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乱
一阵时间不长但也不短的旖旎过后,喻言心情好转不少,但心中的担心之意却并没有消融,反而更为忧心忡忡。他并没有寻找在院子留宿,急急忙忙走回了家。
临近天黑,胡太太正在灶上忙着做饭,现在的伙食相比年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要好上太多太多了。在喻言以长个子为由,极力要求下,胡家的餐桌上,顿顿都有了肉,粮食也都从粗粮,换成了白面。
胡太太正从锅里的热气里,向外捞着水饺,猪肉白菜馅的,捞了一遍又一遍。胡掌柜坐在桌前含着烟袋看着书道:“捞干净了!我把灯给你端过去?”
胡太太道:“不用,我数着呢,六十三个,都捞出来了。”说着将足足有三十几个的那碗水饺放在了喻言面前,胡掌柜碗中有二十来个,她自己碗中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喻言拿起碗不由分说就往胡太太的碗中赶出十几个,胡太太急忙伸手想要阻止,喻言道:“娘,我拿吃得了这么多,浪费了多可惜呀。”
这样的场景在胡家的饭桌上时常发生,几乎顿顿如此。胡太太心疼儿子,每次都把最多给了喻言,喻言也是每次都以这个借口给胡太太。这原本非亲非故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胡太太擦着泪。胡掌柜道:“行了,咱言儿孝顺,咱该高兴呀。”
喻言接腔道:“是呀,是呀。娘快吃呀,再不吃水饺就凉了。”
食不言寝不语,胡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还是遵守着这个规矩,喻言也没有想要去打破这优良的传统。
一家人吃完饭,胡太太拿过一叠花生米,又烫了壶酒放在桌上,在胡掌柜和喻言面前都放上了杯子,为二人倒上酒,坐在一边不说话。
屋中陷入了沉默。喻言有些奇怪,他很少喝酒,不是说他不喜欢,一切都源于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小,身体都还没有发育齐全,不适合现在就开始消耗本钱。胡太太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从来也没为他准备过酒,所以今天这就...
喻言问道:“爹娘,有事儿?”
夫妇俩人对视一眼,胡掌柜感叹道:“儿呀,说实话为父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把你抱进屋,会有今天这光景。这——周围的人都说我,摔跟头捡了个金元宝,只有为父心里清楚,这哪是捡了金元宝呀,简直就是...”胡掌柜有些说不下去了。
喻言更是不明所以,满是疑惑,又不知道怎么搭腔。
胡掌柜的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你没来之前咱家这药铺都快关门,你再看看现在咱家非但没有被对门击垮,还跟知府衙门搭上了关系。过年的时候,对门那原本看不起为父的王老板,提着厚礼上门,见了为父一个劲的道歉——父当时心里那个舒服!这一切还不都是都是因为你呀——我这几个月都跟在梦里似的。”
喻言还是不知道胡掌柜到底想说什么,但看着情绪激动的爹,劝道:“爹,您这说得啥话呀。当初要不是您把我抱进了屋救了我一命,我现在不早就埋进土了。再说您和娘心善,把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收做了干儿,这要是换个人,最多也就是给顿饭就给打发了,哪能有您们这么菩萨心肠的。所以说我孝顺您们是应该的,别说我现在还能挣点钱,就是我还要饭,要了来也得先给您,先给娘是不是这个理?”
碰上这么心善之人,慢说是个人,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乎了吧。喻言永远也不会忘记,胡掌柜为了养活他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叫花子,舍老脸出去找工作,被人侮辱的场景。
胡掌柜叹了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说道:“俗话说,这一念之差,就是天差地别,如今我算是信了。”
喻言指了指身前的酒壶:“爹娘,这好人准有好报是不是,您二老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给我说说,今天摆下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是要干嘛呀?”
胡太太把酒给胡掌柜满上,接过话头道:“儿呀,我们有事求你...”
喻言急了:“爹娘,有事儿你们直接说,咋还求上了呢?哪有父母求儿子的。”
胡掌柜道:“言儿,你为家里做的够多的了,为父实在说不口。”
喻言道:“爹,您再说这话,我可真急了...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行了。”
胡掌柜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胡太太犹豫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你以后的孩子能不能有一个跟着姓胡,这也算是了了我们为胡家传宗接代的愿望。”
喻言无语了半天,就这小事儿,至于铺垫这么半天吗?当即不在乎道:“就这,完全没有问题呀,以后孩子多,别说一个了,两三个也没问题呀。要不是这个姓是我..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跟着姓胡也没问题呀。”
胡掌柜惊喜道:“当真?”
在这个年头,姓氏可是大事,很大很大的事,至少绝不像喻言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的。
喻言肯定的点了点头。
夫妇俩人皆惊喜万分。胡太太马上就开始行动,说道:“儿呀,你这过了年也十五了,给娘说说,喜欢啥样的姑娘,娘明儿就找媒婆来问问....”
喻言惊恐打断道:“啥也十五了,明明才十五好不好?娘你也太心急了吧...”
胡太太反驳道:“隔壁老陈家的孩子,今年才十五孩子都快出生,你也到了岁数了...”说着干脆不理喻言,转过头跟胡掌柜的商量了起来:“他爹,咱儿喜欢那天那个....那种瘦瘦弱弱的姑娘,你明天也出去打听打听呗。”显然她不愿提起柳如烟。
胡掌柜看着自己妻子,没好气道:“我出去满大街打听姑娘,这成何体统...”
胡太太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咱儿的终身大事,你这当爹的不该出出力呀。”
胡掌柜无力反驳。胡太太继续道:“听说,河济那边有个姑娘出落得十里八乡那是出了名的水灵...”
胡掌柜像一个小受,嘴上说着不要,但还是不自觉的参加了讨论:“我也听说了,据说求亲者都快将门框给踏平了,只是现在河济那边乱哄哄的,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样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被彻底晾在一旁的喻言很敏感的注意到了“乱哄哄”这个词,他来到这个年代已经几个月了,周围环境虽然不算是太平盛世,但远没有书里写得那样兵荒马乱,这本就是他心里一个郁结所在,因为他知道历史是不会出错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乱世还没有彻底降临。
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很是压抑。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又让他收不到任何的风声,想提前准备都无从下手。
喻言插话问道:“爹,河济那边怎么了?”
胡掌柜回道:“听说是白莲教的人攻打了铁路公司,现在朝廷忙着各地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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