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狗
刘守光最近的心情很郁闷。
那河东军的战力天下闻名,父亲刘仁恭却点了自己打头阵。哪有这样的道理。就不怕自己被那飞虎子抓了去当作人质?不过按照父亲那性子,估计自己被李克用押了做人质也没任何用处。毕竟,自己上头还有一个长兄在。
说来刘仁恭的两个儿子,彼此间争权不休,势同水火,但刘仁恭却毫不在意,甚至倒还有些乐见其成。说实话,刘守光虽然是弟弟,能力却比兄长刘守文要强的多,兄弟间相争也常是刘守光占上风。但还是耐不住刘仁恭更加偏爱长子刘守文,几次下来刘守光实在憋屈的难受。
还不容易父亲刘仁恭这次听了自己的话与河东决裂,却又被刘守文撺掇着叫自己领了前军趁晋军主力还在魏博,先打下飞狐防止晋军出山。可是防李克用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刘守文分明想看自己死!到了那一天,估计他刘守文睡觉都能笑醒了。
刘守光越想越窝火,抬起马鞭就往旁边狠狠一抽。却没想到正抽到身侧一个亲兵,疼的哇哇大叫。刘守光当下更是心烦,“叫什么叫!来人!把这顶撞我的狗东西拖下去砍了!”
那可怜的亲兵立即停了叫,从马上跳下来,瞬时就跪下来:“郎君!小人不叫了!小人再也不敢了!”一边求饶,一边伸出手狠劲抽着自己的耳光。
这边的吵闹很快把正在路上行军中的幽州士卒们眼睛吸了过来。
刘守光哪管亲兵的求饶,狠狠啐了一口,正吐在那亲兵脸上。很快旁边其他几个亲兵就下马把他架着拖走了。刘守光又挺起腰,举起鞭子对着周围赶路的军士们大喝,“看什么看!谁再看就把谁眼睛剜了下酒!”
众军顿时都低下头,安静了下来。四周只剩下那个被拖走的亲兵越来越远的哀嚎声。
不一会,一众马队朝这边赶来。
刘守光一撇那马队扛的棋子,知道是此行的主帅元行钦来了。元行钦是幽州少有的将才,更重要的是,刘守光对他有提拔之恩,所以算是自己人。
见元行钦近了,刘守光立马换上一幅笑脸:“元将军来了!”
元行钦也在马上抱拳,“郎君。刚见一人被小郎君的亲兵砍了脑袋,不知发生了何事?”
刘守光眼睛里闪过一声厌恶,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道:“那厮刚惊了我的马,还出言不逊,扰乱军心。因此被我叫人拖过去斩了。”
元行钦又道:“虽是如此,不过临阵杀卒毕竟有损士气,还望小郎君也收些性子罢。”
刘守光差点就想要暴起给这元行钦也来一鞭子!不过他知道这仗还得靠元行钦去打,于是只好暂时忍了气,转过头去:“知道了。”
元行钦见刘守光如此,也只能暗自叹口气。
***
与刘守光相同,李存绍此时也在路上。
前军抵达飞狐又休整一天后,李存绍带着铁林军从飞狐出发,沿着涞水正往附近的楼亭城去。此时李存绍昨天刚出飞狐,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军正在营中生火造饭。
这段时间里,李存绍跟着李存颢,在王定等人的协助下学着如何扎营和行军。又在蔚州城里向文官讨要了一本《六韬》,闲下来时就捧着看,恶补军事理论。杨载等人总是打趣自己像是那捧读《春秋》的关二爷,对此李存绍也只是笑笑。
算了算时间,李存绍放下书,掀开帘子走出帐篷。
“小太保。”门口站着薛直护卫,看李存绍出来忙行礼。
“不用多礼,吃了吗?”
“吃了!”薛直神情激动地回他。
出了飞狐后雪就停了,将士们也不用再冒雪行军。但天地间仍然是冬天里特有的空旷感觉,李存绍踏在雪地上,积雪被靴子踩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四下里将士们正各自围在临时堆的土灶边蹲坐着用饭。冬天里生火也不容易,而就算生了火温度也仍然很低。李存绍走过去,军士们看到他,忙都站了起来。
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李存绍也饶有兴致地凑过去蹲在一处火灶边。周围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火灶边的几个军士顿时紧张起来。
挨着李存绍蹲着的一个汉子,结巴地说,“小....小太保吃了不?”
“小太保没吃也不会吃你的!”立马有人接口,周围的汉子们顿时都笑了起来。
身后的薛直马上就喝道:“小太保吃没吃饭用你们管!”
李存绍急忙叫住了想要继续训斥的薛直,笑呵呵地从灶上摸起一个面饼,站起来咬了一口。周围军士们的眼睛立马亮了。
“味道还不错,就是也太硬了些,这火还得再大!”又是两口,李存绍生生吃掉了干巴巴的面饼。“是我对不起弟兄们,这贼冷的天气还带大家伙出来遭这份罪。”
有几个军汉正要说什么,李存绍抬手止住了他们。他接着说,“可是,那刘窟头也忒不是个东西!他不过就是我父王养的一条狗,竟敢不给咱军粮,叫南边打仗的弟兄们饿肚子!这岂不是狗咬主人?咬的还偏偏是咱晋王!弟兄们说这恶狗该不该打?”
薛直立马响应,“该打!”诸军也都喊起来,“让咱饿肚子,该打!”“不听话的狗就该打!”
李存绍见气氛差不多了,于是接着大声喊道,“兄弟们春节没过上,等咱晋王大军到了,就打进幽州城!那幽州城里富庶,到处都是绸缎粮食,给弟兄们好好过个上元节!”
“小太保说的对!”“去幽州过节!”“打进幽州城,活捉刘窟头!”众军都站起来高喊。
见这番话效果不错,李存绍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当天下午,李存绍就率领铁林军到了楼亭城下。那楼亭不过是座破烂的县城,李存绍近千骑兵来势汹汹,还没近前,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那县城长官捧着印玺,带着城中的一众官吏跪在城门口。
李存绍见状一喜,若是楼亭真的打算闭城自守,他还真舍不得拿这精锐骑兵去攻城。
叫杨载去拿了印玺当作接受了投降,李存绍却没打算率军进城。城中按着李存绍的指示把余粮都搬了出来,李存绍也不难为他们,令杨载带着一半右厢人马留后,就率军沿着弯弯绕绕的涞水接着北上。
按着时间,幽州军的前锋一万人马应该也快到了。再往北走是板城,李存绍打算抢了板城的粮就回飞狐去。为了避免突然碰上幽州军,李存绍把斥候的侦察范围扩到了二十里,打算一发现幽州军的影子就回飞狐。
楼亭和板城间离得很近,第二天中午李存绍的铁骑就出现在了板城城下。不出意料地,板城也如同楼亭一样开门向李存绍投降了。受降之后又拿了板城的粮草,李存绍不敢再继续走,便打算率军回飞狐去。
经过楼亭拉回王定的人马,铁林军又沿路往回走。纵使是骑兵,在这崎岖的山路中行进同样非常慢,不少地方还要迁马步行才能通过。又在野外休整了一夜,这才接着往飞狐走。
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眼看铁林军今日就能到飞狐时,前面斥候忽然回来禀报,发现了幽州人马。
“你确定是幽州的人马?”杨载睁大眼睛瞪着那斥候。
斥候被杨载瞪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抱拳回道:“回将军,那旗帜上写得大大的刘字,人马还不少,应该确是幽州兵无疑罢?”
“无疑个屁,再去探!探清到底有多少人马!”
“是!”那斥候被训了一顿,只好又骑马去探。
“不会真是幽州兵吧?”斥候走了,杨载又把那双大眼睛瞪向李存绍。
一旁的王定挠了挠脑袋,“按理说从幽州去蔚州最近的路是过威州走板城、楼亭一道,若走另一道,还得绕路范阳,不仅要过涞水、易水,还要绕过云蒙山才行。幽州军干嘛走这舍近求远的路?”
李存绍思索一阵,确实是他先前考虑不周,只想着幽州军会从幽州走最近的路。现在想来哪有那么肯定的事,现在后果就摆在眼前了:若斥候所报不假,那么铁林军就等于被隔在了飞狐陉的外段。
“没有别的路回去了?”李存绍问。
“只能走这飞狐陉,不然要绕上千里去路走军都陉回云州。”
见二人都盯着自己拿主意,李存绍想了想,道,“既然幽州人马赶在我们前面,那我们被隔在外头,也等于他们被我们和飞狐夹在中间。”
说到这里,三个人眼睛都是一亮。若真的让铁林军上千铁骑,神不知鬼不觉从后边杀进幽州军,想要不胜都不可能。
当下三个人琢磨起来。
“问题是咱马军又不能藏匿在林中,如何叫他发现不得?”
“可以在夜里行军。”
“陉上道路狭窄,大军难以扎营。今日敌军必然会出陉口,在飞狐外扎营。”
“俺看现在的日头,估计敌军扎完营正好天黑。”
简单确定了计划,李存绍当即也不再犹豫。“传令!诸军暂停歇息,申时造饭,待夜黑后出陉,亥时奇袭幽州大营,关门打狗!”
杨载二人听了先是一乐,又连忙立正抱拳领命:“是!”“末将遵命。”
见二人去传令了,李存绍看着已经向西边太行倾斜的太阳。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来后世参加田径比赛的时候。此时的心情就如同赛跑前一般,并一定多么紧张,却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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