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偏堂
太原府,李克宁的府上。
后院的一间偏堂是李克宁平时和心腹密谋议事的地方。此时堂内正坐着四个人,除去李克宁和义子李存实,还有一个文官和两名武将。
文官叫做王贤,正是派去义昌镇的巡官王让的亲兄弟,早年起就在李克宁手下做事,如今兄弟二人俱被李克宁引为心腹。
在场几人都对这处偏堂很熟悉了,只有两名武将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李克宁观察着二人神色,倒了两杯茶示意李存实端给他们。
其中一个样貌五分似胡人的武将接过茶杯就是一饮而尽,也没看见杯中还泡着佐料,被呛得连连咳嗽。另一个则还在低头沉思着,茶杯递来也没反应,李存实只好将茶杯搁在旁边的案上。
二人此时脑中都是一团乱麻,刚从李克宁口中得知晋王病况危急的消息让二人震惊不已。
李克宁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嗣恩十五岁时就在振武军侍奉我大哥,嗣本也几次在幽州关中随晋王出生入死,如今时刻难道就忘记了晋王对你们二人的恩义了?”
胡人面孔的武将乃是李嗣恩,一直低头思索的是李嗣本。现在河东诸将大多在南北各州防备,在太原府留守的除去刚被任为兵马使的李存实外,李克用的亲从则由堂上的李嗣恩李嗣本二人掌管。
李克宁的问话显然让李嗣恩有些激动,大声叫嚷道:“晋王对俺恩重如山,俺死也不会忘记晋王恩义。”
李嗣本也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虽然是晋王义子,却都愿意为晋王赴汤蹈火。兄弟们战阵上跟晋王出生入死,尸山血海走过来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好!”李克宁拍拍手,“我大哥没有看错你们,你们是我大哥义子,我也托大称个义叔父。既然你二人都记着大哥于你们的恩义,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李嗣本重重一锤桌案,把茶杯里的茶水震得荡出一片。“实在没想到坊间传言竟是真的,虽然我早有疑惑,但没想到义父的情况竟如此之重。”
李嗣恩更是又急又怒,大骂了几句脏话,“日后非得把那朱温狗贼和葛驴扒了皮不可!”
李克宁也附和起来:“那朱全忠妄自一个忠字,却实是天下最大的奸臣!和晋王又有不共戴天之仇,咱早晚要收拾了他!”然后又转而装作一脸痛心的样子,“可若要报仇,整个河东就都要同仇敌忾不可。眼下大哥麾下众将和义子却各不服气,彼此早就明争暗斗。大哥身在还好说,就算当初那李存孝不也没翻起什么风浪?但我只怕日后原本的一家人却也要刀兵相见,弄个你死我活!”
李嗣恩向来说话不过脑子,“留后使说的对。不说别人,那大胡子李存信整日装模作样,俺就看不过去,还有那周德威也跟俺不对付。”
李嗣本还算谨慎,拉了拉李嗣恩,示意他少说点。
李存实见状接过话来,“大家本来都是兄弟一场,虽然不是血亲,但也是战阵中走出来的同袍,何苦视兄弟为仇人?”
李嗣本也说道:“存实说的对,咱实在没必要彼此为仇,义父必然也不愿看到那种局面。”
李嗣恩摸了摸脑袋,“那俺听嗣本兄的。”
一直没开口的文官王贤终于开口了:“可这堂上的人不愿对自己人动干戈,奈何其他人没这心思,左都指挥刚说的李存信和周德威二人我看就不会老实。”
李嗣恩立马大声赞同,“是这个理!我看他俩早就想那啥,对,拥兵自立!”好不容易想出了个文绉绉的词,李嗣恩面上透出骄傲。
李嗣本和李嗣恩恰恰相反,虽然战阵上也是英勇无畏,平常里却是个优柔寡断没主见的人。此时听到众人说的严重,有些忧心忡忡,“应该还不至如此吧...”
李克宁摇了摇头,“就算真的没人打算拥兵自立,有所防备也没什么不可。”
李嗣本这才点点头,又问道:“那留后使为何告知我们二人?咱又能做什么?”
李克宁站了起来,“看你二人俱是诸子中忠义之人,今日我才将大事告与你们。至于别的,河中之重全在太原府,只要能稳住太原府不乱,底下各州就没人敢伺机妄动。”
李嗣恩和李嗣本都点点头。太原府城号称龙城,乃是大唐的北都,此时任何人都没有能靠武力轻而易举地征服太原府的实力。
“而太原府之重又在城内两军。守军兵马如今尽听从存实指挥,而大哥亲军则依仗二位掌管。只要存实和二位将军都愿意合心稳定局势,那太原府便能稳住,河东也就稳住了,大哥便也无后顾之忧。”
李嗣恩当即就赞同道:“留守使说的在理,河东是得靠咱几个稳住。”
李嗣本见李嗣恩同意了,正要同意时又想起什么,问道:“可除了河东,还有幽州和义昌两镇,义昌有小太保自然可靠,但幽州不会生乱吧?”
李克宁笑了笑,“符存审与我有旧,也是信得过的人。不然晋王也不会将幽州托付他。”
李嗣本这才勉强放下疑虑,“那我也赞同留后使的说法。”
李存实也站了起来,“不过军不可一日无帅,河东也不能一日无节帅,到时太原府也得有一个领头的不可。”
这时就连李嗣恩也清楚李存实的意思了,和李嗣本二人相互看了看,李嗣本说道:“我等做不了这个主,只能靠义父的意思。”
李存实正想接着说什么,却被李克宁瞪了一眼,只好又回到椅子上坐定。
“自然得听我大哥做主,不过大哥今日总是昏昏醒醒。你们知道晋王的脾气,谁敢去问后事。恐怕只能到最后大哥才肯提后事,但那时谁知道还能不能仓促稳住河东?”说着李克宁重重叹了一声。
李嗣恩和李嗣本知道李克宁说的都在理,义父的情况恐怕也不是虚言。李克用确实数月都没出现在军中露面了,先前大家只以为是晋王在府中沉迷酒色,谁成想今天李克宁竟将“实情”告诉了自己二人。
李嗣恩摸了摸脑袋说道:“那俺看留后使可以领这个头。”
王贤也在一旁起身应道:“留后使执掌河东政事十余年,治下河东向来安稳,更得晋王信用,何况又是晋王点名的留后。到了那时,太原府只有留后能镇得住。”
李存实同样说道:“没错,我也觉得非义父不可。”
李嗣本皱起眉头,疑惑道:“可小太保如今也已长成,为何不早些召小太保回来?”
李克宁摇摇头,“前些日子我就问过大哥此事,只是大哥不愿落落回来。何况义昌此时还离不开小太保。”
李嗣本想了想,李克宁是李克用的亲弟弟,本就是一家人,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也答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支持留后使。”
李克宁走近二人,将二人的手和自己的手扶在一起,二人也忙站了起来。
“眼下大哥有危,正是我等挺身而出之际,李存孝前车之鉴不远,唯有咱这里一条心,才不辜负晋王的看重。”说着李克宁的眼中竟挤出了几滴泪花。
李嗣本和李嗣恩也同样是一脸动容,“留后使放心,我等必不会让义父心血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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