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大圆满
独孤彧出了长安城。
小狐狸与君绝在半悬于天际的马车之上看着他们安然无虞的走出，小狐狸终是舒了一口气。
却不敢在君绝面前表露半分。
“君上，我们走吧。”
君绝嗯了一声。
马车驰骋，一路向北。
————
涿郡城内，孙斜阳花了将近两月才将这大门全部涂成了胭脂红，不甚殷红，以朱膘色为主，成了这终日战场中的一抹活泼。
今日他完成了最后一笔，面色冷清的带了一身的胭脂回府，府中除了自己与一些下人，再看不见任何人。
登时，他猛然记起。
渡零须与漆雕嫂子说要去绸缎庄做一身衣裳，北阴说酆都有一些事情，需要回去办一下。
邪人跟着爹爹回去了。
偌大独孤府，只剩他一个人。
他换上铁甲去演兵场，北岚军的领兵行无疆见是孙斜阳来了，笑脸迎上去。
“孙大圣，你的大门涂好了？”
两人虽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平日里孙斜阳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处着处着便成了兄弟。
孙斜阳换上坏笑，一手揽住行无疆的脖颈，递给他一壶温热的桃花酒。
“得亏近日没下雨，这一下雨啊，估计这些都要白费了。”
两人相挽坐在观兵台上。孙斜阳看着底下的一众将士，心情猛然好了许多。
“近日不下雨，总有一日要下雨，也不知你费这个劲干什么。”行无疆习惯性的泼他冷水。
孙斜阳突然黯淡下去，那是行无疆来此多年，第一次见他这样。
生怕自己的话说重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没事。”孙斜阳仰头饮了一大口酒，胸口颇为闷堵。
“你是不是，有些挂念狐狸丫头了？”行无疆问道。
孙斜阳起身，鲜红的披风迎风而动，眼底忧郁一览无余。
独孤老爷当年征战沙场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位画师。画师将夫人死的时候独孤老爷的神情画下来，流传至今。
市面上有许多盗版，虽笔触有些拙略，可那神态总是画出了一两分。
这一两分，便是如今孙斜阳的眼神了。
他最后离去之时道了声“没有。”酒壶碎在地上，像是反驳他说的话。
两天两夜，独孤彧，杨桨，惊蛰，马不停蹄的赶回涿郡，发现城楼底下的兽陵大军已经不见，更在三十里外看到了灯火通明。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
他三人一回来便看到孙斜阳站在城楼底下淋了个水湿。不言语，不动作，空气弥漫了雨腥味，而这难闻的气味当中，竟有胭脂香。
孙斜阳听见脚步声向后看去，见是独孤彧回来了双瞳猛的一红，鼻头一酸。在沙场上纵横驰骋，不将天地放入眼中的孙大圣，竟在这一刻，掉了眼泪。
“回来了？”他沙哑着声音。
“嗯，回来了。”独孤彧回答。
那天晚上涿郡城安静的吓人，一点没有独孤彧回来的欢喜，所有人都在平平常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渡零须玉指轻抚古琴，一首“大荒妖调”传近满城人的耳朵里，漆雕于自己房中安静的听着，微微笑了笑，兀自思念夫君。
孙斜阳就那样淋着大雨在城门前坐了一晚上。小狐狸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了孙斜阳。而在他的记忆里，世间从来都没有过小狐狸，只有一个喜欢撒娇，喜欢睡觉，喜欢用言语激怒他，并且将胭脂放在窗台上，等着他偷的姑娘。
次日，又是阳光明媚。
独孤彧换上战甲，这是她从大荒回来之后第一次穿战甲，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面具底下是一张不住嘴角上扬的精致面庞。
“你知道，莫陵俞，就是莫祁他爹唐佐王年间，也出了一名极负盛名的女将，叫李樱袖。”鸾词从剑鞘里出来，自腰往下都是蛇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人。
他盘着尾巴坐在地上，几乎要占满了独孤彧的屋子。
“不知道。”独孤彧如实回答“不过，李樱袖和樱袖府有关系吗？”
鸾词咂了咂舌，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在唐佐王在任的将近三十年，这短短年间，是整个大唐名将最为辈出的年代。
且不说你爹爹独孤丰德，或是那大将军北无村，这两人虽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在那个年代，他们也总有站在脑袋顶上的人。
李樱袖，大唐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女丞相。
而我，一条小龙，竟有幸被纹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虽然她现在被降罪在寺庙里，可是，我一定会等着她出来！
她总说要看看洛水河底。”
独孤彧听他这一段话中信息量有些大，其中她最为关心。
“你是龙啊？”斜眼看了看他的蛇纹尾巴，撇撇嘴“不像。”
鸾词顺手拿起一颗苹果来往独孤彧身上丢去。
“没礼貌！
我以前是龙的，后来那个身份给我惹了不少麻烦，脱去龙皮，只用蛇身护自己的性命而已！”
独孤彧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整了整衣冠便要拔步往外走。
猛然想起他方才说的。
“你是纹在李樱袖身上的？”
“为了逃命。”
独孤彧挑眉，见他不想说太多，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打了个响指，鸾词化为一团烟雾又回到了剑鞘里，彼时独孤彧才看见屋中早已为了盛他无处安放的尾巴变的一片狼藉。
叹了口气，使了全身气力将烫阳剑塞回剑鞘，但听鸾词强忍着惊呼，心中念叨：最毒妇人心。
刚出屋门，见杨桨守在门口，一眼看见自家媳妇儿穿着铁甲的模样，笑的十分慈爱……
“媳妇儿，你真好看～”贱兮兮的模样让人想揍他。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和孙斜阳说好了要去演兵场吗？”
杨桨咧嘴，将独孤彧手中烫阳剑不动声色的接过来。
“还是我家媳妇儿聪明啊，君绝离开皇城之后果然又去找了兽陵，现今兽陵重振旗鼓正乌泱泱的一片往涿郡城赶。”
独孤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脚下步子愈发快速。
“哦对了媳妇儿，北阴——和不着也来了，正在南城门指挥弓箭手，去看看吗？”
杨桨故意把北阴二字念得拖长音，独孤彧微愣，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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