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火化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
手机里的语音还没有讲完，罗一探就把它摁掉了，并对驾驶座上的徐国态摇了摇头。这两天以来，不论呼叫杜恒还是许苏苏都无法取得回复！这让他十分担心，而且这种不能平复的消极心理不是没有依据。
它来源于白立段的死！他的死确有蹊跷！
“你也觉得是密室杀人？”
罗一探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最重要不是我认为的，而是杜恒也抱有这种看法，而且以他追根到底的脾气，就怕他不只是为了寻找白方！”
“你是担心他会深究下去，从而把自己引入危机！”
“是的！”
罗一探心里想，以杜恒对各类痕迹的敏感性，案发现场的环境看似密闭，但只要他稍作考虑，一定能够看出这一宗精心策划过他杀案件的手法！这一点是最可怕的，虽然说他们也肩扛警徽，对违法犯罪必不能束之高阁，但毕竟他们的警岗不在这里，另一点，寨子和城镇的居民有所不同，他们同根同源，更具备凝聚力，不会因为某个人违法犯罪了，就任由执法人员轻易带走！或者说，即使杜恒查找到了嫌疑人，可能连他自己都无法走出寨子！
“既然你真的认为杜恒还在白家寨，”徐国态把车尽量往路肩挪，然后停住说到，“既然你真的还要进寨子，那我只能陪你走一遭了。”
两个人下了车，罗一探抬头向上看。车子只能停在这了，前面的路完全被从山坡倾泻下来的泥石流淹没，许多桉树东倒西歪平躺着，但此地还望不见白家寨，必须再往山的深处走一段，好在即使空气潮湿黏稠，但至少不再下雨了。
山路十分泥淖，两人走了一个小时到了寨口，寨口前有一条泥路通向旁边一间破烂不堪的草屋，徐国态此时正一边走一边往那边看着。罗一探也看向那间草屋，但那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国态，准备进去了！”罗一探提醒到。
徐国态附和一声，跟随罗一探走进寨子，却发现里面的寨民竟不知去向，寂静得像是早已荒废，几十座瓦房的大门或直接敞开或严闭。所有的老少妇孺似乎因某种缘故集体外出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踱过几条巷子，这时，有一间瓦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向内虚掩，里面一片阴暗，却不见任何人或动物跑出来。罗一探和徐国态的手快速搭在腰上。此次外出，他们都带了配枪！
罗一探注意到，这间瓦房正是白立段的死亡现场！
难道凶手重回现场了？
罗一探和徐国态慢慢地靠过去，相互示意一下后迅速推门而进！里面还是空无一人！似乎是白立段的亡魂有意招呼他们过来。
“你说密室杀人？”徐国态放松警惕，说到，“那你说说看，这宗密室杀人是怎么完成的？”
罗一探看着他，心里诧异。徐国态作为一个业内顶尖的刑侦标杆，在国内多次受邀主持过刑事侦办培训会议，荣受多项刑事侦查荣誉，在第一时间勘察了主体现场后，难道真的看不出这宗杀人案的犯罪伎俩？这家伙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至于是什么，或许没必要深究，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当时现场上，门从里面闩住，”罗一探走近瓦房中间，指着头上一条粗长的横梁，重塑犯罪现场，说，“白立段吊死在这上面，距离他的脚尖五十公分处的地面上有一部摔破边角的MP4，这部MP4在摔破前应有九成新，显示屏上正播放一部成人视频，画面定格在四十分钟三十七秒，另外距离尸体不远的地面上有几处精斑。致死嫌疑工具是一条纤维绳索，其长度长达6米，上面有一个活结、一个死结，间距约1米，活结套在死者脖子上、死结套在横梁上的R型码钉上，码钉平常无异，但钉孔泛起的木茬较新鲜，说明码钉是刚钉上去的。”
“既然是密室杀人，”徐国态看着屋顶，追问到，“虽说这里是瓦房，但屋顶上满铺固定了以支撑瓦片的横竖木条，每个格子不过碗口大小，在不被破坏的情况下，凶手是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的？”
罗一探不愠不火地回答道:
“凶手从没有进来过！”
徐国态笑出声来，下一秒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作镇定又问:
“没进来过？又怎么杀人？”
“当时凶手站在瓦顶上！房子后面的几串深入泥土的脚印很有特点，它们后脚跟较脚尖处更深！这是因为凶手作案后从瓦顶往下跳跃形成的，而且根据脚印形态判断，参与作案的有三个人！”
“作案手法呢？”
“很简单，凶手把码钉钉入横梁，并在横梁下面放置一部MP4，播放成人视频，然后从外面爬上瓦顶潜伏起来，当时正下着大雨，所以瓦顶上没能够留下足迹。白立段回来后在里面闩住房门，发现地上的MP4并确保房里没有其他人后观看视频，外露生殖器自渎。这一切，凶手只要揭开瓦片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当白立段精疲力竭时，凶手从上面放下绳索套住他的脖子，吊起，直至窒息死亡，然后通过死结勾住码钉，最后扔下整条绳索盖好瓦片，逃离现场！”
徐国态点点头，似乎同意他的推理。可是，凶手既然费尽心思饶了这么大一圈才杀死白立段，动机又是什么？谋财是不可能的，穷乡僻壤谁家里有几个钱？脚印表明凶手有三个人，那么对白立段的仇视能否同时覆盖他们？这种概率有点低。
罗一探也紧凑眉头，如果凶手不为财不为仇，那白立段的死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大开杀戒？
“身份！”
徐国态和罗一探脱口而出。白立段作为族长，以一种令人鄙夷羞耻的方式死亡，亵渎整个族人的自尊，即使已死但肯定会被谴责，剥夺称号！如此一来，将会有新人接任！这个新人嫌疑很大！
只是接任的人会是谁呢？
两人思笃着走出瓦房。杜恒可能发现了事件的相关嫌疑人，并一路追查，现在只能希望他能平安无事了。
又转过几条巷子，罗一探远远便看见那间用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那个老妇女坐在地上此时也正看着他。罗一探心里衡量一下，便朝她走过去。
“你知道寨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吗？”
她身上的铁链还在，手脚多处的淤青杂夹在老年斑中，罗一探看着万分揪心，试图能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老妇女见到他，目光出现一种莫名的闪烁，罗一探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某种不能言明的亲切。
她张开口，呀呀两声后突然讳莫如深。罗一探细心地看见她的目光变得惊恐、投向他的身后。他一回头，徐国态体胖的身影正若无其事地朝他们走来。
徐国态越走越近，老妇女越往后退，最后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在害怕他？罗一探心里萌生疑惑！
“别靠她太近！”徐国态站在罗一探身后提醒到，“谁知道这疯婆子身上是不是真的带了什么病菌。”
“她不像得了狂犬病，刚才有一瞬间，她在害怕！”
“就算以前没有，这么关着也有了。”
“那这个寨子的人就都犯法了，”罗一探对他说到，“而且，我觉得这个寨子的人都有问题！”
“你想管？”
徐国态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在等待罗一探对此事的态度，但似乎也并不在乎，权衡利弊和执行措施的权利在他自己的手里，不在罗一探。
“这就是你的事了，”罗一探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找回杜恒他们，我就回广东了。”
“正义需要邪恶衬托才有意义，一旦邪恶被根除，正义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我们的工作就没有干下去的理由，我们就可以下岗了。”
罗一探顿时目瞪舌挢，这是他曾经崇拜敬重、阔别两年后的警界高干说出来的话？曾经嫉恶如仇的热血在他身上慢慢散去？警训信仰难道他也已经忘记了？
罗一探无言与他辩论，只能希望自己想多了！
这时，山顶上传来一阵喧哗。他们抬头往上看去，那里起了一柱灰黑色的浓烟，偶尔出现几个起起落落的人头，呐喊、歌声以及鼓声跌跌荡荡，好像有很多人正在搞某种仪式。
难道寨民大白天的正在擅自火化白立段的遗体？没有上报民政局、没有经过公安局尸检？这些寨民生长在偏远，竟目无王法！
“走！我们上去瞧瞧！”
徐国态掐掉烟头，找到一条通往山顶的路后阔步而去。
山顶上，所有的寨民依次围着一块几十平方米的空地或坐或站，中间篝起一堆柴火，上面躺着白立段的尸体，猛烈的火焰早已烧焦他的皮肉，一些浅绿的尸气偶尔从他的肚皮冒出来。
即使罗一探和徐国态并没有闻见，但也能回忆起尸臭的异味。
火堆旁边，白垚把手里的火把扔了进去，然后站上一块圆形石台，伸开双手向寨民喊了几声，下面的寨民便集体附和，紧锣密鼓！
“你们这是做什么？”
罗一探悄悄问跟前的寨民。
那个寨民回头先是一怔，随口说到:
“推选族长！”
“这么重要的职务真能交给一个年轻人？”罗一探又问。
“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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