里去。”古逐月说,“他们看见了会怎么想?!”

  池照慕抬起头,看着神色紧张的古逐月,她忽然就十分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古逐月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发现池照慕将言恬扶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刑台下走去。

  周遭的神策军见古逐月没有下令,便也没有阻拦皇后离开,整个刑台上只剩下了容虚镜。

  古逐月发现,容虚镜的眼睛里,有几分他根本看不懂的神情。

  似乎是有些悲伤,还有些自嘲。

  古逐月一直用力与长刀上的诡异力量抗衡,他的大臂已经有些麻木,容虚镜却还是这么云淡风轻。

  “要是他们说,”容虚镜开口问他,“阿乜歆抽人生魂为活,你会信吗?”

  “你在说什么?”古逐月十分不解,“她怎么会这些?”

  “古逐月,容端瑶要是知道,她生了个不敢手刃仇人的儿子,”容虚镜一字一字缓慢地说道,“她在九天之上。一定会不得安宁的。”

  古逐月恍了神,等他手上的力度猛然增加的时候,他没能反应过来。

  长刀刺穿了容虚镜的心脏,星光如同月下被惊起的萤火虫,从她的心口慢慢游移出来。

  刀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古逐月终于敢松开刀。他向着容虚镜那边走过去了一步,却被容虚镜拦住了。

  “别过来。”容虚镜抽刀扔在地上,连退了好几步。

  她胸口的光点分化为无数光点,游到阵法中去,钻进了每个人的心口里。

  不论是瑟缩还是强势的人们,此刻都统统低头疑惑地摸着自己的心脏。

  “你的印迹不见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出来,然后所有人便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的印迹不见了。

  “本座光明磊落数百年,”容虚镜说,“唯有此事,一直有愧天地,有愧于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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