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暗云 四
凤轻吟关掉和首星的通讯之后，才忿忿不平的向着鲁路抱怨：“欺人太甚，物资计划卡那么紧，我拿什么去穿越两个星域。”
“早干什么去了，刚才你怎么不抱怨。”鲁路翻着白眼，直接让凤轻吟的抱怨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她也就只会在自己面前抱怨一二了。大多数的时候，凤轻吟还是那个奸诈狡猾到骨头里的家伙。
果然，只是碎碎念了几分钟，凤轻吟就恢复了正常。
“说吧，你找我又有什么事情。”因为两人私交不错的缘故，私下相处的时候总是放松的。“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因为监听到方择号的通讯，怕我和最高监督彻底闹翻，所以主动来才找我。”
鲁路咧了咧嘴，才不会告诉凤轻吟自己的确是“听”到了。只不过是就算听到了，鲁路相信凤轻吟也并不在意，这样的事实。
“我的部下，不，现在也是你的部下，港口装卸部提出严重抗议，要求你为装卸部增加更多的人手。嗯，这个事儿，解决方案已经有了，只不过需要你签个字。”
“是嘛，我看看。”凤轻吟不疑有他，只是下意识的要看看，同时也没有冷落鲁路，而是和他聊了起来。“说起来，你的权限和我差不多啊，怎么还要我签字？”
而对鲁路而言，让凤轻吟签字，当然是为了万一出事儿，让凤轻吟背黑锅——这种毫无节操的恶劣想法。
“因为你是司令官嘛。”鲁路随口说道。
“之前也没见你怎么尊敬过我。”风轻盈还是一边看文件一边说道。
“尊敬是要放在心底的。我一直都很佩服你。”鲁路说的是实话，事实就是，联邦海军的新生代里，凤轻吟的确是极为优秀的那个。即便是凤一舞，想要追赶上她的脚步，也还得努力好些年。
“呵呵，我怎么感到你说得很真诚呢。一定是哪里不对。”凤轻吟的感觉告诉她什么地方有问题。于是很快的，夹杂在报告里的附页将鲁路那邪恶的想法暴露出来了。“咳咳咳咳……等等我都看到了什么？”
这又不是当年你带着的几千部队，这可是二十四万舰队的超大规模啊。你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等等，更重要的是，你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抢劫几艘运输船，可你这个计划都做了什么……
那份报告是非常正常的作战计划，不，准确的说，是由特勤舰队提出，由地方舰队参与执行的对敌人所占据的星系执行谨慎的侦查作战。主体是针对敌人的后勤运输舰队的全面打击。
鲁路的参谋们非常细心的列出了一个计划表，静谧之地以东数个星座都在这次侦查范围内。从计划表可以看出，为了执行这次大范围的侦查，鲁路要求调动的特勤舰队的警戒部队，地方舰队的全部，以及第七舰队所属侦查舰队的配合。因为涉及的星座都是敌人所控制的区域，战斗风险极大，的确是需要凤轻吟签字才能生效。
“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这是后勤部门的人员缓解计划吧。”凤轻吟笑得极为开心，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就不怕侦查舰队大规模出击，导致物资匮乏？前不久你不是还向我抗议了一回，说我的第七舰队滥用战备物资？”
鲁路呵呵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啊。”
凤轻吟盯着鲁路的眼睛，脑海里却在思考鲁路的想法。如果只是为了抢夺几艘自由同盟的运输船，根本用不着如此规模的侦查。这毕竟是宇宙，有太多的地方可控航行。而几十万大军云集于此，这个星系乃至周边的航道上都是非常繁忙的。
鲁路看着凤轻吟的样子，也清楚瞒不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嘿嘿，也不是为了什么，这不是东部战区的反击陷入停滞，说不定自由同盟就要给我们来个狠的。这种时候，我们面前的敌人也未免过得太轻松了一点。所以，我就认为，我们将手里的侦查舰队放远一点，在航道上给他们添点乱也不错。”
鲁路这么说的时候很是自信，毕竟这几年炎黄联邦的军事科技已经甩开了自由同盟一步。不但护盾上的技术独树一帜，连跃迁引擎也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虽然大块头的战列舰还是得跳一次歇半天，但好歹可以一次跳远一点了。
这个小混蛋，果然是在想着干点坏事儿了。凤轻吟听完鲁路的想法，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意外。没错，一点也不意外。而更微妙的是，凤轻吟随即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其实我不同意的。侦查舰队的大规模抽调会让我们要塞的警戒范围缩小。第七舰队大部分战列舰还在船台上躺着的现在，我可是一直在忧郁呐。”
鲁路也看到了，要塞附属的维修站附近泊位，静静的躺着第七舰队近七成的战列舰。经历连续大战的第七舰队，的确是伤筋动骨了。但不论是第一零四舰队，还是特勤舰队的人们，都对这样的第七舰队充满了尊敬。
对于中下层的军人们而言，为保护战友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保护战友就是保护自己，这样的观念实在是深入人心。相对那些直爽豪迈的战士们，越是位居高位的指挥官们就越是纠结了。
“我认识的凤轻吟，才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后悔。”鲁路捏了捏手指，嘴角浮起笑意。“你是吉勒西斯集群的司令官，保护所有人是你的责任。为了保护大多数人，牺牲少部分人。不过是既不正确，也不是错误罢了。”
只是心里不过去这道坎。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疾病，也可以说是每一个接受道德体系的人类都会有的问题。追逐着道德和荣誉感的炎黄人中更是常见，只是凤轻吟这人的问题更严重，而鲁路这家伙大多数时候都没感觉。
对鲁路来说，只要联邦不追责，那就不是自己的错，甚至他还会主动找规则的漏洞。而凤轻吟不同，她的家族所在的地位太过崇高，对每一个家族成员都是一份巨大的压力。
“并不是后悔。只是，这也并不是正确和错误这种简单的结论可以解释的。”凤轻吟按了按额角，手掌在她的脸庞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只是，这次战争死了太多人，很多我熟悉的长辈，同辈，甚至是晚辈都死了。”
凤轻吟说不出口的是，每当她休息的时候，只要一合上眼，那些熟悉的面孔就不断的浮现出来。不是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而是成千上万。宇宙时代的人们因为进化而拥有的良好记忆力，此刻却成为凤轻吟最大的负担。
凤轻吟在第七舰队近二十年，从曾经不满编的两万到现在十二万之众，她在第七舰队认识的人数量超过两亿人，接近舰队总人数的一半。可是现在，这一半中的三分之一都消失在宇宙中了。
“以前就说过。在这样的战争中，不论是士兵，军官，还是将军都不过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数字。即便是我们这些舰队指挥官，也不过是一个稍微重要一点的数字。你和我都明白，在这片宇宙，死伤数百的甚至不能被称为战斗。生命并不是那种重要的东西，我们只是尊敬生命而已。”
“可是，我想让你们都活着，活着的人越多越好。”凤轻吟扬起下巴，看着自己身后忙碌的部下们。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失落，会失去自信。但是，对凤轻吟来说，自己做的从来都是相信部下的才能，这么简单却又沉重的事情。
那么自然的流露出骄傲神情的凤轻吟，鲁路最近这段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来担任集群司令官，她的压力有些太大了。
鲁路拿到了凤轻吟的签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不同意，却依旧签字了。但拿到许可的联邦海军却像是受到惊吓的鱼群一般，在一片混乱之中有序的进行着。
接到抽调命令的护卫舰、驱逐舰、巡洋舰不说，原本就是作为精锐的突击舰和电子侦察舰更是进行了一次再编组，毫无疑问侦查舰队已经开始走向更高端。
至于地方舰队那边，因为是自己老部下的底子，鲁路也是笑呵呵的给他们划拉装备。什么震荡弹脉冲弹，有多少划拉多少。各种范围杀伤的武器，把各个星舰的武器架塞得满满当当，那样子压根就不是去搞侦察的。
鲁路想的是，自由同盟的南方军团一直和自己捉迷藏，而自己也希望将敌人拖在这里，以免他们突然跑去东部，破坏联邦海军好不容易取得的兵力优势。但事实上的吉勒西斯集群根本无法发起更多的有效的牵制——找不到敌人还牵制个屁。
正如鲁路一开始就在这里弄了一个要塞，让敌人有一个明确目标一样。找不到敌人的鲁路，就理所当然的找上了自由同盟军那些无法移动的地点。比如后勤中转站，比如物资囤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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