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嫌疑车辆
恍惚之际，罗一探听到唆唆的声响，动静很小，震源似乎在刻意缩小动作的幅度。
他警觉地站起来看向四周，却只是发现许苏苏和杜恒正吃惊地看着他，为了掩盖尴尬，便假装扭扭酸痛的脖颈。
“老大，你先回去睡会儿吧，”杜恒走过来对他说，“这里有我们看着，白方不会有事的。”
许苏苏也随口附和着。
他往窗户外眺望，没想到只是眯一会儿，东方就翻鱼肚白了，雨也又停了，不过看天上乌压压的云层，估计还会再下。
“不了，我先回趟局里，”罗一探对他们说，“看看那边有什么消息。白方这边一定要24小时受到监护，不知道凶手会什么时候再次犯案。”
“老大，你放心吧！”
罗一探点点头，出了病房向楼下走去，很快便驱车离开医院去往警局。在车上，他把一瓶矿泉水灌进口腔里，然后又吐了出去。是不是有几天没有刷牙了？罗一探想到。
到了警局，他刚踏进办公厅，一个老刑警就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递给他几张照片，是从一辆夏利的各个方位拍摄的照片。
“找到了……那辆夏利找到了，就藏在老城区近郊的一处草堆里。”
“确定是这一辆吗？”
“错不了，我们对比了车子和监控录像里的夏利，由于光线差异只能看出有70％的相似度，但对比了车胎痕迹的各类系数，排除了雨水等自然因数后，相似度高达90％。”
“你们找到主体车痕了？”
“是的，这事忘了跟你汇报了，”老刑警说，“我们按目标车辆逃匿可能经过的路线寻找街边的监控录像，在老城区北路找到了。那段路还没经修造，还是泥土路，只要车辆通过，胎痕就能被留下。”
“好，车子在哪儿？”
“还在近郊，弟兄们已经扣住了，就等你过去。”
“我们现在就过去，”罗一探说完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杜恒吗？嫌疑车辆找到了，你带上必要的工具，去老城区近郊，我们也会过去。”
得到对方的答复后，罗一探便带着几个警员坐车开往近郊。
车上，他看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车牌说，“桂C的？竟然是省外车辆，你们去查查这个车牌号码。”
“套牌，”老刑警眼睛很毒，指着照片说道，“你看，这个‘桂’字的‘圭’字旁稍微偏上了，这两个数字‘2’之间的距离短了，与真车牌的制作标准不一样，而且整个车牌的工艺水准也不怎么样，左框边略高于右边。按这个方向查行不通。”
“竟然是广西的，那就查查这辆车从哪个高速路口进入市境，再查查从哪里进入省境。”一个小刑警说。
罗一探摇摇头，连理都不想理他。这是套牌，就算不是，仅排查市内过往车辆的工作量就很大了，更别说全省，并且其他各市的兄弟单位也不一定配合，到时候只会更加难堪！
老刑警见他不说话，瞪了小刑警一眼。心想带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笨！
但罗一探却没有放在心上，相反他被小刑警的话里的一个词钩住了。
广西？怎么又是广西？难道这起凶杀未遂案的动机源头真的在广西？白家寨究竟在哪儿？如果白方醒了，就一定能找到！
“找个人去查一查一个叫白家寨的具体地理位置，在广西那边。”罗一探对老刑警说。
“与案子有关？”
“目前还不确定，顺便查一下吧，出了这档子事儿，怎么也得通知一下白方的家人，记得把这地方的具体信息资料都交给我。”
“我知道了，”老刑警犹豫道，“如果有关的话，需要联系广西那边的警方，请求他们协助吗？”
“我自己已经安排好了，这点你不用费心，会有人跟你们对接的。”
老刑警疑惑地点点头。
说话间，车子已经接近近郊。穿过一片地产开发区，眼前出现一片丛生的榛莽，一条新鲜的被车的四轮轧出来的草路贯穿整个杂草丛，再往里面开，前面是一个废弃池塘，车子便在池塘边停下。
“就这儿。”
老刑警说着把罗一探领到发现嫌疑车辆的地方，那里正受几个协警保护。
这时，另一辆警车也跟着来到现场，罗一探回过头去，只见杜恒提着一个工作箱下了车小跑过来。
“老大。”
罗一探挥挥手，说：“你去检验吧，看能不能找到指纹或其他有价值东西。”
“我知道怎么做，”杜恒说完转过头问老刑警，“你们没检验过？”
“车外部分以及后备箱而已，”老刑警笑着说，“里面没动过，还得辛苦你这位更专业的人来办啊。”
杜恒尴尬的笑笑，然后走到车边，戴上白胶手套观察一阵子后，在驾驶座旁蹲下，拿出几根铁丝捅进钥匙眼，仔细捣鼓几下后拿住门把一提，车门便开了。
旁边的民警看呆了，杜恒却没有停下工作，他看看天，雨很快又会下，活儿必须抓紧了。
他看进车内，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品，空空荡荡的，于是把手掀开副驾驶座前的小匣子，发现也一无所有。他骂了一声混蛋退出车外，在地上摆好工具箱，拿出一根荧光棒回到车内在车座和方向盘上四处照射，但还是没有和预期的一样出现指纹。他摇摇头，不可能没有指纹的，毕竟车内没有擦洗痕迹。他掏出一瓶罗丹明6G，咬咬牙用毛刷小心翼翼地轻抚四周，然后继续用激光照射，这时候，车内终于出现许多有色指纹，于是马上拿出比例尺放在各个指纹旁边，用照相机拍了几张指纹特写、中距和概貌。
这时，他发现驾驶座下面有一块黑色的泥土，便把它也装进物证袋里。做完一切必要工作后，他收拾好工具箱，向罗一探走去。
“可以了，”他说，“车内的指纹都提取了。”
罗一探这才走向那辆本田，吩咐那几个民警，“你们在这附近看着，既然疑犯没有毁了车子，应该还会过来提车，如果能抓到他，大家都是功劳一件，这案子上面盯得紧。”
几个协警听了非常高兴，保证完成任务。
回去的路上，罗一探和杜恒同车，却对老刑警说，“对比指纹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我和杜恒去医院守着。”
“明白，”老刑警说，“不过省内的指纹库还未完善，如果凶手是第一次犯案，只怕找不到对象。”
“从指纹里提取DNA的技术早已在美国研发成功，但却得不到推广，真是可惜，”杜恒把嫌疑车辆的物证材料递给老刑警，感叹道，“否则很多案子经办效率可以大大提高。”
“科学技术的研发总是受人文道德限制，这是必然的，科技是把双刃剑嘛。”
杜恒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雨水陆陆续续地打在挡风玻璃上，一会儿透过后视镜观察罗一探冷峻的脸。对方正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像是在思考，眉头间的皱纹已经很深了，头上也出现许多白头发，杜恒看着揪心。
7年前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他手下工作，连自己也没预料到竟会与他产生如此浓厚的情感基础，7年间的磕磕碰碰，他把他应届毕业生常有的天真高傲磨掉了，一个崭新的人最终诞生，即使人前他叫他老大，但这种属职称呼的背后，是他刻意隐藏的重量级的情感，那是亲人。
白方和许苏苏是5年前才从警校毕业的，与他母校同出，算是小他两届的师弟师妹，三个人的专业是不同的，白方学的是临床，许苏苏修的犯罪心理学，即使在局里分工不一样，但朝夕相处下，互相间就会产生依赖。白方的遭遇让他有一种挫败感，这和利他主义无关，更无过度保护强迫症搭边，纯粹是情谊作祟。
老刑警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便自行离开了。
罗一探和杜恒回到病房，发现许苏苏正和高懂聊天，白方还是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
“过来了？”高懂对罗一探笑着说，“我是来找你的！”
罗一探走近白方，他的上肢以及第4-5肋骨间隙仍然贴着几个电极导联到旁边的心电图机，从表仪上看，白方的生命体征状况日渐良好，一双眼皮似有似无地微微抚动。
见白方已无大碍，罗一探回头问高懂找他何事。
高懂把他带到一个角落后，说，“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我们高二的班主任和团支书。”
罗一探顿时露出诧异的面容，从初次重逢到现在，高懂一直在向他缅怀往事，职业警觉性在他脑海里在一闪而过。
“你找他们干嘛？”
“你应该知道，那年的事儿给我很大的打击，”高懂说，“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永远会被关押在拘留所。我想好好报答他们，我找了他们的家庭地址，但都是旧址。”
“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18年了，千万别让它拖住你，”罗一探认真地看着他，“走出去了，就千万不要回头。”
“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找找他们通讯方式，”高懂笑着说，“你太谨慎了。”
“高懂，我看过许多生活在痛苦过去的人，过度重视就会掉入深渊成为恶魔。”
“我只是单纯地想报答他们，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就算我没说吧。”
高懂说完，便慢慢地起步离开。
“既然你只是想报恩，”罗一探说，“我会安排人查一查的，如果还在，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
高懂停顿了一下，回头道声谢谢后磨磨牙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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